只不过……
乾为天,坤为地,纲为三纲。
常为仁、义、礼、智、信五常,还有规矩、准则的意思。
郭勋确定“守常”这个名字适合他?
还有,郭勋不准备再努努力,为郭家增添新丁了?
也是也是,郭勋都到了这个年纪,只怕就算有心也已经无力,将他拉进来凑数以满足不算明显的强迫症需求,倒也还算说得过去。
对此,鄢懋卿自己倒是无所谓。
反正据他所知,郭勋的嫡长子的确是叫郭守乾。
他在郭勋死了六年之后才好不容易继袭了郭家武定侯爵位,而不是翊国公,并且从此再无任何记载。
这足以证明郭勋因罪死在狱中后,他的子嗣的确受到了一定的牵连。
不过因为郭勋犯的不是诛族大罪,就算受到牵连也罪不至死,只是影响了子嗣的前途和继袭爵位,而这也正是鄢懋卿想要的。
只是此刻他也已经确定,郭勋绝对不是老糊涂了。
那么他究竟是献给了郭勋一份怎样的“寿礼”,才能受他如此看重,居然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心中越发好奇,鄢懋卿决定顺水推舟,先向翊国公与众人还礼,应了下来很不贴切的名字:
“守常拜见义父义母,拜见三位兄长,见过诸位姨母、嫂嫂……”
……
推杯换盏之间,鄢懋卿微醺之时,时间也来到了亥时。
几个稚童逐渐哭闹起来,嫂嫂们逐一领着赔罪离开,郭夫人也先告辞去歇息了。
可是直到此刻,郭勋也并未将他收到的所谓寿礼说出来,更没提及什么所谓的惊喜还礼。
鄢懋卿几次试图主动开口询问,还都被三个已经喝的五迷三道的便宜兄长劝酒打断,心里已经有些急了。
直到此时,郭勋才站起身来:
“好了,今日的家宴便到此为止,你们几个也先去歇息吧……守常,你随我来。”
“是,义父。”
鄢懋卿连忙起身跟上,辗转去了郭勋的书房。
如此在郭勋的示意下回身关上房门,再转过身来时,这位便宜义父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个印有龙纹的黄色卷轴:
“这回多亏了你苦心谋划,多余的话义父就不说了,显得矫情,你还是自己瞧瞧吧。”
“这……”
听了郭勋的话,鄢懋卿心知所有的答案应该都在这个卷轴之中,心中却又莫名紧张起来。
他就这样默默打开卷轴,认真查看上面的每一个字。
这似乎还是嘉靖下的一道密诏……
真的是他能看的东西么?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不是他主动看的,是郭勋给他看的……
所以,这里面提到了鞑靼,还提到了……
“???”
须臾之间,鄢懋卿的眼睛逐渐睁大,很快到了目眦欲裂的极限。
他的面容也在肉眼可见的扭曲,狰狞,太阳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甚至能看到突突的跳动节奏。
而他握着这道密诏的手,更是骨节发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高拱!你踏马的……我超你祖宗!!!”
第62章 谁都别想跑
什么叫“一步错,步步错”?
这就叫!
悔不当初,他居然会认为高拱那个浓眉大眼的丸八蛋是个嘴巴严实的人,将这个奇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高拱。
如此一番好意,谁能想到高拱转头就在翰林院的馆课上当众说了出来,还将锅甩回了自己头上?
翰林院的人果然也是一群大嘴巴,竟然这么快就让这事传到了嘉靖帝耳中。
偏偏嘉靖帝还就信了,不但命郭勋明里前去督查战后救济事宜,暗里推动这个奇谋,居然还把自己也给算了进去,命自己前去协助郭勋,而且寿辰结束之后两日内就要出发……
这都什么破事啊?
没有人比鄢懋卿更清楚。
这个奇谋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都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必须极度保密。
否则一旦传入鞑子耳中,非但将彻底作废不说,还极有可能让鞑子成为比之前强大百倍的隐患。
可是现在,高拱已经在翰林院公开,还已经传到了嘉靖帝耳中。
若继续这么传下去,传入鞑子耳中只怕也是迟早的事。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嘉靖帝这回是命郭勋暗中推动奇谋,朝中的汉奸就算听闻了这个奇谋也未必会重视,更未必会立刻向鞑子通风报信……且慢!
愤懑之余,鄢懋卿忽然察觉到一个华点!
