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美1625 第376节

  “前方发现一支不明身份的舰队!……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逼近!”

  奥维尼拉的心脏猛地一跳,立时举起望远镜,极力向北方望去。

  起初,那里只有海天相接的模糊一片。

  但很快,一个个细小的黑点开始出现,先是三五个,然后是七八个,十几个……它们如同从海平面下生长出来一般,迅速变大,清晰可见。

  哦,上帝,那是一支庞大的舰队!

  船帆如云,队形严整,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迎面驶来。

  一面面陌生的旗帜在那些舰船的桅杆上缓缓升起,在智利夏季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一种红色的旗帜,上面似乎点缀着五星的图案。

  他手中的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甲板上。

  他那张因疲惫和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无尽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那绝不是海盗。

  也绝不是任何一支他所知的欧洲国家的舰队。

  是新华人!

  他们经过漫长而又艰辛的海上旅途,千辛万苦穿越重重困难,驶入太平洋海域,即将进抵康普塞西翁港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是补给港的温暖灯火,而是……

  一场战斗!——

第566章 阻击(三)

  “升起战斗旗!”

  “所有战舰以战斗队形展开,以旗舰‘维拉克斯号’为核心,组成攻击横队!”

  “为了国王,为了我们的荣耀,战斗吧!”

  “上帝与我们同在!”

  西班牙特遣舰队司令奥维尼拉中将的命令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舰队上空的沉闷与疲惫。

  凄厉的战斗号角取代了有气无力的钟声,破损的旗帜被奋力升到桅顶,尽管它们在风中显得如此狼狈。

  水手和士兵们从甲板的各个角落挣扎着爬起,踉跄地冲向各自的战位。

  然而,漫长的旅程和疾病消耗了太多水手的精力,他们的动作虽然坚定而有力,但不免稍显迟缓和混乱。

  哦,上帝,这场遭遇战来得太突然了。

  猝然接战,显然不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疲惫、病痛、惶然,还有一丝未知的恐惧在蚕食他们所剩无几的勇气。

  军官们的踢打和呵斥声在甲板上回荡,却难以迅速驱散弥漫在舰队中的迟钝与无措。

  不是很快就要进抵康普塞西翁港,进行短暂的休整和恢复吗?

  怎么,新华人的舰队居然在这里等着我们!

  此时,正值盛行西北风,对方顺着风势,速度极快,须臾间,双方的距离便拉近至不到一里格。

  而己方舰队经过长途跋涉,船底布满了海藻和藤壶,如同负重的老牛,想要转向规避已然不及。

  撤退?

  将脆弱的侧翼和尾部暴露给顺风追击的敌人,无疑是自杀。

  现在,唯一可扭转局势的便是奋力迎击,杀开一条血路,方能驶往前方的康普塞西翁港。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奥维尼拉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做出了最有效的决定。

  他知道,此时任何一丝犹豫都会导致整个舰队彻底的崩溃。

  狭路相逢,唯有勇者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他必须相信西班牙王国战舰的强大,以及接舷夺船的白刃战优势,这是他们百年来赢得一场又一场海战胜利的保证。

  西班牙舰队开始笨拙地转向,试图将侧舷对准北方来袭的敌人。

  十五艘战舰--仅存的一艘物资补给船“帕拉尔号”奉命拖后,等待主力舰队冲开战线——如同笨拙的一群野牛,在海面上划出凌乱而迟缓的轨迹。

  许多船只因为桅杆和帆索在海峡中受损,转向尤显困难。

  “圣克拉拉号”、“阿莱格雷号”、“圣哈维尔号”三艘船更是远远落在了后面,它的主桅杆在强劲的侧风鼓吹下,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与此同时,北方的新华舰队正借助西北风,快速地逼近。

  他们的队形清晰利落,突前的六艘战舰排成一条优美的单纵队(线列),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指西班牙舰队的中央。

  后面八艘舰船则形成另外一把巨剑,同样排成一条纵列,似乎在等待时机,准备对西班牙特遣舰队“补刀”。

  马丁内斯少校举着望远镜,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将军……他们的船……好快!而且,他们排成一条纵列线,这样每条船的火力岂不是只有一侧能发挥?”

  奥维尼拉也注意到了舰队排出的阵型,但他更关心的是双方迅速缩短的距离。

  “不要被表象迷惑!他们或许是想集中火力逐个击破。命令各舰,稳住阵脚,等待我的命令齐射!步兵准备好火绳枪和登船斧!我们争取在第一时间里就把他们拖入接舷战!”

  他判断,只要顶住对方第一轮冲击,利用西班牙战舰相对高大的船楼和数量众多的步兵,就能在肉搏战中扭转局势。

  这便是西班牙海军百年来的制胜法宝。

  然而,新华海军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当双方距离缩短到大约十分之一里格(约五百多米)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新华突前舰队那六艘战舰,在保持高速航行的同时,突然进行了转向。

  它们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向西班牙舰队左舷方向斜插,将己方完整的侧舷对准了尚在调整队形的西班牙舰队。

  这个距离,虽然也在己方火炮的有效射程,但在船只行驶和海浪摇动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准确集中目标。

  “他们想干什么?准备在这个距离向我们开炮吗?”一位西班牙船长不解地喊道。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回答。

