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美1625 第321节

  而且,炮子打在身上,那可不是青一块紫一块,而是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没个囫囵完整的尸体!

  然后,包衣和民壮刚刚转过身来,还未跑远,便遭到几名清军甲兵的砍杀,高声呼喝,勒令他们立即回到城墙上,不得擅离一步。

  又是一轮齐射。

  这次炮弹像是长了眼睛,全部击中在角楼的炮位上。

  一发炮弹穿过垛口,命中了一名炮手,直接将他打成了两截。

  还有两发炮弹打在了女墙上侧,飞溅的碎石瞬间将周围的守军打成筛子。

  “一号炮、二号炮换特种弹,清扫城墙上的守军。三号炮抵近城门,准备破城!”

  右侧马台上的那门佛郎机小炮方才因为填药量过多,在发射时,造成火炮炸膛,倒也省了新华炮兵的打击。

  ——

  城墙上,鄂尔泰蜷缩在一个垛口后面,耳边全是伤员的哀嚎。

  那些被飞溅的碎石和开花弹的爆炸,宛如死神的镰刀,收割着一切暴露在外的生命。

  一个十二岁的旗人少年倒在他身边,脸上被碎石击穿了两个恐怖的血洞,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他从未想过,敌军的三门火炮便能封锁整面城墙,打得所有人都不敢冒头。

  每一声炮响,都会让他下意识地哆嗦一下,唯恐炮弹飞向自己的位置。

  昔年,他在面对明军万箭齐发的时候,也没这般恐惧和畏缩。

  “佐领大人……”阿克敦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爬了过来,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鄂尔泰火炮轰鸣的间隙探头看了一眼城外。

  那些新华炮手仍旧不紧不慢地操弄着火炮,似乎在以这种大杀器持续给予他们所有守军施加压力,让每个人都感到恐惧。

  更可怕的是,一队新华炮手在十余名持火铳的散兵掩护下,正在慢慢向城门推进,准备直接抵近射击,轰开被堵塞的城门。

  “准备死战吧!”鄂尔泰苦涩地说道。

  他拔出佩刀,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不是害怕吗?

  他使劲摇了摇头,这应该是面对绝对火力碾压时的无力感。

  辽阳城,这座曾经让他以为会让来袭敌军付出巨大伤亡代价的坚城,在新华军的火炮面前,似乎变得是那么的柔软和无力。

  他拖着瘸腿,持着腰刀,一步步走下城墙。

  ——

第489章 战辽阳(五)

  数轮的炮火,已经将辽阳城南门轰得千疮百孔。铁铆钉崩飞后留下的孔洞里渗出暗红的木屑,门板在震颤中扭曲变形,甚至能透过裂缝看见后面堵塞物的轮廓。

  随着“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数寸厚的包铁城门终于不堪重负,在又一轮轮炮击下终于轰然倒塌,扬起的烟尘中混杂着断裂的铁条、碎木屑和沙袋里的黄土,在寒风中凝成一道浑浊的烟柱。

  城门后堆积的沙袋、石块、家具和木栅被炸得四散飞溅,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隐约可见后面瑟瑟发抖的守军--那分明是几个满脸烟灰的半大孩子,手中长矛比他们的身高还长出半截。

  炮兵阵地上,蒋大生的脸颊被炮口焰燎得发烫,他狠狠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里迸出兴奋的光:“狗娘养的,看你们还顶多久!“

  炮手们像是被点燃的引线,动作愈发迅猛。调整炮架时铁轮碾过冻土的咯吱声,装填手撕开油纸包时的脆响,推弹杆撞进炮膛的闷响,在阵地上汇成急促的节奏。

  “标尺下调两指,瞄准城门洞左侧!“

  “轰!轰!“

  两发炮弹拖着尖啸钻进城门洞,左侧堆积的石块与杂物瞬间被撕开两个豁口,碎石飞溅中传来守军撕心裂肺的哭嚎。

  待烟尘稍散,已能看清通道两侧倒着几具残缺的尸体,剩下的一个半大孩子抱着脑袋缩在墙角,裤脚渗出的尿水在地面结成细小的冰碴。

  “全军突击!”站在阵前的周成平,将手中的指挥刀猛地向前一挥。

  他的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嘈杂,惊得城墙脊上栖息的乌鸦扑棱棱飞起,黑压压一片掠过灰蒙蒙的天空,留下几声凄厉的啼叫。

