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登基以来,常念先生之才。先生所创‘南北分卷’之策,利国利民,功在千秋。”
“朕深知,唯有先生之能,方可安天下,定社稷。”
朱棣念到这里,顿了顿,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木正居。
画面中的木正居,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信上说的不是自己。
天幕外的官员们,却已经听出了不对劲。
这……这建文帝,言辞恳切,礼贤下士,不像是会怠慢贤才的昏君啊?
朱棣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继续念了下去。
那最后的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尤其是朱元璋的心上。
“朕知先生胸怀大志,非寻常官职可以束缚。”
“若先生愿回朝辅佐朕,共创尧舜之治……”
“朕,愿为先生复开先河,重设丞相之位!”
重设!丞相!
轰!
朱元璋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如果这天幕没有出现,按照原来的情况,他杀了数万人,才从这大明朝堂之上抹去的两个字。
可他那个没见过面的好圣孙,竟然要为了拉拢一个臣子,要把它给捡回来?!
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甚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是。
燕王朱棣举着这封信,看着对面的木正居,补上了最后一刀。
“正居,建文给了你如此承诺,你为何还要拒绝?”
第16章 天下为公!权力,只是实现理想的工具
那封信,就那样被朱棣举在烛火之下。
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
奉天殿前,朱元璋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按照天幕的说法,咱这一辈子,为了废掉丞相这个职位,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结果咱那没见过的孙子,为了拉拢一个人,竟然要把这玩意儿给捡回来?
这已经是把一个臣子能得到的荣宠,给到了天上!
可他,还是拒绝了?
朱元璋看着天幕中那个依旧从容淡定的青衫儒士,心中翻江倒海。
这小子,到底想要什么?
密室之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一旁纵使是妖僧姚广孝,眼里也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重设丞相之位!
他自认为了解天下大势,也看透了人心险恶。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建文帝为了拉拢木正居,竟然能给出如此惊世骇俗的筹码。
更没有想到,木正居会拒绝。
面对朱棣的质问,以及姚广孝那震惊的目光,烛火下的青年木正居,却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却在死寂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笑什么?”朱棣沉声问道。
木正居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未来将要搅动天下风云的永乐大帝。
“笑殿下你,竟也有愚钝之时。”
此言一出,朱棣和姚广孝更摸不着头脑了。
放眼整个大明,不,是放眼整个前史,有哪个读书人,能拒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诱惑?
就在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天幕之上,金色的光芒一闪,一行大字缓缓浮现。
【权力,只是实现理想的工具。】
【当工具本身,成为了目的,那便本末倒置。】
【而木正居所立之志,乃是成圣之志!】
【他要做得,是一个有力量,能造福天下万民的孤臣!】
轰!
孤臣?”
一个翰林院的老学士失声惊呼,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不依附君王,不结党营私,只凭心中道义行事……儒家之最高追求,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他的志向,竟至于此?”
这一刻,所有之前还在腹诽木正居“品行不端”的文官,全都沉默了。
如果这天幕所言为真,那他们刚才的想法,是何等的小人之心。
密室之中,木正居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再卖关子,声音清朗,字字铿锵。
“殿下,我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高官厚禄。”
“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唯有四个字。”
“天下为公!”
天下为公!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贯穿了时空,在洪武君臣的耳边轰然炸响。
奉天殿前,朱元璋听到这四个字,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天下,就是朱家的天下!天下为公,就是天下为朱!
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受鞑子欺负,不受贪官盘剥,这才是咱老朱家的“公”!
这小子,倒是会给咱脸上贴金。
然而,密室中木正居接下来的话,却让朱元璋的冷笑僵在了脸上。
“想做事,必先有权。想做成事,权必须更大!”
木正居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他直视着朱棣的双眼。
“臣之所以选择殿下,而不是那位远在南京的建文皇帝,只有一个原因。”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极清晰。
“因为,臣在他的身上,看不到‘那位’的影子。”
“臣在他的身后,看不到我大明的未来!”
“那位”?
朱元璋猛地一怔。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小子说的“那位”……是咱?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了朱元璋的心头。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几个儿子里,老四朱棣是最像自己的。
没想到,这份认同,竟然在数十年后,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臣子,用这样一种方式,给一语道破。
而天幕之中,木正居的话还在继续。
“没错,朱允炆礼贤下士,他尊崇儒道,他会重用我们这些文臣。”
“按照所有人的想法,我若是去了南京,必然是如鱼得水,青云直上。”
“可是!”
木正居的音调陡然拔高:“殿下难道忘了前宋之鉴吗?”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坐而论道,空谈误国!把一个富甲天下的王朝,治理得外不能御敌,内不能安民!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皇帝做了俘虏,百姓沦为猪狗!”
此言一出,天幕外的文官集团,一片哗然。
这是何等离经叛道之言!
但扪心自问,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没错。
“南北分卷之策,你们都说我偏袒北方,说我开了恶例。”
木正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
“我不否认。”
“我承认,此法对后世,是有弊端。或许会让同等才学之人,因地域之别,而有不同命运。”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但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高亢,“我所求,从来不是一身的清名,更不是什么流芳百世!”
“哪怕因此要背负千古骂名,我也认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密室中来回踱步,一股磅礴的气势,从他那看似单薄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我只求我大明江山,铁蹄所至,皆为明土!我只求我华夏子民,挺直脊梁,傲立于世!”
“我只求万国来朝,望我龙旗而胆寒!而非偏安一隅,龟缩在江南之地,等着别人打上门来,再吟一首亡国之诗!”
话音落下,整个密室,死寂一片。
姚广孝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
燕王朱棣的呼吸,已然变得无比粗重。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激动而胸膛剧烈起伏的青年,看着他眼中那团足以焚烧一切的烈火。
直到此刻他才想明白。
他自己得到的是怎样一份沉甸甸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