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一步阐述其可行性:“我们国内,虽然还没有明确形成‘暑期档’的概念,但市场需求是客观存在的!
漫长的暑假,孩子们、年轻人有大量的空闲时间,他们需要娱乐消费。电影院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之前我们没有系统地去开发这个市场,但北影厂联盟用电视电影培养了观众的观影习惯,现在正是我们抓住这个空窗期,率先树立‘暑期档’概念的好时机!”
朱泳德的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我们的暑期档电影,预计七月底、八月初上映。题材要轻松、活泼,视觉冲击力强,或者喜剧元素足,要能吸引年轻人。这不仅能开辟一个新的黄金票房周期,也能让我们在一年中有两个重要的发力点,不再仅仅依赖春节这一个档期。”
他最后环视全场,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竞争,不是把自己关起门来生闷气。而是要看准对手的路数,吸取他们的长处,然后在更高的层面,用更强的实力打回去。
北影厂和王盛给我们上了一课,也指了一条路。
现在,该我们出招了。今年,贺岁档和暑期档,我们魔都电影电视公司,必须拿出叫好又叫座的作品,把失去的市场夺回来,把我们的声音,响彻全国!”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随即,众人的眼神从最初的困惑不解,逐渐变得明亮和坚定起来。
他们明白了朱泳德的深意——这并非单纯的退让或讨好,而是一次基于长远战略考量的精准出击,是一次融合了人情世故与市场野心的阳谋。
其实,朱泳德还有一点没说。
他太欣赏王盛了,这小子要是来魔都求自己合作,只要他开口,一定帮!
第174章:动员会
一九九八年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五。
农历二月初一,本该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节,但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席卷了大半个中国,让京城的清晨笼罩在料峭的春寒之中。
街头行人裹紧大衣,步履匆匆,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干冷的空气里。
京城电影学院,表演系考场外。
尽管寒风刺骨,但北电校园内早已人头攒动。
来自全国各地的俊男靓女,怀揣着对星光大道的憧憬,聚集在此,迎接决定命运的艺考。
人群之中,有两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高媛媛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浅粉色的羊绒围巾,未施粉黛的脸蛋冻得微微发红,却更显得清纯剔透,宛如一支在寒风中摇曳的水仙花。
她安静地站在角落,默默复习着准备的台词片段,长长的睫毛上似乎都凝结了细小的霜花,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
而范小胖则选择了更具冲击力的装扮。
一件剪裁合体的红色短款羽绒服,搭配黑色紧身牛仔裤和短靴,勾勒出已然不俗的身材曲线。
她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锐气和与年龄不符的早熟风情。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临阵磨枪,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竞争对手,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看!那是高媛媛吧?唱《中国人》短片里那个女孩?”
“是她!好清纯啊,本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旁边那个红衣服的是谁?好漂亮,也好有气场……”
“好像是盛影传媒的另一个练习生,叫范小胖?”
“我的天,盛影传媒这是要霸榜吗?她们俩往这一站,感觉压力好大……”
窃窃私语声在考生中蔓延。
高媛媛因参与《中国人》迎回归主题短片和《快乐女声》(虽已淘汰)积累了一些知名度,其清纯形象深入人心。
而范小胖虽公众认知度不高,但那明艳夺目的外貌和自信的态度,同样让人无法忽视。
两人如同磁石的两极,一个清冷如月,一个炽烈如火,无形中给周围许多自恃条件不错的考生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些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考生,看到她们后,神色不自觉地凝重起来,下意识地整理起自己的衣着和妆容。
高媛媛感受到了四周投来的目光,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对身边的范小胖低声道:“小胖,好多人看我们。”
范小胖哼了一声,下巴微扬:“看就看呗,正好让考官也提前看看,什么才叫优质生源。”
她转头看向高媛媛,眼神带着挑战:“媛媛,我可不会让着你,咱们考场凭真本事。”
高媛媛抿嘴笑了笑,眼神清澈而认真:“嗯,一起加油。”
当考场工作人员叫到高媛媛的名字时,她脱下羽绒服,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身姿挺拔地走进考场,那份天然去雕饰的纯净感,让几位考官眼前都是一亮。
而轮到范小胖时,她脱下红色外套,里面是一件修身的黑色高领毛衣,将她的身形衬托得愈发玲珑。
她落落大方地鞠躬问好,眼神直接而自信,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两个来自盛影传媒的女孩,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石子,在北电艺考的第一天,就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
与此同时,北影厂行政楼会议室。
窗外的寒风呼啸,却被厚厚的窗帘隔绝,室内暖气充足,烟雾缭绕,气氛严肃而专注。
《那山那人那狗》开拍前的最后一次筹备汇报会正在这里举行。
导演霍健起坐在长桌一侧,身边坐着副导演、摄影师、美术指导等核心主创。
厂长韩三坪并未列席,全权交由项目发起人和实际掌控者王盛来主持定夺。
王盛坐在主位,穿着简单的深色毛衣,手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钢笔,神情专注地听着汇报。
