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第719节

不然,天知道会不会进入邓陵氏墨者的刺杀名单。

那些狂热的相信墨翟先生兼爱非攻、尚同尚贤的墨者们‘勤生薄死,以赴天下之危’。

不过,这种靠着信仰和精神支撑,而且很惹人厌烦的派系,在战国中期就渐渐消亡。

其徒子徒孙们,演变成为了今日的游侠。

而相夫氏之墨,则一直延续到了战国晚年。

庄子就曾遇到过好几个相夫氏之墨的大拿,与之辩论,他们大约是墨家三派里最虚幻的理想主义者,追求的是思想上和哲学上的解放,寄希望于墨翟先生预言的‘新圣’出世,辅佐‘新圣’建立一个没有战争没有饥饿的中国。

这一派系,将中国古典时代的逻辑辩证思想发展到了极致。

庄子也受过他们的一些影响。

而最后,也是最强大的派系就是曾经在战国时期威名赫赫,与法家共同缔造了大秦帝国并吞天下基业的相里氏之墨。

这个派系,以技术为本,追求发明创造,希望通过器械之利‘兴天下之大义’,最终尚同尚贤,为新圣出世后,一统四海,再造盛世奠定基础。

在秦代时,这个墨家派系,执掌了几乎整个秦庭所有的科技研究、军械制造、基础材料研究的工作。

他们在秦庭拥有着超人的地位。

秦代的法律,号称谁都能管,谁都能处置。

但独独,相里氏之墨犯法,不归秦律处置。

他们接受的是更加严苛、残酷的墨家家法处置!

秦惠文王时,当代的相里氏之墨钜子‘腹鞟’之子犯法杀人,秦惠文王怜悯‘腹鞟’年老功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特别下令赦免。

结果‘腹鞟’说:墨者之法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此所以禁杀伤人也。夫禁杀伤人者,天下之大义也。王虽为之赐,而令吏弗诛,腹鞟不可不行墨者之法!

于是其子被以墨家之法处死。

这个故事被记载在《吕氏春秋》之中,生动的反应了墨家相里氏这一支的思想面貌与主张。

不过……

在如今,无论是邓陵氏、相夫氏、还是相里氏,曾经在战国时期,任意一支都可以与儒家分庭抗礼,甚至教儒生们做人的墨家学派,都已经被历史长河所掩埋。

到今天,想要找一个正统的传人,都是无比困难的事情!

原因也很简单。

在战国时期,曾经兴盛无比,号称‘弟子丰弥,充满天下’的墨家三派。

在混乱的战国时代和随后的秦末战乱之中,已经消耗殆尽了。

这些满脑子‘兴天下之利’,想要再造新世界,打造理想国的家伙们,一个又一个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以至于‘姓名撕裂,与草木同尽’。

而随着汉室建立,残存下来的少数人,得不到国家支持和扶持,再也不能像秦代那样有国家为靠山,做支撑,可以愉快的做他们想做之事。

更可怕的,因为他们的先辈们纷纷‘姓名撕裂,与草木同尽’,一个个都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于是,墨家的著作和思想论述以及发明创造,能够流传下来的百中无一。

汉季的儒生可以从废墟里挖出先人们的简牍,接续被断绝的传承。

实在不行,还可以学习孔安国、左传诸生,开动脑洞,来一次‘俺寻思着应该是这样……’,搞起古文经学来。

但汉初的墨家门徒们,能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只有那些不会说话,不会写字的器物。

制造它们的人与设计它们的人,已经死光了。

而墨家的东西,又不像儒家,嘴炮就可以了。

于是连和儒生们一样,开动脑洞,再创造都已经是奢望。

于是,自然而然,陷入了恶性循环。

秦灭不过三十年,到汉太宗之时,天下的墨者就已经消亡殆尽。

到今天,张越甚至觉得,已经找不到正宗的墨者了。

更悲哀的是——墨家学派的思想总纲《墨子》一书,居然还是法家保存下来的……

至于其他著作与论述?

就只能从孟子、庄子、荀子和韩非子、吕不韦等人的著作里去找了。

眼前这个丁缓,在张越看来,应该与相里氏一脉,有着渊源。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弃了理想与抱负?

不过没有关系……

张越相信,他抛出来的‘三世说’同样对墨家具有致命吸引力!

因为在事实上来说,第一个抛出‘新王说’的正是墨家。

若丁缓果真曾是一个墨家门徒,那他就不可能拒绝的了自己伸出来的橄榄枝才对!

这样想着,张越就看着丁缓,轻声道:“公既有鸿鹄之志,何不出山,与吾共佐长孙,以兴小康,致太平,厥不世之功?”

丁缓深深的吸了口气,咽了咽口水,咬着嘴唇,对张越道:“侍中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当年,少府卿欲辟我为千石之吏,吾对曰:千石之粟,其价几何!”

他望着张越,虽然他的内心很激动,但理智却告诉他。

这已经不是他和他的父祖们期望的时代了。

这个世道也没有他施展理想与抱负的空间。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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