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心说这个大人很上道嘛，值得表扬。便将那马牵到太子跟前，嬉皮笑脸的对太子躬身道：“请太子殿下上马。”
太子也笑了，指着贾珠刚要说什么，就见那匹马突然四肢弯曲，完全趴伏在地上，好像邀请太子骑上去一样，众人不由都啊了一声。
贾珠倒吓了一跳，心说我让你跪前腿谁让你连后腿也跪下了，不过也行吧，这样显得更恭敬。
太子骑上去，那马又慢慢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怕摔到太子一样，然后小步绕场一周又回了，又是一个跪伏，让太子下马。
连贾珠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心说行啊，挺聪明啊，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别说贾珠了，所有人都吃惊死了，这什么情况呀，就是这马的原主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形呀，也都张大了嘴巴瞧着，周围一片啧啧称奇声。
接着那马又向着当今的方向去了，也同样来了个跪拜礼。
众人也跟着那马齐齐跪倒，口中高呼万岁，更有会拍马屁的大臣当场就出口成章，说了一大篇当今盛德堪比尧舜、功绩盖过禹汤、使得百兽臣服、万国归心的即兴演讲，把贾珠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话说那么多好听的句子是怎么这么快想出来的。
那些各国使臣更是早已被眼前所见所闻惊呆，心中对于大虞的景仰与敬畏已经达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程度，也都齐齐跟着跪拜磕头，高呼着各种他们心中最神圣的呼唤。
当今笑着让众人平身，又命人将那马牵了出去，好好照顾，然后对着众人笑道：“朕就不骑了，朕也见识到了番国的祥瑞，众卿家就都随朕饮宴去吧。”说着便扶着白公公当先去了，其余人也连忙跟随而去。
贾珠并没有跟去，自己今天已经够出风头了，可不想再跟去接受别人的参观和垂询了，是以悄悄拉了九皇子的袖子，二人转身回去了。
贾珠知道，此时那二皇子肯定恨死自己了，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为了太子都挨过一回鹰抓了，这救命之恩可不能这么白瞎了，再说自己又和九皇子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而且葛珩又是太子的太傅，明里暗里自己都是太子的人了，哪里还能够改弦易张。
自己这一大家子的生死可都在这了，就算东府的贾敬有不一样的立场，他也顾不得了，怎么着都必须保着太子登基才行。
他今天其实也是一身冷汗的把事情做下来的，临时起意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让人诟病钻空子的地方。
不怕没好人就怕没好话，万一哪个别有用心的嚼舌头说自己比皇家的气运还要大，连外国的祥瑞都能收服，皇上也好，太子也好，心里肯定得有疙瘩。
这疙瘩放久了就容易变成不定时炸弹，一个不小心就冲着自己扔来了，到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自己的脑子还是不够用啊，整些吃喝玩乐的东西还行，玩这些阴谋诡计还真不是这块料。现在自己算是彻底把二皇子得罪了，今后还不定有什么风雨雷电等着自己呢，自己还是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一回到九皇子的住处，九皇子就一把抱住贾珠道：“好啊，你小子竟敢骗我，平时装的可真像呀，好像箭法和我差不多似的，原来都是骗我的，不行，你必须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练的。”
贾珠一阵无语，自己在这边心惊肉跳的，这孩子在那边没心没肺的，遂一把把九皇子拉了坐到塌上，让来宝出去把门掩了，又用神识扫了一圈，确认周围真的没有人偷听，才小声将刚才在御园中的事情捡着能说的，掰开了、揉碎了给九皇子讲了一遍。
然后拍着自己的胸口道：“你听听，我现在心还在跳呢，你还问些个有的没的，怎么练的，我说是天生的你信吗？”
九皇子已经张大了嘴，就骑个马的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东西在里面。
“真的是这样吗？”九皇子不觉问出了口。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那样我就不用这么担心了。”贾珠叹气道。
九皇子不再说话，坐在那不知想些什么。
第110章 顾虑
第二日贾珠忙忙的出了宫，赶去了葛府，这种事还是要和葛珩说说比较好，听听葛珩怎么说，自己心里才能有点底。
葛珩一见他便笑道：“就知道你今日会来，坐吧，虽然安儿他爹已经说了一遍，但老夫还是要原原本本听你再说一遍。”