霍健起亲自做着最后的陈述:“外景地最终定在湘西凤凰、怀化周边的山区,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三次堪景,路线、机位、当地协调都已落实。天气是最大的变数,但我们也准备了雨季拍摄的预案。”
他顿了顿,开始汇报演员阵容:“父亲一角,我们邀请了中戏的滕汝骏老师。滕老师的演技和气质,沉稳内敛,饱经风霜的感觉非常符合我们对乡村老邮递员的想象,他已经深入研究角色一个多月了。”
王盛微微颔首,滕汝骏就是原版里那个演父亲的,他放心。
“儿子一角。”
霍健起看向王盛,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经过多轮试镜和考量,最终定下了光线传媒旗下刚刚签约的黄小明。”
他补充解释道:“小明虽然年轻,但形象阳光正气,眼神里有股倔劲儿和淳朴感,和我们想要的‘走出大山又回归乡土’的儿子形象很契合。
关键是,他过去一年参与了张扬好几部电视电影的拍摄,有男主有配角,实战经验丰富,镜头感比很多同龄人强得多,磨合起来会很快。”
王盛心中了然。
这个时空的黄小明,因为北影厂联盟电视电影的批量生产,获得了远比同龄人更多的实践机会,虽然没有一炮而红的代表作,但基本功和经验扎实了不少,褪去了些许青涩,正处在演技上升的黄金期。
霍健起选他,是看中了这份“被市场初步验证过”的可靠性和与角色的贴合度。
“母亲一角,由我们北影厂演员剧团的老演员,陈茜老师出演,演技厚重,能压得住场。”
“至于片中的关键女性角色,那位清澈的侗族姑娘:”霍健起说到这里,语气轻松了些:“我们邀请了李晓冉来客串。她现在的知名度和观众缘都很好,而且片酬……按内部价算,性价比很高。她的气质偏都市,但造型上可以做调整,突出那种山泉般的纯净感。”
王盛没说什么。
“其余配角,比如沿途的村民、乡镇干部等,基本都是我们堪景时在当地话剧团、文艺团体或者有表演潜质的素人中挑选的,力求真实、接地气。”
财务和制片主任接着汇报了预算明细。
当提到部分设备租赁和后期胶转磁的费用因国际汇率波动略有上浮时,王盛插了一句:“东南亚那边金融风暴的余波还在,成本控制要更精细。预算可以适当放宽一点,但每一笔钱花在哪儿,必须清清楚楚。”
他没有深究,但点出的问题一针见血,让在座的制片人员神色一凛,连忙点头称是。
这便是王盛的风格,抓大放小,但关键环节绝不糊涂。
所有汇报完毕,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王盛。
王盛放下钢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霍健起和整个主创团队,沉稳地开口:
“霍导,各位,《那山那人那狗》这个项目,不同于我们之前做的商业类型片。它要的是味道,是意境,是润物细无声的情感力量。剧本我看了,彭老师的故事底子很好,苏老师的改编也抓住了精髓。”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我对你们有信心。北影厂和盛影传媒,会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提。我只有一个要求——沉下心来,把湘西的那片山、那些人、那条狗、那对父子的情,原原本本、真真切切地拍出来。”
他最后举起手边的茶杯,以茶代酒,语气诚挚而有力:
“多余的话不说了,预祝剧组一路顺风,拍摄顺利!我在京城,等着你们凯旋,给你们开庆功宴!”
“谢谢王总!”
“一定不负所托!”
霍健起带头,所有主创人员纷纷举杯响应,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备受鼓舞、摩拳擦掌的振奋气氛。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
第175章:沉淀
一九九八年的三月,在料峭春寒中如期而至。
席卷全国的《30天》观影热潮,如同它曾经势不可挡地崛起一般,在经历了票房巅峰和全国范围的广泛讨论后,其声量随着首轮放映的基本结束和盗版的全面侵蚀,不可避免地逐渐回落。
电影市场仿佛经历了一场盛大狂欢后的休憩期,重归一种表面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由《30天》和北影厂联盟搅动的深层变革暗流,仍在悄然涌动,等待着下一次的喷发。
北影厂生活区内,属于年节的喜庆和分红的热闹已然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日常的奋斗氛围。
艺考初试的硝烟刚刚散去,范小胖和高媛媛还来不及品味或忐忑于考试结果,便立刻被投入了更加紧张、枯燥却也至关重要的文化课复习之中。
七月份的高考,如同一道明确的界碑,矗立在并不遥远的未来,距离现在,满打满算也只剩下四个多月的时间。
在盛影传媒安排的一间安静自习室里,常常能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高媛媛伏在案前,眉头微蹙,专注地演算着数学公式,偶尔抬起清亮的眸子,望向窗外抽出新芽的树枝,短暂放空一下紧绷的神经,随即又埋首于题海。
她的复习资料总是整理得井井有条,字迹娟秀,带着一种她特有的、安静而执拗的劲头。
而在她不远处,范小胖则显得更具“攻击性”一些。
她面前摊开的书本和试卷往往堆得稍显凌乱,右手飞快地转着笔,嘴里念念有词地背诵着历史年表或政治要点。
遇到难题时,她会不耐烦地抓抓头发,或者猛地灌上一大口浓茶,然后继续跟那些艰涩的概念“死磕”。
她那明艳的脸上,此刻少了些许考场外的锋芒,多了几分与知识搏斗的“狰狞”与专注。
王盛那句“谁先考上,资源倾斜”的话,如同悬在头顶的胡萝卜,驱动着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们都知道,通往北电表演系的道路,才走完了一半。
专业考试那关凭借外形和天赋或许能占得先机,但文化课这道门槛,对许多艺术生而言同样是一道难过的坎。
公司虽然提供了最好的补习条件,但最终走进考场的,只能是她们自己。
……
三月一日,星期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擦拭明亮的玻璃窗,洒进盛影传媒总经理办公室,驱散了些许早春的寒意。
王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审阅《那山那人那狗》剧组从湘西发回的最新简报。
办公室里暖气还没停,他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
这时,敲门声响起。
“请进。”
助理李婷婷引着一位戴着眼镜、气质文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王总,张记者到了。”
来人正是《中国青年报》的资深记者张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