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连你们的悲伤,都是我的墨迹!”
他身后的狐瘤燃起血色的光,
寄生的阴阳师们齐齐跪地,双手合十,
他们的眼神空洞,口中喃喃回荡着同一个名字——
“殿下……殿下……”
信奈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看见那片猩红的光,终于彻底明白——
所谓“神国”,不过是疯子编织的梦。
她低声呢喃,一边哭,一边紧紧抱着司命,
血与泪混在一起,流淌在焦土之上。
“她手上的血,是他的,也是她的。
命运没有背叛她——只是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刀。”
火光跳跃,染红了他们的影子,
那一刻,世界仿佛在燃烧,也在静默。
司命的呼吸愈发微弱,几近不可察觉。
信奈伏在他身侧,泣不成声,抽噎断断续续,如破碎的琴弦。
安倍晴久仰望天际,缓缓伸出手,试图触碰那朵尚未散尽的蘑菇云。
他眼中映着金红色的光辉,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神启的虔诚,仿佛在摘取属于自己的王冠。
“神国已立。”
“命运——归位。”
核火最后的余晖投射在他侧脸上,柔和而圣洁。
但那笑容,温柔得仿佛神明施赐,
却让在场每一个目睹之人,都忍不住从骨髓深处生出寒意。
核爆后的世界陷入一种不自然的静止,
时间仿佛也在他话语落下的那一瞬凝固。
安倍晴久低头俯身,半跪于司命面前。
他伸出手,那双燃着狐火金芒的眼眸映着焦土与火光。
漂浮在空中的那张命运卡缓缓旋转,
他温和地笑着,声音仿若低语:
“该结束了,命运之主。”
此刻,他的影子在焦黑大地上延伸得极长,
扭曲地蔓延开来,如一只来自地狱的神国之爪,欲将整片废墟吞噬殆尽。
然而——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命运卡的那一刻,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缓缓响起。
那声音低沉、平静,却重如天锤,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倍晴久——
你以为,你能书写我的命运?”
晴久全身一震。
狐火猛地失色,掌心的光焰剧烈动荡,
包裹全场的“观战光幕”开始不规则闪烁,仿佛系统正在发生崩溃。
他缓缓回头。
御神院·幸隆——那位始终沉默佝偻的老阴阳师,
正静静站立于火光中。
但他的脸,正在一点点剥落、模糊,
如蜡像在高温中融化。
皮肤下的血线炸裂开来,一道道璀璨的光从裂缝中透出。
那不是鲜血,而是“虚妄”的光——是司命的光!
下一秒,老人的身影如幻影崩碎。
从那具皮囊之中,真正的司命缓缓直起身,
他擦去嘴角残血,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熟悉微笑:
“谎言……成真。”
安倍晴久怔在原地,整整愣了两秒,
猛地转身看向倒在信奈怀中的那具“尸体”。
那张脸——已经不再是司命。
而是御神院·幸隆。
他面带微笑,满脸鲜血,
手还轻轻搭在信奈的肩上,仿佛在给予最后的安慰与宽恕。
“不……不可能……”
晴久低吼,狐火在他掌心炸起,像是炸雷般爆开。
“他在我的监控下!”
“我的狐瘤连他的梦都能窥视!我不可能——看漏!”
靠在残壁旁的萧谨言嘴角一扬,笑容贱兮兮地浮现。
他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仿佛在对一个失败的魔术师鼓掌:
“抱歉啦,老狐狸。”
“你的‘监控’啊——从一开始就被我的‘倒影’给篡改了。”
咔——
镜面碎裂的声音在天空中炸裂开来。
安倍晴久猛然抬头,只见笼罩整个“神国天幕”的狐火之幕,
正一寸一寸龟裂剥落,露出下方真正的天空。
金光流逝,信仰塌陷。
那原本神圣庄严的光辉,如今不过是一块块破碎的虚幻布景,
揭开伪装的面具后,是难堪的现实与暴露的失败。
“不……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变调,带着罕见的慌乱,
一如刚才信奈看见真相时的眼神。
这一次,轮到“神”面对剧场崩塌。
司命缓缓从焦土中站起。
身上的血雾在火光中化作一层淡薄的光膜,
像从尸山中归来的王,步履稳重,气息如命运的钟声般沉稳。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命运回响般的穿透力:
“进入副本前,我遇到了这位老人。”
他轻轻点头,目光投向那具倒在信奈怀中的躯体。
“他说,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来御神院家族最后的尊严。”
“所以,我给了他一枚——‘谎言种子’。”
司命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银色纹路的印记,
银光细微,却如真理本身般冷峻剔透。
“当你下令他发动狐瘤,控制信奈刺杀我时……”
“他同时,启动了种子。”
“他与我,互换了‘命’与‘身’。”
安倍晴久身体一震,神情扭曲,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不……那一刀……”他嗓音颤抖,难以置信地低吼。
司命目光如刃,语气平静,却如铁:
“没错。”
“那一刀,刺穿的……是他自己。”
信奈泪流满面,紧紧抱住怀中那具冰冷的身躯,
她的指尖不停颤抖,喃喃着什么,却什么也说不清楚。
御神院·幸隆的眼皮微微颤动,仿佛尚有一丝意识挣扎于躯壳中。
他竭尽全力地抬起手臂,手指在空气中抖动着,轻轻抚上信奈的发顶。
“别哭……奈。”
“爷爷……只是……要去睡一会。”
他笑了,眼神温柔无比,
仿佛不是面对死亡,而是看见了某朵正在盛开的花。
血从他嘴角滑落,顺着下巴滴落在焦土上,
悄然绽开一朵细小的樱色血花,如春日最后的落英。
他闭上了眼。
风吹过,掠起发丝与灰烬,
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尚存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