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会不在呢?
只要是不在宴会还好,可要是不在城中……
哪能在哪里?
“诸位。”
就在这时,宋时安起身了。
“抱歉。”见状,那位前来敬酒的尊者压了压手,接着便连忙的回到了自己的位上,让侍女斟满酒后,也笑盈盈的站了起来,与众人一起等待宋时安发言。
“槐郡之重在建兴,建兴之重,在诸位。”宋时安慷慨凛然的发言道,“而屯田,又是大虞之重。此番我宋时安来这里,就是替陛下,替太子完成屯田大业。我宋时安不过区区一介书生,初任府君,颇有生疏。所以请诸位,理解时安,亲近时安,支持时安。这一樽,诸位勿饮,我先敬大家!”
“好!”
众人皆激昂的应下,看着宋时安一饮而尽,而后纷纷鼓掌。
“府君好好酒量啊!”一人捧场道。
“我宋时安,酒量只有二两。”宋时安却笑着道,“但与诸位喝,我陪一斤!”
“好!”又是让人如沐春风的话语,引得满堂喝彩。
“那这一樽,我们就同饮吧。”宋时安抬起酒樽,“敬屯田,敬陛下,敬太子。”
这一次,所有人都饮了下去。
而在喝完后,宋老太公终于是稍微有了空隙,对着李老太公使了一个眼色。
李老太公也懂了,便默默点了点头。
这些瞬间,全都被宋时安的双眼悄然捕捉到。
所以在喝完酒,众人都坐下,李老太公准备起身时,宋时安突然抬起手,介绍道:“这位李太公,还有这位宋老太公,都是我宋时安的长辈,也是亲人。虽然二位已经在野,但也是门生故吏遍布司州,乃一代贤明大儒。”
在他这么一说后,其余众人都看了过去。
紧接着,就有会来事的人,几人约在一起,主动过去给老太公敬酒。
“……”直接就这么被卡住,李太公没有办法,只能笑着对这些来者回敬,并且因为来打圈的太多了,他还开口道,“我跟宋老太公都是老者了,自然喝不过你们这些正当年的大人,要不敬时,我们就一起饮?”
“宋李太公都乃槐郡德高望重之尊者,实乃我辈之幸事。”领头的那人说道,“我们敬二位两盏,二位一起饮?”
“好好。”
两个老人连连答应,就这么喝了下去。
可刚准备坐时,又有一个中年人单独来敬:“李老太公,您不知当年是否还记得,我乃李氏故吏,真是您的学生呀。”
“哦?还有这事。”
“您那时为官,在下才只是区区郡吏呢……这樽,请允许在下敬您。”
“好好好。”
盛情难却,在被宋时安cue了后,两位老太公就闲不下来了。
酒桌文化,就是最博大精深的华夏文化。
宋府君亲自开口了,谁敬酒了他不记得,可谁要是没有敬,不给他这个面子……
不好意思二位老大。
贾都尉和郡丞他们可不在这里。
他们,已经去偷你们的家了。
他们的刀的确是不锋利,甚至说钝极了,可是你们都被我留在这里,剩下的都是一些家族里拿不定主意的小辈,那就不用太锋利了。
大力飞砖!
都尉不在还好理解,毕竟要进行一些军事行动,而且好在的是,这两天他们密切关注,这城中并没有军队调度的消息。
可是郡丞,那可是太守的副手。
在这个高度集权的时代,甚至可以说,比主薄这个大秘还要更像秘书。
他不在,让两位老太公很慌。
在一顿酒桌文化,大概一刻过去,两个老头都被喝的有些醉熏时,他们打算直接去问宋时安。
恰好又在这时,宋时安小声问一旁的宋淦:“都尉和郡丞呢?还没来吗?”
“府君,在见县里来的人呢,估计是有些麻烦。”
“知道了。”
两个人的对话很小声,不过恰好隔得最近的两个老人都听到了。
两个人都在城中?