贾珠行了礼，便挨着葛珩坐下，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除了自己的超人能力，就连自己心里的担忧也都和盘托出。
只见葛珩闭着眼睛一边听一边在那捻胡子，贾珠都觉得自己再讲一讲，这老头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都得被捻没了。
半晌，葛珩方叹气道：“以前你年纪小，这朝堂里的事情就没怎么给你说过，从你中了举，本来就预备慢慢给你说说这里面的事情，没想到你已经卷入到这里面来了。”
“祖父，那孙儿该怎么办，孙儿一己之身倒无所谓，就只怕会连累家人。”贾珠苦着脸道。
“事情确实像你分析的那样，二皇子的确有意于那个位置，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葛珩叹道：“太子出生的晚，而且出生没多久就被皇上直接封了太子，上面年长有才干的兄长难免不服。
这在皇家也是平常，别说是皇家了，就是寻常百姓家，兄弟之间还为了仨瓜俩枣的起纷争呢，这也是人之常情，相信皇上心里也是知道的。”
“那昨日二皇子是不是太明显了，这样直接针对太子，就不怕皇上……要做什么也应该暗地里吧。”贾珠又道。
“原先何尝不是暗地里的，但谁都不是傻子，时间久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就是不说破罢了。”葛珩捻须道。
“这些年，皇上对二皇子也很好，二皇子呢，也确有才干，在朝中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如果能借此打压一下太子的声望，许是觉得皇上会更换太子的人选吧。再者，皇上年纪越来越大了，许是不想再拖了吧。”
“那皇上会换吗？”这是贾珠最关心的问题。
葛珩摇头道：“太子无错，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有什么理由要换？除非太子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可一朝太子需要那样做吗，只要安守本心，那个位置是迟早的，何须多做什么。”
“那孙儿昨天那样做对吗？”贾珠忐忑道。“孙儿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若孙儿不出头，太子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可当时也来不及多想，脑子一热就冲过去了，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呵呵呵……”葛珩笑道，“知道怕啦，知道怕就好，以后做事就会少些莽撞。你也不用太担心，反正你早已被视作是太子的人了，做不做，怎么做，都一样。而且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对错，今日看着错的事，他年可能就成了对的，反之亦然。”
“不过，你们贾家现在挺有意思的，你是太子这边的，你们东府又被看成是二皇子那边的，脚踏两条船，倒有些难办。”
“孙儿可没想两边押宝呀，孙儿之前都不知道东府和二皇子的关系，也没想过皇子们之间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贾珠苦着脸道：“现在知道了，孙儿也很烦呐。”
“你烦？恐怕你们贾家的两位当家人现在才烦呢。”葛珩笑道。
“那祖父呢，您是哪边的？”贾珠干脆问道，虽然自己觉得葛珩是太子这边的，可是一直以来也没见这老头为太子做过什么，许是做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今日既然说了这么多，索性就问个清楚明白。
“你倒是什么都敢问。”葛珩笑道：“若老夫不是太子这边的你预备怎么办？”
“不知道。”贾珠摇头道，“孙儿一直以为您是太子这边的，难不成你是人家说的纯臣，只一心听皇上的。”
“哈哈哈，纯臣。”葛珩笑道，“哪来的什么纯臣，哪一个身后不是一堆的纠葛，哪一个身后不是一大家子的性命，那不过是说说而已，恐怕这两字连皇上自己也不会相信。”
“即便老夫从前真是个纯臣，因为你小子的缘故，现在也不是了，何况老夫本就做过太子太傅，自然就会被他人视作太子一党，就像你们东府，因为与二皇子有着那样一层关系，自然也会被视作二皇子一党，说不是也没人信呐。”
贾珠叹道：“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行啦，先别想太多了。”葛珩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且慢慢看着吧，来，你跟祖父说说，那匹马你是怎么让它跪下的。”
“真不是我呀！”贾珠连连摇头，“孙儿哪有那本事，孙儿自己也吓了一跳呢。”
“真的？”葛珩拿眼横着贾珠笑道。
“真的，真的。”贾珠狠狠点头，“比珍珠都真。”
