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安感觉到了,宋靖要传授自己一些什么东西。
或可,解决他心中的疑惑。
“我可以不害人,我能管别人不害人吗?”宋靖摇了摇头,“做不到,没能力。同时,还害怕。”
“时安。”宋靖停下脚步,面对着自己正坐着的儿子,道,“做人,最忌讳的就是自视甚高。你的确可以改变些什么,在规则之内,甚至说能操纵些什么。但是,永远不要想着,所有人都是守规则的。”
“父亲,我明白。”
宋时安懂了。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出于权衡各方利益情况下,最正确的做法。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理性的。
就像是那日自己对张公,杀了他儿子,明显就是一手昏招。
可他,还是杀了。
影响,也没有那么大。
而现在,正有一个他以为能够‘斗’一下的强权——皇帝。
可真要逼急了,哪怕损失巨大,皇帝找到空,也是能够杀自己的。
“不,你不明白。”宋靖摇了摇头,告诉道,“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在官场沉浮,是用智慧在斗,并且充斥了自己的私心。那你,想错了。”
宋时安有点微妙。
你比我,更懂我?
“我告诉你,你想做这个事情,你都不相信它是的对的。那它,就不可能对。你觉得你有私心,那它就是不公。”
用力的指着宋时安,宋靖极其有力道:“你要认定,你做的事情就是对的!”
“……”
话音落下,宋时安短暂愣住后,然后霎时间彻底顿悟。
父亲的这句话,不是为自己当权臣,为自己搅乱朝堂的狡辩。
更不是自欺欺人的嘴硬。
而是提醒宋时安,他没有私心。
我若是谋富贵,为何非要选择这条路?
那就说明,我不是在谋富贵!
恍惚间,宋时安看到了璀璨历史上的千古名臣,跃然眼前。
诸葛亮,范仲淹,海瑞,祖逖,张居正,岳飞……
第172章 琼林宴
王水山在中进士后,给家人寄去了信,而没多久,便回到了户籍吏的岗位,倒不是说装模做样,继续在这吏的位置上发挥余热,古人不搞傻逼内卷,也不虚伪,读书就是为了当官。都中进士了,还舔鸡毛领导。
只是,他要把一些事情交代给下一个人,收尾的工作善后好。
“水山呀,你这做事认真的劲,干什么成不了啊?”顶头上司的户籍官,在他跟人交接谈话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大人过奖了,只是想妥善的把这里的事情做好,不给来人添麻烦。”王水山道。
“怎么就要妥善的做好了?”对方打趣的问道,“怎的,是确定就不待在户籍司了吗?”
“这个……”王水山不想奉承,如实的说道,“如若朝廷有需要,水山更想从一县之县令做起。”
“县令确实是实权大。”对方点了点头,而后以指引的口吻说道,“作为上升的垫脚石,也容易干出政绩。但这个,是需要些走动的。要知道,好多人哪怕干得不错,也是一辈子的县令。”
“干得很好,也是如此吗?”王水山问。
“很好?谁说的好?”他神秘的一笑,“是百姓说的,还是郡守说的?亦或者是,水山家中有人能说一下?”
“我父只是一八品县尉……”
“那你父亲是说不上话了,百姓说的那没用,郡守嘛,倒是有点用。但他下面那么多县令,他为何帮你说呢?”
“那依大人之见,水山应当如何做?”王水山询问道。
说到这里,对方做出前辈架势,问道:“先前我是看中了你的文章,把你要过来的。现在,你又考上了进士,是不是证明我的眼光没错?”
“大人英明。”
“水山如若是没有什么门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是会有出路的。”他语气之中,已经颇有暗示。
“水山,谨记教诲。”
王水山对他认真的,行了一礼。
两个人寒暄一番后,他便离开了户籍司。
那位大人的笑容也渐渐失去,有些阴阳道:“这科举啊,还真是了不起,能让一个八品官的儿子二十多岁就正七品。”
同时,也让某些人少了很多感恩的心。
你能上去,那是凭本事考的。
完全就忘记了,当初贵人的提点。
这就是皇帝的高明之处。
那私授的权力,变成了君授的。
要是没这科考啊,一些五品七品的官,那可谓是横行霸道,无所不能。
可现在,一个在你手下干得好好的人,突然就成年轻有为的正七品了,这扯不扯?
