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楚霸王,被围垓下 第69节

  “现在压力给到了你们,我的贵族大老爷们。四座县城的县令,不给我这位大楚长公子的面子,却不能不给你们四位高高在上的大老爷面子吧?你们快马加鞭,赶往四座县城,时间还来得及,也许还有可能在县令点火之前,将军粮给抢夺下来。”项昌轻松笑着,对四位贵族老爷体贴的道。

  转而他面色一变,厉喝道:“田兼、项喜、侯歇、郭离,你们四人带领一队骑兵,护送四位大老爷前往四城。粮食安好,也就罢了,真个被县令焚烧,立即在城前,将这四位办事不力的大老爷就地斩杀!”

  项昌话音杀气腾腾。拥有军队的绝对支持,这些贵族臣僚对他来说就是鸡肋,不顺从他心意,真个可以肆意屠杀。

  想不到项昌精滑到这个地步,根本不按照自己画好的道儿来走,将难题直接丢给了临江王国一干九卿贵族解决,自己轻易跳了出去,肆意痛快狂笑不已的通季若笑不出来了,干张着嘴巴,一时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他完全可以预见,只要四座城池的县令没有焚烧粮草,面对位高权重的九卿老爷亲身前往,那里敢反抗,只有乖乖交出一途。

  四位贵族老爷像是被鞭子抽着一样,跳起身来,反过来急切招呼田兼四将,在四将陪同下火急火燎向着殿外就窜,被数日哭丧糟蹋的精神萎靡一扫而光,生龙活虎的一塌糊涂。

  不急不行啊,他们都看出项昌这个杀神被逼急眼了,可没有道理与他们讲,他们不能将粮食抢救下,那他们连带各自家族真要万劫不复的。

  为了自己的老命,为了家族的安危,四位贵族老爷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恐怖的生命力与战斗力。

  甚至在跑经过通季若身旁时,治粟内史直接拔出一名甲士的长剑,狠狠一剑将之捅了个对穿,捅死在这灵殿上。

  随着四位贵族大老爷跑走,偏殿内诡异的再次恢复了死寂。

  深阔的大殿,窗户关闭,几盏烛火摇曳暗淡,白绸白带漂浮张挂,加上摆放正中共尉的硕大棺椁,给人以阴气森森之感,特别而今一安静下来,那怕殿内满是人,依旧让剩余贵族臣僚有些心头发毛。

  这座偏殿仅仅停放了共尉的棺椁,至于他两个儿子棺椁,被丢放在另外一个小殿,不够资格停放这儿。

  “都还愣着干什么?哭丧啊!身为臣僚,首要忠诚,你们的王上惨遭戕害,而今逆贼被诛,叛乱平定,这等普大喜奔的好消息,你们不赶紧通过诚心嚎哭,告知你们王上在天英灵,让他冤屈的灵魂得以安息,还在等什么?”项昌忽然满脸怒容,将手中大戟对着共尉的棺椁猛然一敲,“铛”的一声,让所有贵族臣僚吓了一大跳。

  “还哭?”欲哭无泪的贵族臣僚,心头无尽绝望滋生。这几日哭灵,备受蹂躏的他们几乎将自己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完了,不用说毫无感情的蠢王上,就是亲爹死了也没有这等哭过。

  “庄容,你来监督他们,凡是哭得不够尽心尽力,哭得不够肝肠寸断,哭得不够悲痛欲绝,就是对王上不忠诚,就是黄极忠逆贼的余孽。对之也不必客气,为了避免以后受到他们的反噬,直接拖出去,砍杀了喂狗。”项昌话语像是深冬的寒流,透着彻骨的寒意,让人冷得头发稍直竖。

  通季若刚死,尸骨尚温,项昌已经迫不及待命典客庄容兼任了内史。

  典客与内史虽然都是九卿之一,但是内史比之典客,无论权势还是地位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庄容也是毫不客气,抄着鸡毛当令箭,面对以往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同僚,皮笑肉不笑的一笑:“诸位,哭吧!都别憋着了,凡是对王上忠诚的,且放声尽情痛哭吧,至于那些黄极忠的余孽,呵呵呵,我也保证你们无处可藏,会一一将他们给揪出来的!”

  一干贵族臣僚彻底绝望。

  就知道项昌没有那么好心,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不就来了吗?这分明是不将他们折腾死不罢休啊!

