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言下之意,丞相竟也嫌我等进军太慢吗?”
赵云闻言,目光一深,沉声道:
“丞相并无催促之意。”
“只是我收到这批新弩的时候,听闻他将去汉寿面圣,其后便会与陛下一同北上汉中督战。”
“若战事顺利,或会领着车驾自褒斜道入关。”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皆是一凛。
天子和丞相都要入关。
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三位大将更加清楚。
压力陡然上升。
张飞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那个,急问:
“抓到张郃没有?”
赵云脸色一变:
“这正是我要说的。”
“今夜焚城之所以如此顺利,除了攻其不备之外,更因张郃根本不在城中!”
张郃不在槐里城?
张飞和魏延面面相觑。
便听赵云推测道:
“我们三路虽然奔袭了一夜,但因同步驱赶胡骑,张郃必然早就收到消息。”
“若无坚守的决心,自可及时遁走。”
“只是他作为关内大将,走得这般坚决,背后必然有曹真甚至曹丕的授意。”
“我唯恐,魏军别有图谋。”
听到这里,张、魏二将都露出思索的神色。
张飞这次奔袭槐里,其首要目的是击破张郃部魏军。
其次才是攻占槐里城。
前者的军事价值是高于后者的。
因为只要将魏军主力击破,其余城池也好,鲜卑人也罢,全都可以顺势而下。
反之,只要魏军主力尚存,那不管占领多少城池,这场战争仍谈不上胜利。
这便是主力决战的意义所在。
片刻后,张飞抬头对众将道:
“不论魏人有何图谋,既然车驾将入关,我等必须尽快巩固扶风四境,以防魏兵和胡骑惊扰车驾。”
“子龙,你部继续往北扫荡至北山,别让鲜卑人有隙可乘!”
“文长,你部南下继续攻取鄠县,把渭南也给我兜住!”
二将各自肃然领命。
因为迎刘备入关的大义与情份。
这一刻,众将都暂时放下了彼此的恩恩怨怨。
第261章 威服
自赵云一夜奇袭槐里得手后,汉军军势全面展开。
同时在渭水两岸展开了大规模的清扫。
到了十二月末,扶风郡除了一座藏于深山中的杜阳城之外,包括郡治槐里在内。
已经尽数换上了汉军的旗帜。
有些是主动投降的,有些是被随后跟上的汉军步兵所攻克。
但更多只是见魏军主力远遁,被迫无奈的选择。
这无疑极大提振了汉军的士气,又沉重打击了魏军和鲜卑人的斗志。
一时间,自槐里以东,一路到长安,处处风声鹤唳。
大有一夜之间,城头变换王旗的趋势。
据说那位多次兵败,已经沉寂许久的冯翊山贼郑甘,再次冒头,似乎要与汉军重新呼应。
不过这些对于本质只是雇佣兵的轲比能和素利来说,都无足轻重了。
因为就在特别被赵云一路撵出扶风的途中,后方突然传信,说步度根不服从魏军调度,依旧停留在太原以北。
这倒也罢。
关键有传言,说步度根之所以不来,是想趁机劫掠轲比能的部落!
天寒地冻的时节,轲比能气得浑身冒汗。
其后根本不管长安方向的命令,带领本部骑士疯狂往东逃跑。
期间还与试图拦截的曹真部下火并了几场。
好在曹真及时自长安派出使者安抚,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灾难。
但轲比能的归心已然不可阻挡。
实际上不止轲比能。
包括素利在内的其他部落头人,全都狼狈东遁。
毕竟,步度根虽然与轲比能的仇恨更深。
但谁能保证他不会趁机侵吞别家的地盘?
都是世代在塞外靠劫掠为生的“胡虏”,谁还不知道谁啊?
不过,就在鲜卑人以近乎鸟兽散的姿态,一口气跑到冯翊郡治所在的临晋城时。
望着不远处水浅而缓的蒲板津渡口,所有人却都忽然停了下来。
这不单单是因为城头上挂着属于张郃的硕大将旗。
也不仅仅是因为自蒲板津到临晋一线,俨然云集了数以万计的关中魏军主力。
最主要的是。
一颗用石灰腌渍过的脑袋。
被魏军使者带到了众部落头人的眼前。
步度根的脑袋。
“这是,哪位将军当面?”
轲比能等人来到临晋城下时,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左将军张郃。
而是一个叫胡遵的小将。
其人所打的旗号,同样不属于张郃。
而是一面有些陌生的“司马”旗号。
便见那胡遵往东遥遥拱手,道:
“斩杀步度根者,乃假节、抚军、给事中、录尚书事,司马仲达是也!”
这一长串头衔,听得众头人云里雾里。
不过好歹是知道“假节”的含金量,知道对方是代表大魏天子而来的。
姿态顿时肃敬三分。
然而胡遵话未说完:
“不过我今日并非奉司马公的命令来见诸位头人。”
“我奉的乃是天子的诏令!”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胡遵也好,张郃也好,那什么司马抚军也罢。
你们都是大魏天子的臣属,对于我们这些鲜卑人来说,不都一样吗?
何必强调这个?
胡遵当然猜到众胡心思,却是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
“天子已经离开洛阳,往关内而来!”
这一次,众胡才终于动容,各有异色。
没办法。
中原天子,特别是自洛阳来的皇帝,甭管姓刘还是姓曹。
对于鲜卑人来说,依旧是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威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早前愿意听出调令南下的重要原因。
不过,轲比能到底是塞外枭雄,又是这次步度根之乱最主要的苦主,自然不会轻信:
“我听闻汉军早已经打到许昌城下,距离洛阳不过两三天马程,天子果真敢冒险西来吗?”
胡遵听到对方称呼“汉军”便皱了一下眉头。
又听对方以自己塞外跑马的经验来硬套中原关城,更觉对方无知。
但也正因对方无知,反而不好仔细解释。
便冷声道:
“轲比能头人若不信,自可从蒲板津折返河东。”
“只是丑话说前头。”
“渡河之前,诸位头人都是大魏的忠臣。”
“渡河之后,那便是犯边的贼寇。”
“天子当面,我国十万将士,人人皆欲杀贼立功。”
“那时轲比能头人再想求饶,只怕是来不及的了。”
听到如此杀气腾腾的话,轲比能顿时脸色数变。
其余部落头人也都惶然噤声。
不管怎么说,魏军主力是实打实地挡在去往蒲板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