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上公,替关羽守荆州开始 第284节

  “若汉帝果真视师善为子侄辈,有耳提面命的情分,那区区流言,自然不必介怀。”

  “可汉帝之后呢?”

  “据我所知,汉帝已经年过六旬有余,年迈且多病。”

  “便是师善外舅关云长将军,今年以来也鲜有出征了吧?”

  “将来新帝继位,人事一改,如师善这般年轻而权重者,还能照旧‘帝臣不蔽,简在帝心’吗?”

  麋威表情一变,

  徐邈此言,可以说是提醒,也可以说是挑拨。

  但不论目的如何,这种顾虑都不是空穴来风。

  在季汉群臣中,麋威算不上最年轻,也算不上最权重。

  但将年纪和地位结合在一起,他就是最瞩目耀眼的那一个。

  若继任的皇帝没有刘备的器量与气魄,会不会闹出功高震主的的狗血戏码?

  不论以当世的人生阅历,还是后世多出的千年见识,麋威都知道徐邈这种顾虑是合理的。

  甚至,这很可能是徐邈在为家族将来投汉作一个提前的考察。

  摸一摸季汉朝堂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生态,怎样的气候。

  值不值得他老徐家的年轻人改换门庭。

  这一刻,麋威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某个小胖子的模样。

  刘禅是个有为的明君吗?

  至少比起老刘,差了一个档次。

  只能守成,不能开拓。

  那他是个昏君吗?

  也不至于。

  至少历史上,他守国四十年。

  早年更是严格按照诸葛亮的标准,做到了“亲贤臣、远小人”。

  哪家昏君能做到这个地步?

  只能说,能力上,刘禅就是个中人之姿。

  除了晚年确实有些昏聩,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个合格的守成之主。

  但不管昏君还是明君,刘禅对功高重臣的优容,那是绝对不下于老刘的。

  试问季汉功高者,有谁比得过诸葛亮?

  历史上诸葛亮就没遭到内外诽谤吗?

  刘禅有动过诸葛亮分毫吗?

  非但没有。

  甚至在诸葛亮好不容易北伐有了点成果,就迫不及待将他推回了丞相的高位上。

  所以第二个浮上麋威心头的人物,自然就是诸葛亮了。

  而这一位,就更没必要怀疑他的器量了。

  历史上的李严够对不起诸葛亮了吧?

  诸葛亮事后不还是只夺其官,不害其命?

  甚至还把他长子李丰带在身边培养,官至二千石。

  既如此,自己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担心将来功高震主,还不如担心将来被诸葛亮嫌弃性情太疏懒,把《诫子书》改一改变成《诫师善书》,然后懒名就此流传到后世呢!

  于是哂然笑道:

  “不瞒徐公,皇太子虽年少,但容人之量颇类陛下,更有诸葛丞相这等当世大贤辅助,断无此忧耳!”

  “至于说皇太子百年之后……呵呵,人生不过百年,能于此世遇上贤君良相,便算不负,夫复何求也!”

  这一次,徐邈认认真真观望了麋威好一阵,确认他并非作伪,才再次开口:

  “是啊,人之一生,能与贤良共事,确实难得。”

  随后,便低头喝酒,不复多言。

  麋威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意思他已经传达到了,彼此的心意都已经清晰。

  如此一直吃喝到日暮,徐邈起身辞别,麋威亲自相送。

  一路行至河边,徐邈忽然顿步,回头道:

  “如师善要辟一位本州有名望的贤长为别驾,何妨遣使去睢阳问一问卢毓卢子家?”

  麋威目光一闪,道:

  “听闻卢公担任谯郡太守时得罪曹丕,被左迁为睢阳典农校尉?”

  “是。”徐邈没有隐瞒。

  “魏帝本意要徙民充实祖地,但卢公以谯地贫瘠,百姓穷困,上表请求反迁谯之民于外,因此不得上意。”

  “卢公有爱民之心,且其先考与汉帝有师徒的名分,算是故旧。”

  “有此二者,师善要辟他,或能成事。”

  麋威想了想,没再多说,拜谢对方。

第252章 时也势也

  回城的路上,麋威与妻子同乘一车。

  不同于寻常的安车(坐着乘)和立车(站着乘),大多为开敞结构,最多加个伞盖。

  汉代女性贵族所乘的“軿车”,前部和左右皆有帷幕遮蔽,只留尾部通风。

  私密性更好。

  麋威一上车,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关令惠见状挑眉道:

  “喜欢这脂粉香?”

  麋威一把搂住妻子,面不改色:

  “除却巫山不是云。”

  关令惠噗嗤一笑,顺势贴了过来。

  “跟徐公谈得如何了?”

  麋威:“有从蜀贼之心,没有从蜀贼之胆。”

  跟妻子说悄悄话,自然不必讲究什么礼数。

  关令惠:“不再争取一下?”

  麋威微微摇头:

  “没这个必要。”

  “包括他临别举荐的卢毓卢子家,我也不打算派人去试探了。”

  关令惠:“为何?”

  麋威:“时也,势也。”

  “其实从石广元石公情愿留在我府内任治中从事,我便看出来了。”

  “人心思汉也好,人心思魏也罢。这中原的士人,终究还是心系于中原之地的。”

  “其实也不止中原士人了。普天之下的仕宦者,谁不心系于这片天下之中?”

  “这是自秦以来,四五百年间形成的历史惯性。”

  “长安洛阳不得其一,我朝便总会给人偏安一隅的感觉,这天下人就不会把陛下视作真正的正的中原天子。”

  “所以能不能得士,一在法度,二在军事。”

  “而这两者之得失,最直观的体现便在于当下的关中之争了。”

  “若能得关中,便是我不去主动征辟,彼人也会主动来归附。”

  “若功败垂成,便是今日徐公与我为善,来日也未必不会翻脸。”

  “由此观之,他今日主动约见,恐怕正因知晓关中或会易主,方才急于求一条后路罢了。”

  “这于我方,终究是好事。”

  关令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随后谈及自己与徐邈女儿的交谈:

  “妾已经问清楚了,徐公之女确实请媒谈过几家婚事。”

  “但因近来战事,全都没了下文。”

  “且所谈皆为本郡士家,并无来自弘农湖县的王姓人家。”

  麋威方才在庙中已经猜到这个结果,此时只能微微一叹。

  遗憾跟王濬大腿缘分未到。

  这时关令惠忽而抬起葱指戳了戳他的面庞,问道:

  “良人想不想纳妾?”

  麋威闻言一愣,正色道:

  “为夫心系天下,岂能耽于女色?”

  “也不怕将来被青史所载,然后被那些个小说家评论家指着脊梁骨唾骂什么这压抑那压抑?”

  关令惠早就习惯了丈夫时不时口出令人迷惑之语,直接无视他的威言威语,也是正色起来:

  “徐公今日投石问路,岂能只是讨一个不明不白的将来承诺?”

  “良人心存天下,自是不耽于儿女私情。”

  “可人家未必这么想啊。”

  麋威到底是聪明人,一下就反应过来:

  “细君言下之意,徐公其实有与我结姻亲之意?”

  关令惠:“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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