  这时大柱国伯丕,牵着新任临江王共殷走了进来。

  一干贵族臣僚如看见了救星,纷纷将热切的眼神投向了新王,无比希冀能够将他们从恶魔的手中解救出来。然而仔细看了两眼后,一干贵族臣僚眼神里的热切不由暗淡了下去。

  就见共尉左手外面被白绸厚厚包裹成粽子,隐隐有血迹透出,一张以往骄纵霸道的小脸,惨白如脂,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与后怕,——看上去似乎比他们还惨。

  似乎看出了诸位贵族臣僚的心思,伯丕一张圆融的胖脸笑容可掬,轻轻一顿共殷都小手,语气和善的道:“王上,这些臣僚中,藏有黄极忠逆贼的余孽,你看如何处置?”

  共殷一个哆嗦,忙不迭大声道:“那自然不能容忍,一切按照项昌长公子的意见办,——项昌长公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干贵族臣僚就感觉这一幕无比的熟悉,“指鹿为马”四个字瞬间从脑海划过。他们一颗心像是浸入了雪水中,完全冷透。

  伯丕这番举动的用意,他们自然心知肚明,这是在无声警告他们,眼下不仅王国军队尽在他们掌控,即使王上,也完全变成了他们的应声虫。接下来何去何从,完全就看他们各自如何选择了。

  一干贵族臣僚清楚,此番不脱层皮,让项昌小儿满意,是休想过关了。一时间忍不住大为懊丧此前见机不明,要是一开始如伯丕、庄容这般,死心塌地投向项昌,而今也就如他们一样,享受胜利果实的甘美了!

  而眼下,错过了时机,心头除了大骂黄极忠窝囊废,掌控两万强军居然还大败亏输外,又能如何呢?

  暗暗长叹口气,一干贵族臣僚借着哭灵,凑到伯丕身旁,低声下气,无比恳切请求他给指点一条明路,——他们要如何做,才能够让项昌长公子满意。

  伯丕“呵呵”而笑:“诸位早日这般识时务,何至于此?”当即附在他们耳畔,低语了几句。

  一干贵族臣僚不约而同暗松口气,发现项昌还是颇有底线,下手切肉倒是算不上狠辣,怎么也给他们留有了很大余地。

  一干贵族臣僚顾不上哭丧,对项昌拱手肃穆道:“长公子,我们越想越感觉您所言极是。临江王国为霸王所封,原就是大楚藩属。而今大楚与汉营大战胶着,我临江王国又怎能袖手旁观,毫不理会?那岂不是猪狗不如?我们各家族打算一齐开启工匠作坊,全力锻制兵器甲胄军械,供应大楚。”

  面对重压之下终于开窍、一个个积极投自己所好的贵族臣僚,项昌缓缓点了点头:“对于你们的诚意,你们倾力支持大楚的决定,你们的王上共尉的在天之灵想必也是倍感欣慰。如此,你们就各自回家去,尽快安排作坊开工吧。”

  临江王国之所以军械库有着充足而精良的甲胄兵器,就在于拥有一大批娴熟优良的工匠。但这些匠作并非王国所有,而是掌控在各个贵族世家手中。

  以往每年临江王国要锻制各类兵器甲胄军械,都是由军队统一汇报上来,然后经王国再分派给各大世家,分别进行制造。可以说王国真正的权势是被这些贵族臣僚掌握,只有获得他们的大力支持,整个王国才会真正动员起来,潜力才会真正发挥出来。

  也因此,将这些贵族臣僚给全部杀掉根本不现实,比如军械兵器甲胄的打造,就要彻底完蛋,并且没有一年甚至更长时间,难以恢复到眼前规模及成色。

  这也是项昌费尽心机,也要将这些贵族臣僚给收服的原因。

  随着项昌接收了这些贵族臣僚的投诚,痛快放他们离开,一干贵族臣僚像是逃出生天般,几乎堪称连滚带爬逃出王宫,返回各自府邸而去。

  当然回去略作休息,恢复了几分精力,就立即以最快速度行动起来,召集家族工匠,全力锻制军械甲胄,争先向项昌示好。见识了项昌的杀伐果决,彻底胆裂的他们是丝毫反抗心思也不敢有了,要多乖顺有多乖顺。

  而第二日,自四座县城也纷纷传回好消息,虽然通季若派遣内侍提前赶到,传令县令将粮草焚烧,但老奸巨猾的四位县令都大为犹豫,不约而同选择了稳一手,没有第一时间去烧粮草,而是选择继续观望。

