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
他低声重复。
那声音带着疲倦,带着不耐,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算了。复活再跑回来太麻烦。”
夜弥微微一怔。
“燃星?你不过是个杂鱼。
我还没蠢到,用大招去轰蚊子。”
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他抬起头。
黑茧内,血与发的缝隙间,一只眼亮了。
那是一种带着讥笑、带着光的亮。
“你以为我是谁?”
萧谨言的语调像刀在划破丝绸,平顺又致命。
“我是——倒影君主,万物倒影之支配者。”
域式,倒悬。
一瞬间,世界转了个面。
夜弥整个人被抛离地面,天地颠倒,空间重排。
她的长发如瀑垂下,血液逆流,衣袂飘散成倒立的花。
佐伯之屋的屋梁折断,天花板反转,榻榻米贴到天穹。
夜弥悬在中央,黑发像被风卷起的触手,乱作一团。
而萧谨言,稳稳地立在“地面”。
那片地,不再是榻榻米,而是一汪深到看不见底的镜湖。
他脚下的镜面映着天空倒悬的屋、倒挂的怨灵、倒垂的血流。
“在我的世界里,一切颠倒。”
谨言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傲慢。
“行为颠倒,世界颠倒,胜负也颠倒。
当你以为你赢了,就是我掌控你的倒影的时候。”
镜鹿抬起头,鹿角划出一圈光环。镜湖泛起波纹,夜弥的身影被倒映在湖底,像一具被上锁的幽魂。
“该审判了,花开院·夜弥。”
谨言弹指。
黑茧被镜力切开,一道横线闪过空气。
夜弥被倒挂在半空中,黑发散落如瀑,她双手挣扎,眼底第一次闪出惊恐的裂痕。
“这不可能——我是母体!我是?”
她话没说完。
怨偶们出现了。
他们从墙、门、梁、榻榻米里钻出来,像潮水倒灌。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身影。
她的父亲,手中还攥着破碎的符纸;
她的母亲,披散着头发,手上沾着早已干涸的血;
她的姐姐,脸色苍白,眼角带笑;
还有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爱过的,曾经背叛她的男人。
他们的眼神空白无神,却有泪痕在眼角干涸。
夜弥的嘴唇开始颤抖,她试图念咒,却发现声音全被吞进喉咙。
“回来!”她尖叫。
伽耶子与俊雄的身影从她身后浮出,却没有听她的命令。
他们一左一右,挂在她的肩上,开始咬。
伽耶子的牙陷进她的肩窝,血溅到她脸上;俊雄的手抓住她的胸骨,硬生生拧断。
“俊——雄……不——”她的声音撕裂。
谨言轻轻叹了口气,抚上镜鹿的角。
“在你的结界里,你是神。”
“在我的世界里,你只是个倒影。”
镜湖的波光涌上她的脚。
“当倒影被光吞噬时,连影子也会灭。”
夜弥疯狂挣扎,试图再度点燃星灾,可她体内的光已经暗淡。
那种力量在一点点被剥夺,被拔出,被她的“家人”反噬。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咬着她的手臂。
牙齿嵌入血肉,撕下一块,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腕流淌。
夜弥的惨叫几乎震碎了空气。
怨偶们层层叠叠,向上攀爬,把她包围,吞噬。
黑发缠绕,皮肤裂开,骨头爆出,血莲在空中开放。
“母亲——回家了。”
她嘶哑的声音断成两截。
一切寂静。
屋梁塌陷,镜湖平复。
倒悬的世界回正,夜弥的身影早已消失。
只余血雨,从半空倾泻而下,落在镜湖上。
萧谨言站在湖面,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抹去唇边的血。
他低声喃喃:“冒险动用了倒影的权限……这空间的时间流速,足足加快了三十倍。”
他笑了一下,露出一点放松的疲惫:“这女人真蠢,她还真以为我没燃星。”
镜湖渐渐闭合。
他抬头望去,目光越过碎裂的结界,锁定上方的光——那是他姐姐的方向。
“该走,老姐恐怕都等着不耐烦了。”
他轻声。
脚步一踏,镜湖碎裂,镜鹿再度踏入光中。
身后,花开院·夜弥,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燃星燃尽,她的灵魂被无数怨灵吞没,连名字都被抹去,只剩一地的血色花瓣,在风里安静飘散。
镜碎,屋散;
人走,恨留。
有些死者,回不了家;
有些活人,生来就是谎言。
——《倒影君主行记》
第523章 源氏修罗
梦是软刃,战是硬骨;
花香可醉人,血光也能成诗。
在东京的夜,源氏写梦,修罗写碑。
——《花开院家暗章》
玻璃长廊横跨在科研塔腹部,像一根透明的动脉,把两侧实验区连在一起。
红色警灯在天花匣里旋转,光圈滚过墙皮,像一层一层冷却的血。
空气里全是药水、臭氧和冷金属的味道。
萧谨言踏入长廊时,看到的是一地收尾——
萧涟音立在主控台前,狐焰从她的脚边一直缠到腰侧,薄薄一层,像一条优雅的披风。
她的鞋尖挑开地上一具女阴阳师的尸体,那尸体正冒出蓝烟,衣袖在地面卷起一截黑边。
“慢吞吞的。”
她不抬眼,嗓音淡淡。
谨言笑了一下,走近两步,视线滑过另一侧的回收槽。
一只青狐式神被她拎着耳朵提起来,尾巴还不服地抽两下。
涟音手腕一转,把它丢进槽里,盖门一拍,“啪”地锁死,狐火沿着金属边缘咬出一圈焦色。
“区区狐妖,也敢在涂山狐君面前放肆。”
她像是随口解释一声,又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谨言挑眉:“姐,你这语气,像在清理杂鱼。”
涟音懒得接话,指尖在主控台滑开一扇光幕。
长廊末端的防爆柜自动解锁,玻璃罩内,一枚钚·Pu元素装置浮现。
那不是一个规整的金属块,而像一颗不规则的心脏:紫红与深蓝两种光在内部交替跳动,外层有八道符文环绕,宛如古老祭器。
涟音输入授权,机械臂伸出,将其稳稳抱起,置入一个虚空壳容器。
容器内壁泛起一层雾光,像在把这颗“心跳”从现实中隔离出去。
“搞定。”
她把容器扣回腰侧,回头朝谨言一笑,“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