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丧葬从简。
臣僚满三日便除服。
外州郡国太守、相、都尉、县令长,亦如是。
待关中安靖,再择日行葬礼。
总之,乘胜追击也好,为了让刘备早日下葬也罢。
丧服一除,汉军各部全体出击,浩浩荡荡北渡渭水。
而此时渭北各部魏军,尚在惊愕于曹真之死和长安的失守。
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刘备崩殂的消息。
“刘备真死了?”
临晋城郡府内。
司马懿看了看半身挂彩的张郃。
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夏侯楙。
一时陷入了极度错乱当中。
毕竟按照他最初的构想,只要熬死了刘备,汉军就算没有士气大挫,也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一旦敌方将军们各自为战,那自己就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到时曹丕再车驾入关,魏军士气必有提振。
此涨彼消,说不定能一举光复关中全境。
而自己也将一举成为大魏顶梁大将!
可现在……
汉军哪里有半分士气沮丧的样子?
哪里有半分群龙无首的混乱迹象?
张飞、麋威、魏延,赵云,关平,包括安定卢水胡各部……一个两个的全都像疯子一样,不顾伤亡地死磕京兆、冯翊二郡剩下的城池。
据说那麋威甚至把那什么“拔城砲营”都给捎带上了,扬言要砸烂每一道不肯主动开启的城门。
这分明是组织有秩序的集群行动。
刘备真的死了?
还是说……诸葛孔明竟能在刘备死后,凭一己之力威服众将,如臂使指?
“当断则断!”
张郃蓦地大吼一声。
司马懿瞬间回过神来,故意问道:
“张将军有何指教?”
“你司马仲达多谋能断,我哪有资格教你!”张郃轻呵一声。
“刘备真死也好,假死也罢,长安丢失都是明白无误的事实。”
“为今之计,当请天子入关,亲自奖励三军,方有与蜀贼一战的底气!”
“否则别说是保关中,怕是连河洛之地都有被敌军乘胜而下的可能!”
听到张郃说长安丢失,夏侯楙毫无愧色。
但听到他竟要请曹丕入关,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不过另外两人根本无心关注他。
司马懿先是缓缓颔首赞同了张郃的提议。
但话音忽地一转:
“张将军可有信心抵挡蜀贼这一轮攻势?”
“就怕车驾遇险,我们三人都要成为万古罪人啊……”
闻得此言,张郃忍不住冷笑起来:
“仲达到底是担心车驾有失,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名望?”
“关洛为中原根本所在,今若有失,国将不国……若先帝在此,定要亲率大军来增援的,哪能远远躲在后方,瞻前顾后?”
张郃语气相当激烈,又涉嫌指斥乘舆。
夏侯楙压根不敢应声。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司马懿。
后者拍案而起,怒色以对:
“我也曾跟从先帝出征,先帝如何用兵,我自问不比你了解得少!”
“将军与其跟我计较当年旧勇,何不在今日身先士卒,以报效朝廷?”
“该不会是在借口车驾不来,所以就不必捐命以战了吧?”
张郃一时面红耳赤。
第278章 徐元直真乃谋国之士也
啪嗒!
张郃一脚踢翻身前几案,甩袖而去。
司马懿瞠目结舌,似是气得不能作声。
其后不久,有人来报,说张郃径自去军营点兵,说要去潼关迎敌并接驾,更是气得当场破口大骂,说张郃鲁莽用兵,坏自己的大局。
然而夏侯楙看在眼里,心中难免有些莫名其妙。
当下分明是司马懿错估了诸葛亮的手段,或者说刘备对身后事的布置。
关中魏军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哪还有什么大局可言?
倒是这位号称天子心腹的司马公……怎似在这故作姿态,好激得张郃主动南下潼关?
须知天子自弘农入关,潼关乃是必经之地。
反过来说,若要保卫车驾,潼关也是首当其冲的要塞。
注定是汉军后续攻击的重点方向。
其压力与责任,不可谓不重。
莫非……
就在夏侯楙暗自忖度之际,司马懿忽然扭头看来。
这瞬间,夏侯楙有种被恶狼注视的惊悚感。
手手脚脚不自觉抖了起来。
但眼见司马懿露出狐疑的表情,只能强压不安,开声道:
“左将军不服从调度,司马公为天子监军,何不绳之以法?”
司马懿这才垂目叹气道:
“张将军素来以勇烈为人所称道,我若强行绑下他,只怕会伤及军心士气,于大局更为不利!”
“此事到底是刘备狡猾,竟不惜以国主之尊诈死……说起来,将军在长安时,可曾有打听到刘备得了什么病啊?”
夏侯楙听到对方仍以“诈死”来定性此事,便有所明悟。
当下也故意露出迟疑之色,道:
“说是已经多日不进水米。”
“不过子丹死后,局势骤然丧乱,我其后且战且退,却已无暇打听刘备的动向……”
司马懿眸光微微一凝,忽而揖手道:
“将军亲自为大军殿后,也堪称勇烈!”
夏侯楙心头一阵发虚。
但手脚反而不抖了,也是揖手道:
“楙空有忠心和勇气,却没有军略和智谋。此番能否保全车驾和王师,只能仰仗司马公了!”
司马懿顿时眉开眼笑:“将军抬举了!”
……
张郃一离开大营便有些后悔了。
却不是畏战。
如他自己所言。
他这一代将领跟从曹操南征北战,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识过?
他只是顾虑到部下骑士不少。
走蒲板津去相对开阔的河东之地,更适合骑兵驰骋周旋。
而走潼关入崤函狭道,未免有些失之被动。
但姿态已经摆出来,又拉不下老脸回去。
只能继续往潼关进发。
一日后,张郃顺利来到关城之下。
出乎他预料的是,汉军关平部只打到华山下便停了下来。
甚至都没去抢占山北的华阴县。
张郃第一时间推断,关平这部人马很可能是负责佯攻牵制的。
进而又说明汉军主攻方向应该是临晋城、蒲板津一线。
这么一想,自己南下反而算是提前脱险了?
无论如何,先巩固关城总是对路的。
当夜张郃就进了潼关。
而这时候,来自身后弘农的天子信使也终于到达。
是一个叫王濬的河东郡从事。
隶属于司隶校尉徐庶的门下。
王濬:“左将军,天子有戒敕[chì]:关中,四塞险要,天府之国也,失之难复得。”
“朕不日将至潼关,督率三军。诸将当力保长安,勿以保全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