大虞的老一辈们,无不怀念察举制。
“大人。”就在这时,那名吏小声的对他说道,“王水山虽然家里没什么势力,但他可有一个很厉害的后台。”
“谁?”
他不解道。
“宋时安。”
“?!”他平时对这些户籍吏本就不怎么了解,要不是王水山考上进士,都不主动找他说话,所以对于这样一个秘密,必定是大为震撼,“之前怎么没听他说过?”
“不知道,他没与任何说他和宋时安的关系。”户籍吏道,“还是先前有人看到,他们极其亲密,都住在一间房里。”
“怪不得说要当什么县令,合着这是有贵人相助啊。我还以为这小子,真是个愣头青呢。”他恍然大悟,并一阵遗憾,拳头砸在手掌上,“哎,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应当多和这小子来往呀!”
……
王水山出了户籍司后,便回往自己在盛安中租赁的屋子。
平时当值,他基本上就是在司里过夜的。因为衙门在皇城,他租的房子在外城,每次往返都要个把时辰,他又没有马车,太不便利。
现在从老单位离职了,自然得先回家待着。
然而他刚回到里坊,自己的家门口,便看到了几位公公提前等候。
周围,也有不少百姓好奇的观望。
见状,王水山连忙行礼:“参见诸位公公。”
“王进士。”一位公公也行了一礼,然后笑着拿起一张类似于贺书的金帖,“这是皇宫琼林宴的函书,你凭借此帖,便可进宫。”
见到此物,王水山立马正式起来,准备跪拜接礼。
“王进士,并非是圣旨,是无需行礼的。”公公提醒道。
“哦抱歉,初次考中进士,不太懂规矩。”
这句话,直接就把几个公公给逗乐了。
而他,则是不好意思的双手接过金帖。
在得到的那一刻,胸中仿佛被注入些什么很抽象的东西……
是热忱。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琼林宴,皇帝亲自宴请学子,堪称古代读书人的顶级目标,也是这一辈子,吃的最高规格的一顿!
时安,我要来了。
………
“小伯爷你说,这上面的金粉,是真的金子吗?”
小心翼翼的拿着这张邀请函,芸儿上下打量,十分的好奇。
“这点金子能卖多少钱?”慵懒躺在床上的宋时安笑道。
“那这个东西,它值钱吗?”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芸儿问道。
“进士科考试每两年一次,一次就三十张,存世量太大了,况且这玩意其余身份以外的人拿了,也没有用。”宋时安突发奇想,“但要是传到后世,千把年以后,那价值不菲啊。”
上千万肯定是能拍卖出去的。
“千把年以后的事情啊……好像跟芸儿无关了啊。”
“咋会无关呢。”宋时安道,“等琼林宴过了,我就把这玩意送你。你老了就传给你的后代,然后一代一代传,最后就成传家宝了。”
“芸儿的后代……”
芸儿脸蛋逐渐红润,不太好意思的看着宋时安:“芸儿如若有后代,那也是小伯爷的后代呀。”
嘶…也对。
这就是通房丫头的作用啊。
小丫鬟,将自己排出的唯一性吸收后,运气好生个小庶子,运气差生个小庶女。
但总归是,能成为家族一员了。
“行,反正到时候就送你了。”
“虽然不知道能怎么用一下……”珍重的握着这贺书,芸儿相当受宠若惊的说道,“但小伯爷送的东西,芸儿都好好珍藏着。”
这孩子,为了吸收自己的唯一性也太努力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频率相当的稳定,且轻。
“谁?”宋时安问。
“兄长是我,景明。”宋策道。
芸儿赶紧放下帖子,转身去给他开门。
“少公子。”芸儿给他行礼。
宋策轻轻颔首,走了进来。
芸儿也相当懂事的在这个时候离开,并带上门。
看着桌上的邀请函,他又看向宋时安,问道:“你去吗?”
“这说的啥话,皇帝亲自宴请,我能不去?”宋时安觉得这话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