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八九是以买肉为名,来进一步打探底细的。
不只是彭援朝这么想,周景明也是这么认为。
如果只是简单窥探,回去后彼此相安无事,周景明和彭援朝只会是心里提防着,当作没那回事儿。
可这么急着上门……
在这淘金河谷里边,把人心想得更复杂些,没坏处。
彭援朝直接挑明矮子的行迹被发现,也没坏处,至少能告诉两人,自己这一帮人,也不是吃素的。
被他这么这么一说,老唐和张矮子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老唐讪笑了一声,连忙解释:“误会,真是误会……唉,几位爷们,我知道事情做得不对,但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属实是有难言的苦衷啊!”
苦衷?
这样的话,岂是能随便相信的。
到了淘金河谷的人,随便问一个,都能说出一大堆苦衷来。
却听唐姓中年接着说:“我实话说了吧,我不仅让矮子看了你们这里,还看了另外几个淘金点,主要是想比对下,然后从其中一个看着靠谱点的队伍里请个把头帮忙看看风水。”
彭援朝皱了皱眉头:“领着那么些人进山,不会看风水,说不过去吧?”
他还是不相信他们的话。
老唐苦着脸,唉声叹气:“我实在是被人给骗了。
年前认识一个淘金客,说是阿勒泰这边淘金火热,只要有垫本,有人手,到了这里肯定能发财。
他说他就是个找金苗的好手。
我之前也听说了一些淘金的事情,正好,手头的联营工厂被人给举报,说我投机倒把,我把好不容易赚到的那点钱,全都花出去了,打通要害关节,才免了牢狱之灾。
一下子,又变得一穷二白了。
我正没头路,听那淘金客这么一说,脑袋一热,就找了人手,大老远从吴越那边过来。
到了阿勒坦,跟那贼头碰面,他说他以为我们不来了,已经找好队伍,跟人签了协议,要他退出来,得补偿人家一千块钱。
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一时间也没有好的选择,就答应了他。
他还跟我说,跟着他进山,找到金脉,那点钱,十天半月就能赚回来更多。
结果,我把钱给了他,等到了铁买克,需要带进山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那狗日的借口说去买烟,就再没有出现过。
我这队伍里的人,只有三个在淘金河谷混过,都半生不熟的,只会摇金斗子,会出力气,但都不懂怎么找金苗,其余的都是新手,更是指望不上。
在铁买克折腾了几天,我也尝试着接触了几个淘金客,想寻一个会看风水找金苗的,可都感觉不靠谱。
矮子在这边淘过一年金子,他说可以先进山,到了淘金河谷,再找人帮忙,有不少人就这么干,最起码,从淘着金子的队伍里找的人不会跑。
我觉得也有道理。
就让矮子领头,来了这边的淘金河谷,主河道上的人太多了,一路看上来,见有队伍岔到这条河沟里,我也就跟着进来了。
本来一到河谷就打算找人看风水,但路过那个河滩,看样子是被人淘过的,被人淘过就肯定有金子,我就让矮子验沙,没想到,第一斗就看到了点金沫儿,一商量,决定在那儿扎营了,准备先碰碰运气。
只是我这运气不好。
你们上来应该也看过那地方,以前是被人淘采过的,别看着柴油机响个不停,这两天干下来,力气出了不少,淘到的金子,还不够那点油钱。
这么搞下去不是事,我就让矮子早上抽空出来看看,他回去跟我说,感觉你们这个队伍要靠谱些,我就找个由头过来了。”
类似的事情,周景明和彭援朝都听说过。
金子,这自古跟金钱挂钩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催生人的欲望和野心,不论贫穷还是富有。
有过这等冲动之举的人不少,被坑被骗的也不在少数。
但周景明和彭援朝也不会全信,哪怕没有张矮子的鬼祟之举,初来乍到,就能置办抽水机之类的东西,足以说明老唐野心不小。
人心隔肚皮,轻易相信人的,总是最容易被坑的。
现在,既然唐姓中年话里有缓和、坦诚的意思,他也不打算呶呶不休:“下次这种事情,还是光明正大的好,不然,容易引起误会。”
老唐连连点头:“说的是,说的是……以后绝对不这样了。那……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找金苗这事儿,我答应了!”
不待彭援朝多说什么,周景明先点头将事情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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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水份至少占了七成
彭援朝有些想不明白,周景明怎么就答应了老唐的请求。
不过,他相信周景明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很多事情,周景明比他考虑得更周到些。
见周景明点头,老唐脸上堆满笑容,忙着从衣兜里掏出烟,给四人一人递了一支,并掏出火机帮忙点火,显得很是殷勤。
看看老唐收进兜里的烟壳和自己手中的烟,周景明眉头一扬:“老唐,抽的大重九,有钱啊!”
老唐摆摆手,说得很随意:“以前买来送人的,还剩下几条,我觉得带过来会有用,也就带过来了。”
周景明笑笑:“这倒也是……你刚才说想买点肉尝尝,卖就不合适了,我们这帮兄弟,也缺肉,你要是不嫌弃,倒是可以留下来尝尝!”
老唐一脸欣喜:“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眼看饭已经煮得差不多,周景明干脆让武阳去将众人叫来,算是提前开饭。
有客自然有酒,再加上有肉,这顿饭一个个吃得舒坦,就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老唐又是一圈大重九散发给众人,他才试探性地问身为把头的彭援朝:“我能不能到你们的矿点上看看,学习学习?”
