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称赞,微臣定当严加管教,定不会让犬子疏于懈怠,竭力报效国家。”
“好好。”皇帝点首后,又对孙司徒问道,“中之,你家公子呢?”
“回陛下,愚子中了亚元。”孙司徒回应道。
“也很好了。”
对他也算是客气的谈了心之后,皇帝结束了寒暄:“那,开始议题吧。”
司礼太监喜公公随即宣读了那封来自凉州的军报。
而听着听着,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全部都黑了下去。
让刚才的热场,显得尤其的尴尬。
“左将军赵湘率残军八千撤回朔风,并收拢残部,等待朝廷命令。”
读完最后一句后,每个人都变得无比沉重。
不仅仅是震惊。
国本,被动摇。
保持着镇静,皇帝道:“众爱卿,议一议吧。”
在皇帝起头后,年迈的孙琰,痛彻心扉的怒道:“赵湘竖子!不足月余,数万大军就此折损,此乃知兵之将者所为?”
“……”
这一骂,荀侯赵伦颤颤巍巍的走到了中间,不知何时,已然涕泗纵横,叩首道:“赵湘损兵折将,陷北凉于危境。老臣,愿以死谢罪。”
“不要动不动就寻死。”
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令太监将荀侯赵伦搀扶起来,回到了位置。
“陛下。”
这时,武将陈可夫也站了出来,指责的说道:“武威尚有数月粮草,姬渊就算围而不打,消耗也十分巨大。赵湘挺兵冒进,实为贪功。如今陷整个凉州于被动,如若不严惩,恐伤将士心气。”
虽然文官武官是对立的站位,但并不代表双方就是对立的。
本质上,还是勋贵和士族集团的对峙。
勋贵也有文官,士族这边也有武将。
只是说绝对的军政大权,还是掌握在钦州勋贵手中。
“那该当如何?”皇帝问。
有人道:“当降赵湘为百户,冲锋陷阵,军前效力。”
随后,夏醇上前,双手握拳,单膝跪道:“末将愿替换赵湘。”
同样是话音刚落,大理寺卿陈凌便冷讽道:“夏将军是觉得之前败仗打得小了,这次想来个大的是吧?”
“……”
夏醇脸颊瞬间涨红,紧握拳头,怒道:“如若不胜,吾愿以死谢罪!”
“夏将军之死事小,凉州被那姬渊拿了事大喔。”国子监的大学士孙康也嘲讽道。
“那你说如何?你去打!”
原本想要挽回‘败仗将军’颜面的夏醇,被如此羞辱,彻底急了。
“文臣辅国,武将戍边。”
冷眼的看着夏醇,孙司徒骂道:“你这是什么话?要老朽拿着刀枪与那齐贼厮杀,这便对了?”
孙琰一句话,就把夏醇噎死了。
低下头,不敢再行放肆。
勋贵集团也只能怒不敢言。
逆风团打不了。
“陛下,末将愿立军令状。”
但夏醇有不得不洗刷的臭名,随跪地叩首,语气颤抖。
“再议,再议。”
皇帝没有接茬,让其起身归位后,重新的继续朝会。
这就是朝会的气氛吗……
第一次经历这个的魏忤生,感觉有点太刺激了。
这时,梁中侯,后将军萧群开口道:“武威必失,朔风也不可守,臣建议将大军撤出,焚城,坚壁清野,把北凉谷地百姓都南撤,据守余下凉州。不然,也是白白损失精兵。”
明眼人看得出来,北凉已经没有守住的可能性了。
而不同于‘败仗将军’夏醇,和儿子打了败仗的荀侯赵伦,梁中侯是勋贵,也是名将重臣,一般不会有人喷他。
实际上赵伦也没人直接喷,但‘赵湘竖子’这话都出来了,跟辱他没有区别。
“离国公,你觉得呢?”皇帝问。
众人看向离国公,这个勋贵领袖。缓缓的,他开口道:“萧将军可以去都督凉州,在北凉可能失守后,与姬渊对峙。但朔风不可轻放,相反,朝廷还是要尽所能的救一下……不然军心失了,民心也就散了。”