高拱恐怕并非是在翰林院公开了这个奇谋,而是直接禀明了嘉靖帝!
毕竟以高拱那能混到内阁首辅的能力,以嘉靖帝那极智若妖的智慧,都一定明白这个奇谋必须在极度保密的前提下才能发挥作用。
因此高拱绝对不会将其公开!
嘉靖帝若是知道这个奇谋在翰林院早已人尽皆知,也绝对不会继续冒险尝试!
所以……
奸臣找到了!
就是高拱这个丸八蛋!
这个丸八蛋不但把自己给卖了,还卖了个好价钱,卖给了整个大明出价最高的人!
很好!
非常好!
以为这样老子就没有办法了么?
老子有的是办法!
不过在这之前,妨碍老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付出代价!
“守常,你这是……”
眼见鄢懋卿面目狰狞,脸色时白时青,郭勋倒是看不懂了,有些担忧的开口。
“义父,我这是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
鄢懋卿闻声回过神来,声音却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我见皇上在这道密诏中允许义父自主决定用人用度,可否再向义父推荐两个人?”
“哦?说来听听。”
想不到鄢懋卿这么快就进入了奉旨办事的状态,郭勋欣慰笑道。
“一个是我在翰林院的同窗,名叫高拱。”
鄢懋卿当即翻开藏于内心深处的小本本,将如今名列在册的两个人逐一念出,
“另一个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百户,名叫沈炼,我可以向义父担保,义父这回若得这二人鼎力相助,定可事半功倍。”
妨碍过老子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老子这回舟车劳顿,前去边关大漠喝西北风,谁都休想住在京城享福!
“这有何难,不过……不知这二人有何长处?”
郭勋虽答应了,但还是有些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高拱嘴大舌长,人送外号舔王,擅长传音入密,可以空口唬住鞑子汗王。”
鄢懋卿咬着牙,恨恨的道,
“沈炼手贱腿长,人送诨号哈士奇,擅长拆屋毁房,可以徒手拆了鞑子八白室!”
“原来如此……”
郭勋点头暗道,老夫这义子果然不俗,夸人都夸的如此……艺术,听起来跟话本似的,只是不知那“哈士奇”是何寓意?
……
这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都只能使用一次的奇谋,鄢懋卿当然不忍毁了,也不敢毁了。
否则他就算能够顺利致仕回乡,心里这个疙瘩也永远无法解开。
无法做到问心无愧,回到乡里便无法释怀。
据后世研究表明,心情可是影响寿命的大事,绝对大意不得……都怪高拱这个丸八蛋!
如果不是高拱大嘴巴,这事就不会落到他身上……都怪高拱这个丸八蛋!
而这事只要没落在他的身上,日后办成了什么样他都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心安理得……都怪高拱这个丸八蛋!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倒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只是徒增了许多麻烦……都怪高拱这个丸八蛋!
据鄢懋卿所知,大明武将与文官集团也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矛盾。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大明武将始终被左右朝堂舆论的文官集团压迫,有压迫就有反抗,久而久之已经逐渐发展出了类似阶级斗争的矛盾。
要说嘉靖这一朝,其实并不是没有能打的悍将可以任用。
只以这个时间段为例,鄢懋卿能够说得出名字来的人就有两个:
一个叫周尚文,一个叫曾铣。
曾铣这个人死的也很冤,究其原因主要是卷入了夏言和严嵩的政治斗争,最后与夏言同年而死。
而现在曾铣虽已崭露头角,但正领着巡抚一职在山东修城墙,不提也罢。
倒是周尚文如今正以都督同知的从一品大员身份任大同总兵,这回北上极有可能与其接触。
周尚文这个人相当厉害。
他自正德年间便屡立战功,素有大明“飞将军”之称。
后来自嘉靖元年起,他先后镇守凉州、宁夏、陕西、山西抵御鞑子入侵。
在与鞑子的战争中,他每每与其交锋皆死战到底,三次身受重伤,却极少让鞑子在他的兵马手上讨得便宜,以至于后来鞑子南下劫掠,都想方设法绕着他走。
而就在去年,鞑靼吉嚢所部袭扰固原,周尚文还曾大败鞑靼,斩首吉囊幼子十王,他这个都督同知的从一品大员就是这么来的。
只可惜,周尚文身为传统武将,同样与朝中文官集团的关系极为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