  随后四位王国重臣抵达,立时将四名内侍斩杀,然后督促县令立即将粮食运送解到江陵城来。

  随着粮食源源不断运来,将“太平仓”给填满,项昌总算松了一口气。留下一半粮食在太平仓,接下来他开始筹谋如何将这批粮食运送到垓下城去。

  ***

  垓下城。

  项羽主帅营帐西南方五六百步远,一片用两人高的夯土墙围起的独立军营。军营外不时有兵士来往严密巡守。

  军营中黄沙垫铺的平坦操演场上,百步外树立了一个个硕大箭靶。

  项庄手里端着一架用坚硬的赤红色枣木制成的“楚昌连弩”,对准箭靶,“咯吱”“咯吱”连续不断扳动机括,一根根弩箭就此暴射而出,一一精准钉在箭靶之上,居然无一飞脱。

  待一匣子十二根弩箭射完,就有军士将箭靶飞快扛过来,展示给他看。

  项庄见十二根弩箭尽皆插在人形箭靶的胸膛肚腹位置,点了点头,将手中连弩举到眼前又看了看,大为欣慰。

  陪同一旁的身材干瘦面目黝黑,双手弯曲干硬如铁钩的匠作头子,窥觑着他的神色,点头哈腰,陪着笑道:“将军,经过这段时间我们不断改良,摸索出用牛筋混合生牛皮制成坚韧而富有弹性的弩弦,装备上后,使得弩矢穿透力与射程都大为提升,比之当日长公子带走的那几十架不可同日而语。”

  项庄扫了他一眼:“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改良成功不过是第一步,还要能够大量生产才行。只有大量生产,才有可能装备军队。长公子目标可是让大楚步军人手一架。长公子在前往临江王国前留下了话,你老儿能够将‘楚昌连弩’再加改良,使之杀伤力得以提升,并且大量生产装备军队,就脱你贱籍,任命你为新设立的‘大楚匠作营’主官裨将。”

第131章 奋起一搏

  “长公子的吩咐,小老儿无时无刻铭记不忘。将军随我来。”匠作老头子精神一振,眉眼飞舞,引着项庄离开了操演场,来到了旁边的军营。军营的大片空地上,用木棍架起了布匹遮阳。下方阴影里坐着一排排同样干瘦黝黑的匠人,用矬、锯、凿、刨、锤等各色工具,木屑纷飞,刨花飘散,专心致志制作着弩机。

  整个营地完全变成了木具器械加工作坊,空气中充斥着木质好闻的清香。

  旁边的一处仓房内,一张张结实厚重又狭长的木架子上,整齐陈列着一架架制作好的连弩,怕不有数千架之多?

  匠作老头子神采奕奕,唾沫横飞:“将军,依小老儿看,长公子与霸王一般无二都是神人下凡。根据长公子留下的‘流水线制作法’,我让匠人们将这连弩一个个组件全部拆分,然后分别制作尺寸规格大小一致的、呃、‘标准件’,在最后一道工序时,统一进行组装。啧啧,将军,您猜怎么着?匠人们仅仅制作一个部件,越做越熟练,越熟练产得越多,而今匠作营这三百名工匠,一天竟然能够生产五六百架之多。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将所有步军都装备上人手一架。”

  大楚骑军名震天下,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但步军相比于汉军一直处于劣势,就在于汉军步军人数占据绝对优势,并且军士躯体素质也是不在大楚步军之下。

  项昌借鉴了后世的“诸葛连弩”设计改良的“楚昌连弩”,为的就是补足这块短板,在有限条件下最大可能提升大楚步军战斗力。

  弩的发明时间很早,但一直没有普及,就因为存在着很大缺陷。其一是组件较多,制作繁琐不易,难以大批量生产,并且极易损坏。其二是发射过程比较费时,持弩士兵又不便兼用其他武器,显得有些鸡肋。其三则是射程不够远,杀伤力不够强。

  而改良的“楚昌连弩”不仅大大缩短了发射过程,并且能够连续发射,穿透力强,命中率高。那怕一名没有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平民,练习三天,也可纯熟使用,轻易杀死一名久经战阵的百战悍卒。而相对应的,培养一名弓箭手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并且弓箭手每日射箭都有极限的,一天最多不超过百箭。

