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威疑道:“可那是他的嫡女,岂能予我作妾?”
关令惠反问:“徐公、石公包括那位尚未联络的卢公,在魏均是二千石,何故要在良人州府中屈居一州从事?”
麋威理所当然道:“自是因为我这豫州刺史实为荆州实权大牧,跨有千里之地,门下别驾、治中的权势,不下于寻常一郡之守了。”
关令惠摊了摊手,表示就是这个道理。
麋威早就恍然。
并且想到更多。
其实以徐邈这瞻前顾后的姿态,真要正儿八经娶妻,他反而未必会爽快答应。
而纳妾,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私事。
甚至都不需要回家请示父母的。
那对于双方来说,反而进退有余。
正适合眼下两边有些微变的关系。
他只是有些不理解妻子为何有推波助澜的意思,终是忍不住问道:
“细君就这么盼着我纳妾?”
关令惠翻白眼道:“良人不纳妾,妾哪有精力去骑马打猎!”
麋威虎躯一震。
终于恍然大悟。
果然还是压抑了。
……
……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冬十月,北风起时,汉车骑将军张飞的将旗终于立在了陈仓的城头上。
蒋琬摸了摸身前的垛墙,触感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零陵湘乡),他始终不能适应北方的寒天。
而比这更难适应的,是张将军肆意鞭挞士卒的习惯。
已经不止一次有将校跑来他这边喊冤。
而他虽然尽力秉公执法,但军正只能约束张飞的部下,却管不到张飞本人头上。
如之奈何?
思忖间,一位帐下部督巡城而来。
其人姿容还算周正,唯独面上有数条鞭挞的痕迹,破了相,所以显得有些狰狞。
蒋琬记得对方叫张达,主动上前道:
“张车骑何在?”
张达听到张飞名号,身体下意识一抖,姿态恭谨道:
“早间在官廨,如今应是歇下了。”
蒋琬闻言哼声:
“光天白日酣睡,怕不是喝了一上午酒?”
张达呵呵一笑,算是默认。
蒋琬顿时黑脸,又指着对方脸上鞭痕:
“这是他昨日打的?”
张达连忙摇头:“张车骑昨日并未责罚。”
“那就是前日打的了。”蒋琬又哼了一声。。
“无罪而罚,不合军纪!”
“将军勿忧,琬定会为你等讨还公道!”
闻得此言,张达大为感动,连忙拉住蒋琬劝道:
“张车骑宿醉,气性正盛,若此时去劝,怕是会祸及公琰啊!”
蒋琬摆手道:“我乃天子钦点的军正,若不能为二三子主持公道,严肃军法,岂非有负朝廷?”
“若果真因此受了皮肉之苦,至少无愧于心!”
言罢迈步往城下走去。
而张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顿时复杂了起来。
……
不多时,蒋琬来到城中县寺大堂。
张飞果然卧倒在一片坛坛罐罐之间,酒气熏鼻。
蒋琬二话不说,命侍者去烧水给张飞洗漱。
水刚刚沸腾,张飞便惊醒。
浑浑噩噩而起,见是蒋琬到来,顿时龇牙笑道:
“公琰来得好啊,这关内的新丰美酒名不虚传,快来尝尝。”
蒋琬闻言上前,捧起一坛残酒,轻轻晃动,对着坛口闻了闻,放下。
肃容问道:
“此酒甚美,将军为国家上将,深沐皇恩,为何不尽数献于陛下,反而只顾自己享受?”
第253章 蒋琬劝谏
闻得此言,张飞虎目瞪圆:
“城破之后,我已经命人将缴获分批运往大散关,公琰莫要误会!”
蒋琬面色不改:
“运走了几成?”
张飞挠了挠披散的斑白头发:
“四……五成!一半所得归于陛下!”
蒋琬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就是将军的不是了。”
“将军为三军统帅,怎还能私藏五成所得呢?”
“当初陛下在益州攻打刘璋,战前曾约定,府库所得陛下分毫不取,全用来奖赏部下。于是三军将士皆拼死效命,陛下终据有益州。”
“其后攻拔成都,陛下履行承诺,以至于后续军用不足,犹然不追悔,反而求教于刘子初,发行直白钱以充实库藏。”
“自此以后,蜀中将士无不对陛下深信不疑,于是争汉中而有汉中,吞河西而有河西,断陇右而全据了关西。”
“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将军岂不鉴之?”
张飞天不怕地不怕,独敬畏刘备和关羽。
听到这里,已经彻底酒醒,急道:
“话虽如此,但过往我都是这么跟陛下平分所得的啊!”
蒋琬踏前一步,高声追问:
“过往将军只是一部大将,与今日十万之师的统帅是一回事吗?”
“还是将军自以为没有统帅三军的器量,想要将帅位推让给别人?”
“若如此,琬绝不再过问此事,回头自会向朝廷禀明将军的心意。”
张飞哑口无言。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有人找公琰告状了?”
蒋琬反问:
“将军何必明知故问?琬自来将军帐下担任军正,哪一天没有人来找我告状?”
张飞闻言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到底没敢对着蒋琬大吼大叫。
而蒋琬状若未闻,肃声如故:
“将军若只想继续做一部之将,醉生梦死,那琬绝不再多说什么,今夜便收拾行囊,回零陵故乡养老。”
“可若将军尚有匡扶汉室天下的志向,那便请以三军之帅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
“便是做不到如陛下那般分毫不取,但赏罚严明总归要做到的吧?”
张飞这次倒是爽快,起身拜道:
“公琰所言甚是,飞知错也!”
“自今以后,戒酒!戒躁!”
随后为表决心,一脚踏碎了一个陶质酒坛。
蒋琬看得眼皮一跳,好歹没被吓到。
张飞又道:“公琰还有什么建言,尽管说来!”
蒋琬:“确实还有两件事。”
“其一,请将军立即拿下张达、范强二将,而后将其押送入蜀,交由有司审理。”
“其二,请将军即刻自陈仓发兵五丈原,替魏征北打通褒斜道!”
张飞闻言眉头一皱:
“第二事还好说,我本来就有此意。”
“可张、范虽然时常惹我心烦,到底是老部下,何罪之有啊?”
蒋琬闻言,将一卷手书交由张飞。
却不是蜀中已经广泛使用的麋氏纸,而是老式的竹简。
张飞只是瞥了一眼竹简上属于魏官的印泥,已然变色:
“那二人竟敢通敌?”
蒋琬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