“哈哈哈……”葛珩大笑，“可你偏偏是个假珠。”
贾府的一处小书房内，贾赦小声的问着贾敬道：“敬大哥，你说句实话，昨儿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我没参与，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不知二皇子怎么会那么说。”贾敬无奈道，“我一直都和吴老大人说，我不想搅合到这些事情里去，不想搅合进去呀，可是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贾赦也叹气：“以前珠儿认了葛老大人，但好在葛太傅早就告老了，也没什么，后来珠儿又成了九皇子的伴读，可这是皇上的圣旨，谁敢不尊，且又是九皇子自己招惹的珠儿，和珠儿没有关系，二皇子那边也不能拿这事说什么。”
“况且谁都知道九皇子贪玩，珠儿不过是陪着玩玩，年纪又小，倒也无妨，谁知后来珠儿又救了太子，这就已经被看成是太子的人了，可那也是突发情况，珠儿也为此差点丢了性命，也不能说咱们是故意买太子的好，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现在……”
“珠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怎么就直接冲上去了呢，现在这就算和二皇子对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贾敬摊手道：“你问我，我问谁，谁能想到就成了这个样子，从珠儿救了太子后，吴老大人就总是让我明确表态，我一直迁延着，希望不要裹挟进去。可是现在，咱们怎么办，现在对二皇子来说，我不帮他就等于是在帮太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脚踏两条船，哪边的好处都想要呢。可天知道，我哪边也不想选啊。”
贾赦也叹气，半晌方道：“事到如今，我只能和珠儿站一边了，我总不能把自己的亲侄子掐死吧。”
“那我怎么办，我是能把你大嫂休了还是能把珍儿媳妇休了。”贾敬无奈道。
说完两人又对坐叹气。
忽贾敬又道：“能不能问问存周，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贾赦道：“问他？他最近总是神思恍惚的，像丢了魂似的，再说你觉得他会不顾自己儿子吗？”
“可是我糊涂了。”贾敬拍着腿道，“就真没什么办法能表明咱们什么都不想参和吗？你说皇上那边要怎么看咱们。”
第111章 太子的心
太子宫中，太子笑着将一个装着糖果的小碟子推给九皇子道：“尝尝，这是他们新进的洁粉梅片雪花洋糖。”复又笑道：“那小子真是这么说的？”
“嗯。”九皇子点头，“他说他当时一冲动就上去了，就怕那匹马有什么名堂，可是过后一想，又有些怕自己是不是办错了事，也许六哥会有更好的办法。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根本什么事都没有，让他这么一弄反而不好了。”
九皇子拿了一块糖道：“六哥，到底是不是那小子说的那样，那小子要没上去，你预备怎么办？”
“呵呵。”太子苦笑道，“怎么办？只能找别的理由不骑呗，我也没想到二哥会突然那么说，以前他们都是暗着来的，从来没摆在明处，也许就是想看我措不及防的狼狈样子吧。”
“他们真讨厌，总是这样，处处都要显得比六哥强似的。那个位置就那么好吗，非得要争。”
太子笑道：“你告诉那小子，不用担心，也没坏什么事，即便真坏了事我也不怪他，他的这一冲动的心意，我记下了。”
说着端起茶喝着复又道：“那小子的箭法那样好，你以前不知道？”
“可别提了。”九皇子恨恨地拍了下大腿道，“那小子平时装的可好了，一点都没露出来，害我还以为自己的箭法和他一样呢。”
“那他怎么说？”太子又问。
“他说是天生的，因为太异常了，年纪又小，所以师傅就让他瞒着，人前不要显露，免得招惹麻烦，若不是为了要找回咱大虞的面子，他也不会去比试的。”
“这倒是难为他了。”太子叹道。他能理解贾珠的这种做法，不是为了故意要骗谁，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折之，不过是谨慎罢了，能够为了朝廷的颜面挺身而出，大是大非上还是很明白的。
正想着就听九皇子叹了一声道，“六哥，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什么都帮不上，关键时刻还不如贾珠。”
“哪有。”太子笑道，“你很有眼光啊，找来了一个贾珠。”
“真的，这也算本事啊。”九皇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复又正色道：“那接下来要做什么，二哥他们若是步步紧逼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有什么可着急的，着急的应该是他们，我还是当我的太子呗。”