他这番话说出来,勋贵们知道了,他是要赵湘死。
这跟勋贵集团想要‘保赵湘’的意见是相左的。
没错,勋贵的确是跟士族对抗,水火不容的。
但勋贵的领袖,也未必完全完全就偏袒他们自己人。
离国公需要考虑的,是大虞的天下。
为了社稷,他也可以给江南世家让利。
而知道自己儿子基本上活不了的赵伦,也不禁潸然泪下,哽咽出声。
“那萧将军任都督,陈大理寺卿为刺史,去拱卫凉州吧。”皇帝决定道。
““臣遵命。””
二人异口同声接旨。
而听到这个,孙司徒等人的脸色,虽未明显改变,但确实是舒展一些了。
地方的军政大权,勋贵和士族对半分了。
在这之前,是不太可能的。
而原刺史降职,大理寺卿顶上了刺史,在大理寺卿府任右监的孙恒,也能往前走一步。
这,就是利益让步。
“当然,朔风是不可能让的。”
大致的方略定下后,皇帝又对小战役作出指示:“哪怕难守,不可守。我大虞,寸土不让。朕也要让天下人看到,抗齐的决心。”
皇帝的这番话说完后,魏忤生走到了正中央来。
而见证这一幕的太卜令司马煜看了眼魏忤生后,又错愕抬起头,望向天子,内心一阵恶寒。
陛下,从未忘记除掉梦中逆子!
第43章 宋时安,杀?还是保?
“臣,愿往朔风。”
这五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被惊愕了。
哪怕他们有想到过今日的朝会与魏忤生有关,但从未想过,这个去送死的人,会是皇帝的亲儿子。
哪怕,他并不被皇帝所爱。
但众人又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案。
朔风已经没得救了,是一座必定会沦陷的城池,赵湘必须坚守战死。
倘若他弃城逃了,皇帝一定会痛下杀手。
一个开国勋贵嫡亲子孙,就这样被当做了祭品。
可这样,还不够显示陛下‘寸土不让’的决心,只有对败仗不可容忍的威严。
因此,皇帝的亲儿子被送上了战场。
其余人,安能坐视?
天下民心,岂能不振奋?
面对魏忤生的请缨,皇帝并未直接答应,面无表情,仿若沉思。
“倘若兵败城破,臣绝不投降苟活,一定以死以谢天下!”
铿锵的,魏忤生高亢道。
诸皇子看到这一幕,皆感到有些心惊。
作为皇帝的儿子,他们只要不犯错,这辈子都不会死于刀兵。
可是,竟然有人要上赶着去送死……
诸皇子,对于这个魏忤生,都产生一些‘敬意’。
但那是微乎其微的。
他可以去,可以荣耀的战死,但如果活着回来……
那,他就不能再被当成可有可无的魏忤生了。
“可。”
皇帝凝视着阶下魏忤生,仿佛毫无感情一样,道:“擢中郎将魏忤生朔郡太守,三日后,校场点一千禁军,前往朔风顶替赵湘。”
从四品,直升正三品。
仅仅两天,没有任何官职的魏忤生,一跃成为了朝廷三品要员!
这飞快的晋升速度,放在诸皇子之中,也是有些离谱的。
当然,因为他们都不是从零开始的。
魏忤生从零开始后,也即将归于零。
没有人比司马煜更清楚皇帝的心理。
最开始,他就因为一个梦,想不用任何借口就把魏忤生诛杀。
现在,倘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把他置之死地,陛下又怎么可能,冒着壮大这个‘可能夺嫡杀兄’的应梦逆子呢?
司马煜这时终于意识到,这个梦,他难承其重。
他正保守着,天下最大的秘密。
倘若自己没把梦带到黄泉,那一起去黄泉的,就是他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