  新华军士兵们端着火枪,高声呐喊着冲向城门,燧发枪的枪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新式刺刀的卡笋发出整齐的金属碰撞声。

  就在前锋即将冲进城门洞时,里面突然冲出三十多个身影。

  为首三个披甲的清军士卒尤为显眼,左边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卒,颔下花白的胡须纠结在一起,右手缺了两根手指;右边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甲胄明显大了一号,用麻绳在腰间捆了三圈;中间那个中年旗兵独眼龙似的瞪着左眼,右手攥着柄锋利的腰刀。

  他们身后跟着三十多个包衣,大多穿着露出棉絮的破袄,手里攥着锈迹斑斑的铁叉、豁口的腰刀,有个矮胖子甚至举着个一把铁镐。

  最刺目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旗装,挥舞着菜刀冲在最前头,发髻都跑散了。

  “第一排,预备……“一名少尉军官高声喊道:“放!“

  “砰!“二十支燧发枪齐射的声浪震得城墙簌簌落灰。

  那妇人正往前扑的身子突然一顿,胸口绽开三朵暗红的血花,菜刀脱手飞出,在青石板上弹了两下,落进路边的排水沟里。

  她直挺挺地倒下去时,眼睛还圆睁着望着天空。

  她身后的独眼旗兵刚将弓拉到满月,一发铅弹精准地钻进他的右肩。

  “呃……啊!“他惨叫着后退两步,羽箭斜斜地飞上天,握着弓的手软软垂下,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结冰的路面上,瞬间冻成细小的血珠。

  “第二排,上前一步!放!“

  第二轮齐射如同割麦般扫过人群。有个包衣抱着脑袋想往后缩,却被三发铅弹同时击中胸口,后背硬生生被穿出三个血洞,带着热气的内脏混着血沫喷溅在后面同伴的脸上。

  那同伴吓得怪叫一声,手里的铁叉“哐当“落地,转身就想跑,却被紧随其后的铅弹掀掉了半边脑袋。

  “第三排,放!“

  硝烟散去后,城门处只剩满地扭曲的尸体。

  有个十二三岁的小旗丁还没断气,一边哭喊着,一边费力地往城门洞里爬,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暗红的血痕。

  一名士兵快步上前,刺刀“噗嗤“一声捅进他的后心。

  小旗兵的身体猛地绷紧,随即软软地瘫下去,只有手指还在微微抽搐。

  士兵拔出刺刀时,血珠顺着刀刃滴落在地,在寒风中凝成细小的冰晶。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踏着血泊涌入城门时,靴底黏腻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长官,城里的守军除了少许清虏甲兵外……“当周成平领着大队人马进入城中时,一名军官跑来报告:“大部分都是些匆匆武装起来的平民,有的甚至还没有武器,以砖头、农具、菜刀当武器。“

  周成平扫了一眼遍地的尸体,仅三五个着甲虏兵,剩下的皆为穿着各色服饰的妇人和孩童,以及瘦弱不堪的包衣奴才。

  “记住钟大帅的训令。“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靴底碾过一片冻僵的血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只要拿起武器对着我们,就是敌人。不管他是八十岁还是八岁,心软就是对自己弟兄犯罪。“

  “是,长官!”那名军官应了一声,便向前跑去。

  蓦的,一支羽箭从右侧屋顶上飞来。

  周成平身旁的警卫员眼疾手快,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拽。

  那箭擦着周成平的棉袍飞过,不过那力道明显不足,无力的掉在他前面。

  “右侧屋顶!……射击!”

