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本辅知道,有些事,只有我能做。”
“有些骂名,只有我能背。”
“有些血,只能由我来沾。”
他转身走向船舱深处,从一个铜制箱子里,缓缓抽出一把剑。
在瞧见那柄剑的样式后,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木正居握着剑柄,声音冰冷得可怕。
“此乃永乐皇帝亲赐天子剑,上斩皇亲,下斩奸佞。”
“正一品及以下,有先斩后奏之权。”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三名太监。
“不知三位公公,身居几品啊。”
这句话,直接把在场所有人,包括天幕外的所有人都惊得呆立当场!
我勒个去!
正一品及以下,先斩后奏?
这他娘的,你干脆说谁都可以砍不就得了!
大明朝堂之上,除了天子的嫡系亲人与寥寥无几的几个虚职勋爵,谁敢说自己稳在一品之上?
奉天殿前,朱元璋震惊得站了起来。
“老四你给这么大的权?”
朱棣自己也懵了,只能硬着头皮道:“都哥们儿……”
话音未落,天幕中的木正居给了樊忠一个眼神。
樊忠接过天子剑,二话不说,径直朝着三位太监砍去。
三名太监脸色煞白,慌忙躲避。
可他们怎么可能是樊忠这个沙场老将的对手。
不出片刻,两颗人头滚落甲板。
鲜血溅了一地。
只剩下最后一个王振,瘫软在地,裤裆已经湿透。
木正居抬手示意樊忠停下。
他接过天子剑,走到王振面前,缓缓蹲下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王公公,替我转告陛下。”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天子剑上的血迹。
“就说,老臣听清了。”
王振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只是疯狂地对着木正居磕头。
“遵命!遵命!奴婢遵命!”
随后,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着船舷跑去。
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木正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王振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缓缓开口,下达了那道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命令。
“传令全军,除了留下维护秩序的,即刻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四个字一出,整个旗舰,瞬间炸了锅。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第一个冲了上来。
“为何啊!我等誓死追随老首辅!您若抗旨,我等愿为马前卒,万死不辞!”
“没错!我等誓死追随!”
“请木公三思!”
他话音刚落,旗舰之上,所有将领,无论职位高低,竟齐刷刷地跪地,声震云霄!
这是兵谏!
他们宁愿背上谋逆的罪名,也要追随这位老人,完成这桩旷世伟业!
哪怕这件旷世伟业目前只存在于口头!
然而,木正居却只是摇了摇头。
“本辅若走,大明必乱。”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辅若抗旨,大明必将陷入内战。届时,不仅南下东进之计化为泡影,就连现有的疆域,也将四分五裂。”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更何况……”
“本辅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了。”
“但大明,不能乱。”
说完,木正居提着天子剑转身走进船舱。
那个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无比苍凉。
奉天殿前,朱元璋沉默了。
朱棣与朱标也沉默了。
他们终于明白,什么叫孤臣。
什么叫,无人能懂木正居。
但天幕的画面还在继续。
船舱内,昏暗的烛光摇曳。
木正居刚踏进去,就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老者,手里拿着本子,正奋笔疾书。
他走近一看,愣住了。
史官的服饰。
而书上记的,正是刚刚发生的事。
木正居看着那一行行铁画银钩的小字,沉默了半晌。
随后,他抽出手中天子剑,直指史官。
“写。”
木正居的声音突然响起,“木正居提剑,斩杀天子使者,意图谋逆。”
那史官的笔,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看了看木正居,又看了看那柄天子剑。
随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低下头,蘸饱了墨,在纸张上,落下了新的字迹。
【正统十四年,春,倭国之役。上遣内官王振等,持金牌十二,令太傅班师。太傅不从。】
【二使……】
他笔锋一顿,略作思索,随即笔走龙蛇。
【二使左脚先踏出,致暴毙,死因宫寒。】
“二使死于宫寒。”
木正居盯着那七个字,沉默良久。
“一字不改?”
那史官抬起头,迎着木正居那注视,脊梁却挺得笔直。
他放下笔,对着木正居,郑重一拜。
“史家据事直书。”
“一字,不改!”
第48章朱棣:他真的,我哭死!
船仓内,木正居听着那句掷地有声的“一字不改”,沉默了很久。
旗舰甲板之上,海风呼啸,卷起血腥的气息。
气氛都仿佛停滞了,只剩下那名史官笔直的脊梁,与那柄悬在他头顶的天子剑。
终于。
木正他松开了手。
那柄曾斩杀过无数臣子,刚刚又饮了内侍之血的永乐天子剑,脱手。
哐当。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甲板上,显得无比刺耳。
紧接着,一道笑声,从木正居的喉咙里传出。
那笑声起初很低,像是胸腔里压抑不住的闷雷,而后越来越大,越来越狂。
他仰起头放声大笑,随后边笑边转身。
佝偻的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与残阳中,一步步走向船舱深处。
甲板上,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将领,以及船舱里那个依旧保持着躬身姿势的史官。
良久。
那史官才缓缓直起身。
他看着木正居消失的背影,默默地提起笔,在那卷史稿上,又添了一笔。
【太傅见二使之死,未尝不怅然。行十数步,一步一叹,盖哀其性命,非为己也。】
【其德配天地,吾等自愧不如。】
写完,他吹干墨迹,郑重地将史稿卷起,收入怀中。
这一段插曲,直接给天幕外的奉天殿,看沉默了。
朱元璋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那个史官……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