  只见那六艘新华战舰的侧舷炮窗齐齐打开,露出一排排黝黑的炮口。

  紧接着,随着双方距离拉近到三百米,火光连续闪烁,雷鸣般的炮声清晰地传来,白色的硝烟瞬间笼罩了对方的船舷。

  数十发炮弹呼啸着划过海面,大部分落在西班牙舰队四周的海水中,激起高大的水柱。

  但仍有两发炮弹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一艘西班牙战舰的船艏被砸得粉碎,另一艘的前桅帆被撕开一个大洞。

  “上帝啊!他们的火炮居然……打这么准?!”马丁内斯少校失声惊呼。

  这个距离上的命中率虽然不高,但展示出的射程优势已经让西班牙人胆寒。

  奥维尼拉的心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打算跟他们进行传统的混战,而是要利用射程和机动性,在远处一点点将他们撕碎。

  “加速!不顾一切地靠上去!缩短距离!”他声嘶力竭地命令道。

  西班牙舰队鼓起所有能用的风帆,像一群步履蹒跚的重甲骑士,朝着灵动的对手冲去。

  但逆风加上船体笨重、人员疲惫(或短缺),他们的速度远远不及对手。

  新华舰队的第一分队完成第一轮齐射后,并不恋战,立即借助风力向侧后方机动,与西班牙舰队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而就在西班牙人的注意力被这六艘舰吸引时,新华舰队的第二分队,那八艘原本拖后的战舰,也开始从另一侧包抄过来,同样排成一条致命的纵列线,就如同步兵排枪射击一般,对他们再次展开了一轮齐射。

  战斗开始未久,似乎就变成了单方面的猎杀。

  新华两支分队像两条灵活的鞭子,充分利用己方的机动性和速度性,交替对西班牙舰队进行侧舷“鞭挞”。

  他们始终保持在中远距离,利用火炮的射程和精度优势,不断将灼热的铁球砸向西班牙战舰。

  “轰!轰!轰!”

  炮声连绵不绝,与西班牙舰队零星、杂乱的反击炮火形成鲜明对比。

  新华炮火的射速快得惊人,往往西班牙战舰挨了一轮齐射,还没来得及从硝烟和木屑中喘过气,下一轮炮弹又已经呼啸而至。

  奥维尼拉所在的旗舰“维拉克斯号”成为了重点照顾目标。

  一枚沉重的实心弹击穿了侧舷,在拥挤的下层甲板上开出一条血路,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材碎裂声和士兵水手的凄厉惨叫。

  另一发炮弹打断了后桅的一条重要缆绳,巨大的帆布哗啦一下耷拉下来,严重影响了船只的操控。

  “左满舵!靠近那艘领头的敌舰!”奥维尼拉指着前方一艘刚刚完成一轮射击的新华巡航舰,双眼通红。

  他看出那似乎是敌方前锋的指挥舰,决心不惜代价拿下它。

  “维拉克斯号”奋力转向,甲板上的西班牙步兵已经举起了火绳枪和登船钩,准备进行他们熟悉的接舷战。

  几名勇敢的士兵甚至扒着船舷,高声呐喊助威。

  然而,那艘新华巡航舰的船长似乎早有预料。

  就在“维拉克斯号”好不容易拉近到不足半链(约100米)的距离,步兵们已经能看清对方船舷后水兵的面孔时,新华巡航舰的侧舷炮窗再次喷吐出火焰。

  但这一次,不再是实心弹!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无数的霰弹和炽热的铁钉如同暴雨般泼洒在“维拉克斯号”的甲板上。

  正准备跳帮的西班牙步兵瞬间倒下了一大片,惨叫声此起彼伏。

  桅杆、帆布、缆绳被打得千疮百孔。

  甲板上血流成河,宛如地狱。

  与此同时,新华巡航舰灵活的船体借助这轮齐射的后坐力,轻盈地向后一退,同时操帆手奋力调整风帆,船只迅速加速,再次与“维拉克斯号”拉开了距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宫廷舞步。

  奥维尼拉扶着被碎木擦伤、血流不止的额头,眼睁睁看着猎物从嘴边溜走,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

  他引以为傲的接舷战术,在对方绝对的速度、射程和战术纪律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和无效。

  海战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西班牙舰队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多艘战舰伤痕累累,帆具破损严重,航速进一步下降。

  “圣克拉拉号”因为行动迟缓,被至少两艘新华战舰集中攻击,水线附近被开了几个大洞,海水汹涌而入,船体已经开始明显倾斜,幸存的船员纷纷跳海求生。

  “圣佩德罗号”则非常不幸地被击中弹药库,在一场剧烈的爆炸中断成两截,迅速沉没,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和漂浮的碎片。

  而新华舰队,则像一群经验丰富的狼群,不断在外围游走、撕咬,自身损失微乎其微。他们的炮弹仿佛无穷无尽,精准而高效地消耗着西班牙人的力量和意志。

  “将军!我们必须要撤退了!”马丁内斯少校满脸烟尘,大声嘶吼道,“‘圣克拉拉’号和‘圣佩德罗’号已经没了!‘圣安娜号’和‘圣克里斯托瓦尔号’也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

  “不得不承认,我们与敌人之间的战力……存在巨大的差距!糟糕的是,我们部分战舰人员损失太大,甚至连炮位都填不满!”

  奥维尼拉环顾四周,曾经庞大的舰队已经七零八落。

  海面上漂浮着桅杆、帆布、木桶以及挣扎的水手。

  幸存战舰的甲板上,伤亡惨重,还能战斗的水手和士兵寥寥无几。

  坏血病和长途航行的后遗症在此刻彻底爆发,许多炮位因为人手不足而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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