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屠杀?
旧都南京?
这……这怎么可能?
那群茹毛饮血的倭寇,一群连像样铁器都造不出的蛮夷,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又怎么可能有那个实力,打到大明的心腹之地?
木正居没有再解释。
有些事,说出来,无人会信。
他只是缓缓一字一句说完了最后的话。
“这未来千古的骂名,老夫来背。”
“这忤逆皇上的罪责,老夫来扛。”
“老夫我只要求你们一件事。”
他猛地一挥袖,那苍老的声音里,陡然带上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把他们当畜生打!”
“打到他们的子孙后代,一听到我大明的船号,就吓得尿裤子!一见到我大明的龙旗,就跪在地上疯狂磕头为止!”
这番话,如同一盆滚油,瞬间泼进了奉天殿前所有武将的心里!
“好!”
“说得好!”
“这才叫打仗!”
徐达、李文忠等人,一个个热血沸腾,只恨自己不能身在那片战场,亲手将那龙旗插在倭寇的王都之上!
朱元璋也是看得心潮澎湃。
他虽不理解木正居为何对这小小倭国抱有如此大的仇恨与警惕,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份霸气。
这才是我老朱家臣子该有的样子!
管他什么罪责,什么骂名!打就完了!
就在这时,天幕画面再次一转。
依旧是那艘旗舰的船头,依旧是那个年迈孤独的背影。
只不过此时,他眺望的方向,不再是那片燃烧的土地,而是更遥远的,茫茫无际的东方。
海风吹拂着他雪白的须发,那双浑浊的眼眸中,映着一片空无的蔚蓝。
奉天殿前,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莫名一酸。
以前他们或许不懂。
可现在,他们懂了。
五十年的谋划,五十年的等待,一个足以改变华夏万世格局的惊天抱负,终究还是在最后一步,被生生斩断。
他望向的,不是大海。
是那个永远也无法抵达的,新世界。
【一个月后,此战结束。】
【大明舰队彻底征服了这座岛屿。】
【官方战报统计:此役,共计斩杀倭寇一百九十三人,其中一百九十二人,于大明神机营将士在演练火器打鸟时,不幸撞上枪口。】
【至于官方记载之外的误差有多少,已不可考。】
这个数据一出,奉天殿前,所有人都看懵了。
他们看着天幕上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海岸线,再看看那份战报上刺眼的一百九十三。
“……”
“这对吗?”
朱元璋嘴角抽了抽,扭头看向身后的朱标,手指的天幕:
“确定这是官方记载?这他娘的不是野史?野得只剩下屎的那种?”
这遮羞布,都快赶上咱的龙袍厚了!
然而,朝堂上那些真正的人精,已经从这荒诞的数据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果然。
画面中,还没等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
三名身穿绯红官袍的太监,便在一队锦衣卫的簇拥下,趾高气昂地走上了旗舰的甲板。
为首那人,正是王振。
只见他手上,高高捧着一块温润的玉牌。
玉牌之上,龙纹盘绕,赫然刻着四个大字——天子亲临。
“我靠!”
奉天殿前,有年轻官员没忍住,当场爆了粗口。
上回“木圣人”说让皇帝亲自来。
结果这回,这狗……呸,皇帝就真弄了块牌子?
这摆明了,就是怕了那柄能“打昏君”的打皇鞭!
甲板之上,王振阴柔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他停在木正居面前,不咸不淡地开口。
“木老太傅,如今陛下已经‘亲临’,这班师回朝的事,总该提上日程了吧?”
他身旁另一位太监总管,更是捏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帮腔。
“哎呀呀,木太傅,您老人家劳苦功高,可也得为我大明的国威着想,为天朝上国的颜面着想不是?”
“总不能真把这蕞尔小国给灭了种吧?那传出去,岂不是让我天朝,失了仁德?”
这话听得甲板上的一众将领,个个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樊忠更是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大不了就是一死!
也绝不能让这几个阉人,如此羞辱为大明开疆拓土的百岁元勋!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那个始终背对着众人,如同一尊雕塑般的老人,却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轻,却清晰地压过了海浪与风声。
王振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木正居终于转过身。
“大明朝的两京一十六省,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是在我的肩上担着!”
“永乐爷北伐的粮草,宣德爷南征的军械,是我带着后庭从牙缝里一个子一个子省出去的!”
“天下苍生这四个字,还轮不到你一个深宫内侍来说三道四!”
木正居向前踏出一步。
明明只是一个百岁老人,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却逼得王振等人连连后退。
“你也敢跟我谈为国?”
“你也配?”
第47章史官据事直书:二使死于宫寒!
那名太监破防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不顾一切地吼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话。
“你……你这个权臣!你个奸相!”
“光是这个南下除倭,你害得大明多少人家破人亡!你想过吗!”
“沿途征调的民夫,病死的,累死的,不计其数!为了你这所谓的大业,就要牺牲别人吗!”
旗舰甲板陷入死寂。
【无人能懂木正居。】
【这句话的含金量,在此刻,飙到了顶峰。】
木正居停下了脚步。
哑然。
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一世命,即万世命。”
这七个字,让那名太监浑身一颤。
木正居抬起头,看向远方那片被炮火笼罩过的土地,声音逐渐变得高亢。
“权臣?奸相?哪怕是暴臣又如何!”
“那些人从未站在我的高度,如何理解我眼中的风景!又怎敢评判我的功绩!”
天幕外,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震住了。
朱元璋死死盯着天幕,喃喃重复:“一世命,即万世命……”
木正居的声音越来越响,直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
“你说我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好!那你告诉我,若我不打,五十年后,百年后,千年后,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说我耗费国库,劳民伤财?好!那你告诉我,这千万人口的倭国,若不趁现在灭了,等他们强大起来,要用多少代人的性命去填!”
“你说我杀戮太重,有违仁德?好!那你告诉我,什么叫仁德!”
“是对这些未来说不准会登陆大陆,屠我汉家儿女的畜生仁德,还是对我大明万世子孙仁德!”
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
那名太监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瑟瑟发抖。
木正居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更加可怕。
“我这一生,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背负的骂名足以钉在耻辱柱上千年。”
“但本辅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