那就好。
放心喝酒吧。
可又过了半个时辰,二人依旧没来。
而宋时安已经喝得迷迷瞪瞪,不省人事。
并且两个老头也很醉,被这样灌酒,已然失去行动能力。
“府君,回去休息吧。”宋淦来扶。
“我还好,照顾好两位太公……”宋时安醉醺醺的摆手,相当逞强的说道,“先带他们回去入寝,莫要打扰……”
莫要打扰。
………
这么一醉,且没人敢来打扰,两位太公一直到了第二日的中午方才陆续醒来。
而在宋老太公刚醒,见到阳光照进纸窗,纱帐之外的大半个房间都明晃晃后,当即便有些着急的喊道:“来人!”
很快的,就有一位丫鬟进来。
“现在几时了?”宋老太公直接问道。
见其如此急躁,那位丫鬟有些战战兢兢,支支吾吾道:“应该是巳时…刚到午时吧。”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叫我?”宋老太公心里越发慌乱,责备的问道。
“府君说了,昨日二位老太公都喝多了,今日有任何的应酬都不要打搅……奴婢,奴婢不敢。”她老实道。
还是宋时安说的……
到了后面,那两人也没有来这里。
到底去哪了?
他猜不到这些人的意图,可是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他们此刻可是‘调虎离山’。
倘若这个时候宋时安釜底抽薪,那屯田可就直接成功了。
并且,他们没有任何余力反抗。
可是,怎么会呢!
这宋时安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要家族亲情,行如此恶劣之欺诈,就是为了对付他的这些挚爱亲朋?
他这辈子不回老家了?
他这辈子,不祭祖了?
还是说,他不想进祖坟了?
此四个问题在老太公欲要琢磨之时,李老太公拄着拐杖进来了,相当焦急的说道:“时安已经走了,去周县巡视去了。”
“昨日才醉酒,今日就走了?”宋老太公彻底慌了,“真的?”
“哎呀,不仅他走是真的。”李老太公道。
“那还有谁走?”宋老太公的心顿时凉了一截。
“在时安不在后,我派人逼迫他们去问,终于得到了,贾贵豪和纪植早已背负任务出了城。”李老太公用拐杖击了击地,彻底无助,“在我们来的那一晚,就偷偷溜走了!”
两个老头子虽然不相信宋时安,但还是不觉得,把亲人要哄骗到这种程度。
不过在宋老公回想了刚才那四个问题后,他陡然的意识到……
挚爱亲朋,老家,祭祖,入坟,哪一个对宋时安来说是软肋呀。
他连他爹妈都能放在赌桌上!
“走,赶紧回去。”
宋老太穿着袍子,便要离开。
“衣服衣服,别冻坏了。”李老太公道,“咱们要是死在了路上,那可就更完了。”
“也是,那就完全便宜那小子了!”
宋老太公憋着一口气,自己穿着衣服。
“老太公,我来为您……”
“滚开!”宋老太公刚硬的一把推开了丫鬟,骂道,“跟你家府君去告状吧,我们这些乡里人,住不惯他的府君大宅!”
………
在马车上,身着棉服,戴着胡尾毛领的宋时安,就这么背坐在车厢里,吹着冷风,面带松弛笑意。
“你看起来很高兴?”一旁的心月问道。
“要是他们不来这里,光是和这些老家的亲戚软磨硬泡,就得浪费我半个月的时间,还未必成功。”
“那让你老家的人来屯田,当那些官儿不可以吗?”心月道,“反正总是有人要当官,反正总是有人要贪。”
“那他们贪的钱给我一文吗?”
宋时安反问。
“你明明是一个好人。”心月忍不住的吐槽道,“说话总是让人感觉到很坏。”
什么叫贪的钱给我一文吗?
这没有清正廉洁的大义凛然,只有分赃不均的气急败坏呀!
“不是感觉到很坏。”宋时安终于忍不住直接笑出来了,“是这一招,的确是太坏了。”
“而且宋氏跟进后……”心月道,“其它家族,不可能有任何的抵抗。”
“毕竟再抵抗,那就是暴动了。”
………
宋老太公和李老太公都是在槐阳县的大族。
他们的确是有些旁支和产业在京县,但主要都是在槐阳的。
二人的马车,也是一起的往家里赶。
先到的,便是李氏家族的田亩。
然而还未到家,他们便察觉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