  此外项昌引入后世工业的流水线作业,将连弩的所有组件进行拆分,让工匠全部生产标准件,最后统一组装,大幅提高生产效率,使得连弩大面积装备军队变成现实,并且组件损坏也可以随时自如更换,延长使用寿命。

  显而易见,这批“楚昌连弩”真个装备步军,在两军接战前先进行一轮缵射,足可狠狠打击一波敌军冲锋气焰,狠挫其锐气,可谓大占便宜。

  “很好!”项庄满意拍了拍他肩头,“我也承诺你,只要军令达成之日,就是你升任裨将之时。昌公子对伤兵营、对匠作营,都视若珍宝,特意将你们两营一左一右放置在霸王主帅营帐两旁不远处。伤兵营的黎仲医师凭借前番与汉营大战中对伤兵的照顾,使得原先大量应该无助死掉的伤兵,最后活蹦乱跳重返军营,功绩斐然,被长公子升为了裨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匠作头子被项庄粗暴塞过来的这张大饼撑得直打饱嗝,红着眼睛,拍打着干瘦的胸脯再次做出承诺,保证完成任务。

  在东周战国时期,有墨家的存在时,匠作在各国的地位还是极高,走到哪儿都备受礼遇与推崇。特别墨翟与公叔般的那次就楚攻宋的论战,更是震动诸侯,让这些君王对于匠作超前重视起来。

  但后来秦一统天下,出于维护帝国稳定的考量,对匠作大加贬斥,直接将他们地位降到与奴仆、刑徒同列,一并被归于了贱籍,并一直延续至今。故而可以说有秦一朝,匠作都是过得苦不堪言,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鸡晚,吃得比鸡少。而今意外遇到一位重视他们的贵人,不仅愿意脱他们贱籍,甚至特意成立一营,选他们中的优秀者授予官职,这却不简直要将他们这些匠作给美疯?

  匠作头子暗暗下定决心,回头再狠狠压榨这些军营工匠一把。哼,那些鼠目寸光的混账,说什么用这等“淌水线制作法”,时日一长他们各自的手艺就都荒废掉了,以后就怕再好的匠人也难以成功独自制作一件器械。呸,一人几天制作不了一件,那样的手艺再好要之何用?回头谁再敢叽歪,看如何狠狠收拾他们。

  “将军,霸王传令,让你速速前去主帅营帐,参加军情会议。”一名飞骑前来传信道。

  项庄又勉励了匠作老头子几句,挥手打发他去干自己的事儿,就此负手径直出了“匠作营”。

  一出“匠作营”,他脸上轻松愉悦的笑容渐渐消散,望向项羽主帅营帐方向,禁不住露出浓重忧虑之色。

  项昌离开垓下前往临江王国已二十余日。随着初冬逼近,天气日寒,大楚十万大军御寒的冬日军服还没有着落。每日军士冻的瑟瑟发抖,脸色青紫,几乎握不住兵刃。方圆几十里的所有树木都被砍伐一光,用以烧火御寒与煮饭。

  此外兵刃军器的折损,铁器、木棍、牛筋、牛皮、马鬃等等军略物资的急需补充,同样也是迫切之事。

  然而最最紧迫,堪称心腹之患之事,是军粮已经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幸而前期用战死的战马多支撑了一段时日,否则眼下就要见底了。

  被逼无奈之下,钟离昧等将领开始试探对霸王进言,是不是将军士每日两食改为一食。

  对此项庄自然是断然反对。

  他眼下是项昌在大楚阵营的代言人,意见无人敢于轻忽,那怕霸王也往往大为重视。见他反对,此事不了了之。

  项庄之所以坚决反对,不仅一日一食会影响军心与士气,对于军营中刚刚建立不久并推行良好的军纪军律,也将是一个沉重打击,甚至有可能出现前功尽弃的可能。

  项昌在王家村斩杀庄猪儿,写成军报传递回来,通传整个军营。庄猪儿不仅战功出色,受过霸王两次嘉奖,最多一次大战足足砍杀了七名敌军将士,从军官到将领对他无有不知。更重要的他还是项昌树立起的凭军功实现从军士到军官逆袭的头面人物之一,特别在底层兵士中,感召力还要超过黑施。

  而就是如此一颗堪称大楚阵营冉冉升起的后备将星,因为一时行差就错,被项昌亲手斩杀。这件事,大楚阵营从上到下,无疑都见识到了项昌整顿军律军纪的决心,一个个也齐齐心下大凛。接下来项庄推行军法就此变得极为顺利。