本来心里就对老唐他们两人的到来满是警惕的彭援朝,眉头皱了下:“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儿,不合适吧?”
这顿饭,他一直就没怎么说话,现在听到老唐话里得寸进尺的意图,心里越发不舒服,面色变得不善。
老唐闻言,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不懂规矩,冒犯了。”
周景明指头轻掸手中的香烟,抖落烟灰:“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想看,我领你去!”
老唐看看彭援朝,冲着周景明连连摇头:“不去了不去了……这吃也吃过了,喝也喝过了,我就不过多打扰了。兄弟,你看你什么时候过来帮我看风水?”
周景明想了下:“今天时间不太够,这样,我们明天一早过来,时间会充裕些!”
“那明天早上,我让人备好酒肉等着!”
“好!”
事情说定,老唐叫上张矮子,钻出地窝子,人还没出去,守在地窝子旁边的金旺又呜呜呜地凶叫起来,吓得两人不敢贸然出去,生怕被咬,又退了回来。
老唐朝一脸慌张:“这条狗真凶!”
“还行吧!”
周景明说着,钻出地窝子,将金旺搂住:“可以出来了!”
两人这才从通道中出来。
即使被周景明搂着,金旺在老唐从面前经过的时候,只是呜呜凶叫,等到张矮子出来,立马开始发力猛蹿,冲着张矮子狂吠,他差点没搂住。
直到两人走远,周景明才放开金旺,即使如此,金旺也追出去一段,冲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吠叫一阵,看不到人了才折返回来。
肯定是两人过来的时候,张矮子捡石头吓过它的缘故。
金旺明显是记仇了。
站在地窝子门口的彭援朝直到这时,才转头看向周景明:“兄弟,我有话跟你说!”
他说完,转身朝着小半岛走去。
周景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笑,将架在耳朵上的大重九取下来叼在嘴上,拿出火柴点着,又弯腰揉了揉身旁的金旺,跟上彭援朝。
彭援朝一直走到小半岛深入河面最前端的河滩上,在一块大的卵石上坐下,等到周景明领着狗到了旁边,他才开口询问:“兄弟,你几个意思?”
周景明也在旁边坐下,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彭援朝:“什么几个意思?”
彭援朝瞪了他一眼:“别跟我装糊涂?这姓唐的,你就那么放心。”
周景明笑了起来:“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老唐找金苗,还有,老唐想要上小半岛上去看情况,明明你都不同意了,为什么我还跟你反着干,是吧?”
彭援朝转头看向老唐他们所在的河滩:“我知道你做事有你的道理,所以没多说什么。现在跟我通通气总是可以的吧!”
周景明点点头。
他将手里烧了一半的大重九递到彭援朝面前:“你看看这烟!”
彭援朝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可是好烟……这年头买烟,可不是进供销社或百货大楼就能随便挑,得凭票!
城里每家每户的副食本上,香烟那栏总是被盯得最紧。
我曾听一个朋友说,他爸为了买包大重九,愣是跟供销社的售货员套了半个月近乎。
可见这玩意儿有多难弄到手,何况是一条一条地买。”
周景明说的话,跟彭援朝想问的,似乎一点都不搭边。
彭援朝还以为周景明是看上这烟了:“想抽好烟……好办。只要淘到金子,安稳出山了,我给你买上一条。”
周景明摇摇头:“我不是这意思!”
彭援朝越发不解:“那你什么意思?”
周景明却依然是顾左右而言它:“香烟就像方言,每个地方都有专属的味道。
东北人认准人参烟,说是抽着能补气;南粤老板必备双喜,婚丧嫁娶都少不了它;京城胡同里飘着的永远是中南海那股混合型特有的焦香。
华北地区,大前门,牡丹、恒大三分天下;
西南片区,红梅、山城、黄果树各领风骚;
华东地界,利群、南京、红双喜形成铁三角。
最让人惦记的,还得数彩云之南那几款招牌。
这年头,能搞到红塔山硬盒的,绝对是社交场上的狠角色,抽上一支都牛气得不行。
阿诗玛的烟盒上印着彝族姑娘,包装纸是真漂亮。
可这些,比起老唐这八二版的大重九,都远远不够看。”
作为上辈子的老烟枪,周景明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熟悉得不得了。
他还记得,凤凰烟的烫金凤凰能闪瞎眼,茶花的素雅水墨画看着就上档次。
到了九零年,红塔山里的包装锡纸,不少小青年喜欢拆出来当镜子用,脑袋一甩,看看自己的发型骚不骚包。
他上辈子有次去旧货市场淘东西,看到有人卖保存完好的阿诗玛烟标,摊主开口就要价八百,就在摊子上,还听到有搞烟标收藏的玩家说八二年版的大重九烟标能换部手机。
还有一次,周景明到京城旅游,到潘家园转悠的时候,看到整套八十年代的烟标,标价后面跟着的五个零,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一问摊主才知道,玩烟标收藏的圈子里,九十年代带原厂玻璃纸的红塔山白盒,比茅台还难找,那些试制版的标样,在拍卖会上都是压轴的好货,品相完好的八二版大重九烟盒更是能拍出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