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阁楼观赏台上，以及坐在阶梯石座上的数百观众们，有人神色玩味，有人神色莫名，一些胆小的似乎察觉到危险的味道，悄然离场。
“咚！”
负责斗场秩序的人，尽职的敲响了战鼓。
因为一旦有人上了斗场，那么一场你死我活，血腥无比的厮杀就开始了。
“咚咚咚！”
左右斗场平台上，鼓声从低沉渐渐转为高亢！
“战！战！战！”
“杀！杀！杀！”
沉闷压抑的情绪彻底被点燃，那些不嫌事大的城中公子哥们，一下子爆发出热烈高亢，变态扭曲的呼唤！
原先的胜者，悄然退去。
方羽神色淡漠的将上半身的衣服拽下，丢到一旁，露出精壮赤裸的上半身。
只见他的身体正面，竟然呈现出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伤痕！
有刀伤，有箭伤，有戟伤，甚至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伤势，不下百处。
甚至有人越看越不对劲，这些伤痕渐渐汇聚成了一幅狰狞恐怖的怪兽图案，摄人心魄！
方羽站在原地，微微抬头，目光缓缓扫过两侧衣着得体的观众们。
这些人神色贪婪，脸色扭曲，看自己的眼神就像一头正在取悦他们的猛兽。
方羽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三万袍泽就是被这些昔日守护的权贵子弟们抛弃，利用，贬为罪兵，还要将其收为奴仆，组建私兵！
至国家大利而不顾，至袍泽生死于无物，至炎汉士卒的荣誉和骄傲如粪土。
委屈，愤怒，不甘，仇恨..
种种情绪化作滔天洪水，堵在喉结，不吐不快！
他猛然睁开眼睛，缓缓张开双臂，做出拥抱自由状。
抬头看向苍天，面目渐渐狰狞，浑身气血鼓荡，汇聚在喉舌。
“吼！”
狂野悲凉的啸声，连绵不绝，冲破云霄！
一息..三息..三十息，六十息..
其声之广，其音之烈，宛如冲击波泛起点点波澜，向着方圆十数里扩散。
从斗场到观众席，从观众席到西城门，从西城门到兵营，到外城，渐渐扩散到大半个黑水城。
所有闻声之人，无不色变。
他们能够感受到啸声中浓厚的情绪，有悲凉，有愤怒，有仇恨，有不甘，最后化为释然..
有人惊恐，有人震惊，有人茫然..
城里的普通百姓莫名悲伤，好似有什么东西刺痛着胸口，不由自主的用右手捂住胸口。
而在城内都尉府处，一名虬髯老将神色闪烁，右手轻抚胡须。
不由自主的从书房走到门口，抬头看向城西兵营的方向，立刻唤来人马出了府衙。
斗场外，罪营里，罪兵们身躯一震，耳边传来这悲凉的吼声，无不黯然神伤，默默垂泪。
城头开始有大量士卒涌动，一名接到罪营异动情报，带兵前来的守备校尉。
惊疑不定的看向斗场的方向，嘴里喃喃着，是他..
而在斗场贵宾观赏台上，权贵们目光一闪，先是震惊，惧怕，而后惊喜，贪婪！
唯独瘦猴和胖达等生死袍泽，读懂了方羽的决心。
两百人分散开来，趁着众人被吸引注意力的关头，悄然潜入。
呼..
啸声止住。
老兵方羽通过啸声，将心中的郁结全部释放出去，完完全全的告别过去。
穿越者方羽目光渐渐变得淡漠，面无表情的视线徐徐扫过观众席上的观众们。
如同在看一具具尸体，毫无感情色彩。
他慢步来到斗场中央，看着脚下的豹人尸体，一脚将其踢出斗场。
“看，他的背后，竟然没有一道伤痕！”
“虓虎！他是虓虎！”
“这声音，这气势，不会错的！”
“苍天啊，为什么虓虎会沦为罪兵！”
观众群中不缺一些现任官员、权贵之子，官二代、豪强三代等，有眼尖的已经认出了方羽的身份。
发出一道道不可置信的喊叫！
“为什么..虓虎会沦为罪兵？”
有人良心未泯，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像一颗点燃引线的炸弹..
当越来越多人注意到斗场里的人就是虓虎方羽，各种猜测议论接踵而至。
有质疑，有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贪婪！
大量的人，开始迫不及待的喊来斗场里的小厮开始下注，清一色的买虓虎赢！
随着时间流逝，斗场正左角有一个门。
门前有一处平台，有专人管理奖品和调整奖赏刻度。
此刻，随着参与的人群越来越多。
刻度上的数值不断上涨，金额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就超过了十万钱。
一百，两百，三百，五百，很快刻度就达到了罕见的一千！
这意味着，此次斗场积累的金额达到了一千万钱！
“苍天呐，一千万钱，若是击败虓虎，必定一夜暴富啊。”
台下有人惊呼，目光变得赤红，呼吸变得急促，不少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方羽只是神色淡漠的站着，双手抱胸，目光平静注视前方。
好似看到了久远之前的记忆，无数刀光剑影在眼前飘过。
那时，他们一起为家国奋战，舍生忘死，只为赢取荣誉，保家卫国！
可现在..
他们却纷纷下注，争先恐后的提高奖池。
只为看到昔日西洲军中神话，战场无敌的虓虎！
是如何堕落成一头供人玩弄的斗场野兽！
方羽平静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犹未可知！
第20章 铜臭
“司马将军有令，此次比斗，胜者将赐司马家门客令，免去罪籍。”
斗场东面二楼观赏台上，一名身穿青袍的仆从，探出头，神态倨傲，居高临下的朝着方羽的方向，朗声述说。
“王家家主有令，此次比斗，获胜者将赢取王家嫡女，赏万金，免去罪籍。”
“李家长老有令..”
“张氏少主有令..”
一时间，专门为权贵准备的贵宾观赏台上。
一众士族豪强纷纷下注，开出的条件都足以让任何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一步登天！
顿时，台下零散聚集在斗场边缘的罪兵们，无不骚动。
不是所有罪兵都得到邀请，也不是所有罪兵，都知道暗地里的风云诡变。
终于..
嘭..
一道身影按耐不住，漂亮的翻身上了擂台，牢牢的占据西面一角，正面对准方羽。
“东部军虎威营-前屯长李大山，特来打擂！”
“既分胜负，亦分生死，只为洗刷罪籍！”
李大山抱拳行礼，他衣袍残破，面色沧桑，眼神略显迟疑。
可为了自由，免去家人受辱，恢复昔日的荣誉，神色又逐渐变得坚定。
原本松垮的拳头，紧紧握住。
为了自由，即便是昔日同袍，他也只能痛下杀手！
“东部军悍山营-前什长方羽，为救所有罪兵而来！”
方羽神色淡漠，微微抱拳示意，整个人依旧松垮垮的站在原地。
好似形神物外，站街观赏。
只一个照面，两人就各自报了昔日的番号，表达了各自的目的。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昔日的袍泽。
不再为炎汉荣誉而战，而是化身野兽，为各自目标而战，成为权贵们观赏的工具。
呼..
冷冽的劲风在斗场吹响，鼓荡起阵阵浓厚的血腥味向周边蔓延。
一息，两息。。
目光交错间，好似有刀光在半空交击，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动。
可明明，两人都是赤手空拳，没有任何武器。
“目光如刀，形神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