  项昌离开这段时间,大楚十万军以前屡见不鲜屡禁不止的作奸犯科、偷盗劫掠、争抢私斗,几乎绝迹。至于家常便饭的欺辱城内百姓,硬抢百姓财货、粮食、御寒的衣物,甚至一言不合杀人全家等等行径,也是戛然绝迹。

  严明的军纪军律,直接的后果,就是让城内百姓对大楚军由原先的惧怕,变得大为亲热,有些相处融洽的感觉呈现出来。

  之所以军纪军律能够维持如此严明,项庄心知都是建立在大楚军功封赏制,以及能够让军士吃饱肚子的基础上。

  两者缺一不可。

  故而他怎么可能同意,军营一日改为一食的提议?

  相比于军粮日渐减少,明显支撑不了多久,最最让项庄忧虑的,是霸王项羽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如同是一头被困住的斗兽,心头的暴躁、凶戾、狂怒,日渐压制不住。

  对此项庄无比理解,困守孤城,什么事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十万大军一步步走向崩溃,以霸王的性情怎么可能甘心?怎么能够一直忍下去,什么也不去做?

  实则近几日军情会议,霸王已经数次动议,打算引军去劫掠汉营粮道,抢夺汉营粮食。只不过每次都被项庄硬着头皮进谏阻止了。

  汉营当前深壁高垒,如同缩进了鬼壳的大龟,让大楚空有十万大军而无能为力,意图无论明了,就是在等待冬日严寒的到来,等待大楚粮食耗尽那一日的到来,以及——等待大楚自行崩解那一天的到来。

  项庄之所以敢硬着头皮劝谏,在于项昌离开前对眼下形势已完全预见到,并与他深谈过。汉营打定主意要困死大楚军,以韩信用兵之诡肯定会在粮道上做文章,一旦突袭他们粮道,必然正中他们下怀,让他务必劝阻住霸王。

  同样的话项昌自然也与霸王恳谈过,只不过以他对老爹性情的认知,是绝不可能一直忍耐什么也不做的,——那样就不是他楚霸王了!

  此番霸王传信,再次召集众将商讨军情,就怕已到忍耐极限,此次一定要引军出征,突袭汉营粮道了。

  项庄慢慢抬起头,长长吸了一口冰凉彻骨的气流,面容的忧虑犹豫渐渐消散,代之的是无尽的坚定和决绝,——此番,自己就是死,也要将霸王给拦下。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就在于项庄选择继续信任项昌!

  与汉营上一战中,左军英布军失利败走,中军在霸王亲率下战局陷入胶着,迟迟突破不了汉营中路,当日他就对项昌犹豫过、怀疑过。

  而结果自然证明是他错了。

  也就从那刻起,项庄决定今生都无条件信任并坚决执行项昌任何军令,那怕最后大败亏输,万劫不复,也绝不再犹豫退缩。

  而今日,无疑到了他坚守自己信念的时刻了。而他,也做好了准备。

  缓缓拔出长剑,项庄目光从容又平静的从雪亮冷寒的锋刃上掠过,旋即一翻手,将长剑重重归鞘,毅然快步向主帅营帐走去。

  走出不多远,他忽然发现一个骑在马上的熟悉身影抻着脑袋,鬼鬼祟祟向着防控严密的匠作营不住窥觑着。

  项庄双眼眯了起来。

  而那身影也看到了他,吓了一跳,一缩脖子,扭身打马就走。

  这名将领却是季布舅舅丁固,因罪被项昌降了两等,由中郎将变为了裨将。

  仓皇溜走的丁固也是心下暗呼“倒霉”!

  这段时间大汉阵营陈平催迫的急,让他务必打探到大楚军营新成立的匠作营,关门闭户,在偷摸研制何等军械。

  前段时日,项昌先祭出了马镫,后亮出了“清毒药”,马镫投入战场,兜头狠狠给了汉军一个大逼兜,“清毒药”则解除了大楚兵士后顾之忧,大幅提升了士气,——这两样可都是绝世好东西。故而对项昌又捣鼓出了“匠作营”,并且防备严密,外人概莫能知,陈平才这般发急,给丁固下了死命令,务必探查清楚。

  丁固被逼无奈,花费重金收买匠作营的守卫与军官。利动人心,就在那些守卫与军官大为松动,半推半就受了他的财帛,第二日居然就离奇消失不见,任凭他怎么打探都无人知晓,干净的好像从来军营中没有过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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