放下手里的茶杯，太子踱到门边，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无，枝头的两只雀儿突然飞了出去，掉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
从前，他曾一度怀疑贾珠是有意接近潇儿的，毕竟谁都知道潇儿与他的亲近，贾府便故意弄个孩子来取悦潇儿，不过是为了变相的对自己示好，贾家东府算是二哥的人，贾家西府便又来投机自己，这宁荣两府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是时间长了以后，听着潇儿讲着贾珠这，又讲着贾珠那，嫌弃里还带着一股子亲近。他就无法开口告诉潇儿要小心一些，那个贾珠也许目的并不单纯。
可那次贾珠扑倒了他，迸溅出的血落到他的脸上，他觉得许是自己多虑了，贾家的人再怎么想投机也不至于拿家中嫡子的命来邀功，而且电光火石之间，谁又能想得了许多，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自己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多疑，一些简单的事也会想得如此复杂，两个孩子之间简单的相遇、相交也能杯弓蛇影出许多阴谋来。
还有这次，看着贾珠做出一副九弟平日里任性的表情，咋咋呼呼喊着跑过来的样子，那一刻他真的很高兴，心里也一下子踏实了。
这一点上他真的不如九弟，九弟对人总是一副赤子之心，这是自己最想让他保留的东西，也是时不时最恨铁不成钢的东西。
有时他觉得贾珠对九弟也是这种心态，宠着又嫌弃着，虽然贾珠比九弟还小，可感觉上却更像个哥哥。
现在恐怕二哥那边会气得要死吧，精心准备了一场，好处没捞着，还臊了一鼻子灰去。
二哥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啊，终于直接放到明处来了。
其实，他能理解二哥，父皇头发里的银丝一年比一年多了，若是再不能把自己这个太子换下，可能就只能去做谋反的事情了，那是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做的事情，能顺理成章得到的东西谁愿意背着骂名获取呢，况且还不一定成功。
贾家那边也在头疼吧，不管他们原来怎么想的，现在他们就是左右为难的状态，原来都心照不宣，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被贾珠这么一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只能选边站了，可这边他们也不敢选，父皇还在那瞅着呢，想到这就不由好笑起来，贾珠呀贾珠，还真是一石冲开水底天呀。
贾政这一天总是被同僚恭喜祝贺着，说他养了个好儿子，不仅箭法高超，还能驯服番邦的野马，真乃少年英雄。
听得他直纳闷，珠儿是中了举，可这和箭法有什么关系，再高超能高超到哪去。因心里记挂着珠儿那血光之灾，也无心细问，只随便应付过去，待回来问过贾赦之后才呆在那里。自己因心中烦闷告了假没有去那御苑，竟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切，珠儿竟这么厉害吗？
“怎么，老二你也不知道珠儿的箭法？”贾赦问道。
“我，我基本上就没看过珠儿习武，所以……”贾政结巴道。
贾赦无语，刚想责备贾政怎么这样不用心，随即又想到自己也没怎么过问贾琏习武的事情，不过找了两个会点功夫的家院扔过去就不管了，老二起码还过问了珠儿读书的事情，自己连琏儿上学的事也没怎么问过，不觉有些讪讪的道：“反正很厉害就是了，比你我都强。”
贾政却更郁闷了，这么优秀的儿子，为什么偏就有劫难呢，这到底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和大哥说说，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知道的人多了就可能泄露出去，万一被老太太和珠儿娘知道了，就更不好办了。遂辞了贾赦，心事重重的走了。
老二这是也想到家里现在的难处啦？贾赦心道，不然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被众人惦记的贾珠此时却在贾母这边乐呵呢，跟葛珩唠叨完之后，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自己纠结这事的对错干嘛，反正做都做了，二皇子不乐意又怎样，只要他对皇位有想法，撕破脸是早晚的，干就完了。
自己还是经历得太少了，上辈子不过是个老百姓，连区长都没接触过，这辈子虽然是贵族了，可也一直是个小透明、背景板罢了，猛然间成了皇家圈子里搅风搅雨的主角还挺不适应的，主要是这地方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而是动不动就抄家灭族啥的，做点啥都得瞻前顾后，总担心一不小心就连累了家人。
第112章 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