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茶馆闲聊,不再是后世评论,而是变成了一行行、一列列的典故。
【永乐五年,首辅木正居,力排众议,削减京城勋贵、皇亲宗族年例五成,并实行推恩令。
定'阵亡将士抚恤金'最低额度为五两,其父母由户籍地官府供养终身,其子女入学,免束脩,直至十六岁。】
【永乐七年,首辅木正居,驳回工部营建西苑提议,将预算尽数拨给兵部,为北方九边所有将士,换装加厚棉甲、棉衣、棉靴。
是年,九边之地,无一人冻死。】
【永乐十年,首辅木正居,上奏'荣军法',凡因战致残之士卒,归乡后可免全家三年赋税,由地方官府授'荣军田'十亩,世代相传。】
【永乐十三年,鞑靼来犯,宣府总兵张武战死。其妻儿被当地劣绅欺辱,家产遭夺。
事闻,首辅木正居震怒,三日内,连下十二道辅谕,命锦衣卫彻查。】
【半月后,涉案劣绅、官员共计三百七十人,尽数斩于张武墓前。木正居亲笔题写碑文:人人为国,国为人人。】
【永乐十五年天降暴雪,木正居再度上书,为边军将士争取到每月额外半斤盐、三斤肉的补给。
朝中大臣弹劾其"靡费国库",木正居当殿反驳:尔等朱门酒肉臭,岂知边塞苦寒?将士为国守边,连顿饱饭都不配?】
【永乐十七年,木正居推行"战功分级制",从普通士卒到千户,每斩敌一级,皆有明确赏赐。
且规定,无论出身贵贱,战功面前,人人平等。此令一出,军中士气暴涨。】
【永乐十九年,木正居亲自前往九边巡视,见有将领克扣军饷,当即斩杀一名四品军官,悬首示众。
事后亲自清点账目,为将士补发积欠军饷,共计白银七十二万两。】
一条。
又一条。
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是从世家大族的嘴里抢出来的。
是从皇亲宗族的年例里克扣出来的。
是木正居顶着满朝文武的非议,背负着"酷吏"、"权奸"的骂名,硬生生从牙缝里为他们这百万将士省下来的。
他们身上的棉衣,是木正居给的。
他们每月按时足额领到的军饷,是木正居发的。
他们死后,能让家中父母妻儿活下去的抚恤金,是木正居用自己的官声和权势,为他们换来的。
这还有什么理由把矛头指向他?
震撼。
无以言表的震撼。
奉天殿前,朱元璋看着天幕上那一条条律令,嘴唇哆嗦着。
他一生都在追求的,一个不贪污、能办事、肯为国为民的完美臣子……
原来,真的存在。
而且,比他想象中做得更好。
朱标站在一旁,他想起自己也曾想过许多利民政策,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件?
而木正居,这个权倾朝野的首辅,却把每一分权力都用在了刀刃上。
漠北雪原。
木正居的脚步,终于停在了大军阵前,不足十步之处。
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哐当……"
一声轻响。
最前排的一名百户,手中的长矛脱手而出,掉在雪地里,随后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哗啦——"
前排的士兵,纷纷往后退。
他们手中的长矛、战刀,齐刷刷地调转方向,锋利的刃尖,深深地刺入脚下的冻土。
"这……"
朱高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身边的朱高燧,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军心……没了。
不,应该说军心从来就不在他们这边。
"老夫,奉永乐皇帝遗命,护送梓宫回京。"
木正居终于开口了,他环视着眼前那一张张年轻而又惶恐的脸:
"尔等,皆是我大明的好儿郎。"
"放下兵器,各自归营。"
"待新皇登基之后,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混账!"
朱高煦彻底疯了,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催动战马,就要亲自上前,将那老人斩于马下。
"王爷,不可!"
他麾下最信任的副将手死死拉住了他的缰绳。
"滚开!"朱高煦怒吼。
可又有两三名将领围了上来,死死地拦住了他。
"王爷,息怒啊!"
"王爷!那是木公!我们不能动手!"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耽搁。
一个呼吸的迟滞。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然后,是成片成片跪倒的声音。
"我等……拜见木公!"
"恭送陛下回京!"
第62章鸿门宴
那声音,初时还稀稀拉拉,但很快,便汇成了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
后方的军队不明所以,只见前方黑压压跪倒了一片,那杆代表着汉王朱高煦的王旗,在风中显得如此孤单。
于是,他们也跟着跪了下去。
十万大军。
不,是数十万大军。
在这一刻,尽数俯首。
那黑色的洪流,在那个孤零零的苍老身影面前,彻底融化,化作了谦卑的臣服。
奉天殿前,朱元璋缓缓坐回了龙椅。
他看着天幕,看着那个被万军叩拜的老人,许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咱……咱不如他。"
文官集团,是他一手扶持的门生故吏。
武将集团,是他一手简拔的骄兵悍将。
现在,连这几十万大明将士的军心,都系于他一人之身。
这天下,还有谁能动他?
还有谁,敢动他?
.......
朱高煦在马上,手中的佩刀高举,却迟迟落不下去。
他麾下的副将全都围了上来,死死拦在他身前。
“王爷!不能动手!”
“王爷三思!”
朱高煦气的浑身发抖。
十万大军。
他手握十万精锐!
可现在,这十万人,却跪倒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面前!
“滚开……都滚开!”
朱高煦怒吼出声,“你们还是不是本王的兵!”
“给本王站起来!”
“给本王杀了那老东西!”
可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那些跪在雪地里的士兵,一个个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抬眼看他。
朱高煦的怒吼,在风雪中回荡,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远处,木正居站在那里,依旧半眯着眼睛。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终于,朱高燧咬了咬牙,翻身下马。
“二哥。”
他走到朱高煦身边,声音很低。
“算了。”
“算了?!”
朱高煦猛地转过头,眼中几欲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