  “砰!砰!砰!……”十几支火枪同时转向屋顶。

  只见斜对面的灰瓦上,躲着一名十来岁的孩子,正哆哆嗦嗦地往弓上搭第二支箭,旁边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包衣死命地拽他袖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似乎在劝说他赶紧躲避。

  但一排火枪铅弹射来,当即将他们打成蜂窝,惨叫着跌落下来。

  “继续推进,保持警惕!“周成平掸了掸棉袍上的灰尘,目光锐利如鹰隼,“注意两侧巷口和屋顶,小心清虏伏击。“

  部队沿着主街推进,每经过一个路口都会遭到零星抵抗,但火枪的绝对优势让这些伏击变得徒劳。

  清军刚露头就会被数支火枪同时瞄准,往往来不及射出第二箭就被打成筛子。

  一队士转过一个街口,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朱漆大门紧闭,墙头隐约可见晃动的头盔。

  “停!“肖如松举手示意,“有埋伏!“

  话音刚落,墙头突然站起一排弓箭手,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啊!“两名反应稍慢的士兵中箭倒地,一支箭穿透了左边士兵的喉咙,鲜血像喷泉般涌出,另一支箭钉在右边士兵的肩膀,他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两名士兵惨叫倒地,其余人迅速后撤到射程之外。

  “掷弹兵!”肖如松转头朝几名膀大腰圆的士兵吼道:“给我把这狗娘养的院子炸开花!”

  四个掷弹兵立刻卸下背上的藤编筐,从里面取出裹着油纸的陶罐炸弹。

  领头的老兵点燃火绳,对同伴们使了个眼色:“都看好了,听我口令一起扔,争取一次解决!“

  屋檐下的士兵们纷纷举枪瞄准墙头,掩护掷弹兵的动作。

  “轰!轰!轰!……”当数枚炸弹抛入院子时,立即响起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冲天,以及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砰!砰!砰!……”

  有清军士卒露头,正要抬手射箭,却被十余支火枪攒射打得仰头栽下院墙。

  “噗!噗!”两名跟随的辽南镇士兵朝院子里的一间草棚扔出了火把,要将整栋建筑焚烧。

  新华军见状,遂点燃几支火把也抛了进去。

  火势蔓延得比预想中的还要快,未及一刻钟,二十多个清军士卒尖叫着冲出火场。

  一阵排枪射击后,地上倒下十余具尸体。

  随即,一排排刺刀涌了过去,寒光闪烁,将剩下的清军士卒捅成血葫芦,鲜血汩汩地流淌出来,染红了地面。

  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一点点压向辽阳城头,天空渐渐被染成深灰色。

  周成平站在一处高台上,俯瞰这座被战火撕裂的城市。

  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披甲的清兵,有衣衫褴褛的包衣,也有穿着旗装的妇人。

  寒风卷着灰烬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眯了眯眼,目光落在远处仍在激战的总兵府,火光将夜空映照得一片通红。

  “长官,总兵府里的鞑子还在抵抗。”吴应海快步走来,脸上沾着黑灰,声音沙哑,“他们用砖石堵死了大门,弓箭手藏在屋顶,强攻恐怕要折损不少弟兄。”

  周成平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身旁的一名辽南镇明军将领:“陈千总,城内可有火油?”

  陈千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回大人,辽阳城里的油坊都被鞑子征用了,就在粮库旁边。那油坊里的菜籽油,黏得很,若是泼上去,一把火就能烧他个干净,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周成平点点头,冷声道:“传令,调一门炮抵近总兵府,轰开外墙。再派两队人去油坊取火油,既然他们不肯投降,那就烧!”

  很快,一门75毫米野战炮被推到了城中,进抵总兵府院墙不足百步的位置,炮手们迅速调整炮口,装填实心弹。

  “放!”

  “轰!”

  炮弹狠狠砸在青砖院墙上,砖石崩裂,烟尘四起。

  第二发炮弹直接轰塌了一角,露出里面惊慌失措的清兵。

  有人举着盾牌想堵住缺口,却被第三发炮弹连人带盾轰成碎肉。

  “火油来了!”几名士兵扛着木桶冲了上来,桶里装满了粘稠的菜籽油。

  他们迅速将油泼向院墙和屋顶,油液顺着砖缝流淌,在寒风中泛着诡异的亮光。

  “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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