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琦薇脑袋靠在浴缸的边沿上，面罩上的细长香烟飘动着丝带一样的烟雾。
那头的凛声音有些疲惫，“你的【探路者】程序太慢了…六个小时以后我要准确的【网络建筑地图】；如果搞定不了的话，大胆向我的网络专家求助，这不丢人。”
琦薇不太明白为何凛这个中间人似乎总对自己有一种奇怪的刻薄情绪…
伴随着水面扰动，身上没有穿任何衣物的琦薇带着水花走出了浴缸，她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平静的语气下带着一丝倔强：
“一个小时后，我会给你心事重重和宝石青的图，连带建筑详细内容…这样的速度您满意吗？”
那头沉默了一下。
“希望你没有逞能。”
“通知皮拉和丽贝卡…帮我在狗镇查一个人，详情发你附件了。”
琦薇的眼皮耷拉着，视线上移，墙根旁边靠着双手枕着脖子的皮拉，丽贝卡就穿了薄款贴身的黑色内衣，两只小脚丫搭在沙发扶手上摇晃，腿部有些肉感，嘴里的粉色泡泡糖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爆炸声——
还有那个躬身坐着的健壮女人，多莉欧。
眼睛里代表着通话状态的暗金色光芒黯淡下去，琦薇面罩里低声咒骂了“混蛋”两个字。
丽贝卡看向琦薇，她不太清楚这女人是不是在抱怨林跃。
不过…小队的人马上就要原地解散了，作为能留在夜之城的她来说，懒得计较女人的话。
嗯哼，单纯的心情好。
琦薇不穿衣服也毫无负担，从沙发上坐了下去，两条笔直修长的美腿交叉翘着二郎腿，“凛说话了…我一个小时后就要拿到周围的网络地图，还有——你们三个得去查一个人。”
“现在？”
皮拉瞅了一眼窗外化不开的夜色，“大半夜在街上晃悠…确定幽冥犬不会把我们给处理了嘛？另外——你*子上的颜色有点太刻奇主义了，有点平。”
琦薇看也没看身后的人，比出一个中指，“什么时候比我的手指长再说话吧。”
丽贝卡坐起身，看样子林跃不打算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琦薇和多莉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在丽贝卡看来，这样的抉择和行为有些复杂，不管是凛，还是林跃，虽然在公司里V告诉过他林跃脸上的那个义体会改变自身的行为特征和性格，但骨子里的东西丽贝卡“闻嗅”得出来…
多莉欧和曼恩更像是一种…仁慈？
琦薇就是单纯的提防了——
当然如果丽贝卡知道林跃有这个世界的“高维”记忆的话，她就明白为什么敢于在荒坂势力斡旋以及快速成长的林跃做出这种选择了。
既然林跃不想说，丽贝卡也不会自作主张。
“那我们就算是动手了？”
兴奋的感觉从全身游走，大猩猩手臂都开始痒痒起来了。
琦薇这个时候补了一句话，“不要闹出动静，想办法查清楚这个公司狗带了多少人进来，明天早上凛会统一安排计划。”
多莉欧问道：“我记得凛说过，还有一个佣兵在他跟前，是林跃么？”
皮拉挠了挠头，“不，据说是个海伍德的小子——”
“害！管他妈这么多干啥，明天汉兹脑袋一炸，咱们想办法夹紧屁股开溜就行了。”
琦薇狭长的眼眸转向多莉欧。
“你又是为什么进来？凛应该会找人负责你的安保，曼恩一旦找到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没必要进狗镇做事，你也看到了，凛压根没想着安排你的活儿。”
多莉欧默默抽着烟。
她知道凛先生的意思，琦薇是后进来的，不清楚他们在狗镇这烂泥坑摸爬滚打了多久…夜之城最讲究的一件事就是人情，人情难还，大家出门办事靠的都是朋友。
心思细腻的多莉欧明白：这是凛为之前在那些军科士兵手里玩命去捞林跃的报答…
见多莉欧不回答，琦薇把这根烟舒服抽完了，又得回冷冰冰的浴缸里——她讨厌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琦薇几乎不怎么睡觉，一般就是在网络上进行简单的挂机，累了就找义体医生清除脑脊髓液里的垃圾，一旦睡着，她就能看到一群嘴脸丑恶的家伙没穿衣服对着自己淫笑，恶心到再困都能拒绝闭上眼。
“真羡慕你…多莉欧。”
幽幽的话语声传来…
丽贝卡的手拉起夹克的拉链，将白皙的皮肤藏进了衣服里。
她超想告诉多莉欧萨沙还活着，希望能她暂时能因为这条好消息将阴霾挥散一些。
忍住冲动的女孩看了看神色不明的多莉欧，轻声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多莉欧苦笑了一下，“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公司帮我找人，凛先生为了避免麻烦，还让我暂时在狗镇的安全地点待着…我只是怕曼恩。算了，这混蛋一向如此。”
“跟特么一个孩子一样，明明义体都装了那么多，把抑制剂当营养液乱扎一通。”
琦薇虽然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实则这些话都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夜之城死在各种委托和任务里倒像是解脱，不管生活怎么屮你，人有感觉总是好事——但丢失了前进的方向，那可就太糟糕了。
事实上琦薇不认为自己有天赋，可是性偶俱乐部和工厂的经历迫使她不得不洗干净身体，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自学网络知识。
那是她唯一能改变自己的手段。
现如今，这个把尊严和下颌一起丢掉的女人觉得把所有埋葬掉才是最宏远的目标。
谁提起她的过往，谁提起她不堪的身体，都会付出代价——她要有尊严地活着…没有人可以指手画脚。
而能够实现这个愿望的，只有公司。
也许是被凛先生的刻薄感染到了，琦薇觉得有一丝后悔，该让多莉欧忙点事情，也许会对这个可怜女人好一些？
于是。
“啊…应该是我最近的信箱面板有些问题。”
“多莉欧，麻烦帮我把下载的地图标注一下，凛说的。”
多莉欧愣了一下，踩灭烟头。
手在丽贝卡的脑袋上揉搓了一下，“注意安全，和皮拉一起…”
“哦，好。”
丽贝卡看着这个情绪容忍度如同身躯一般庞大的短发女人，呆呆地点了点头。
呼…
是啊，一切都没变，一定没变！
看着女人手插在兜里走向琦薇旁边的个人PC，于是丽贝卡轻声招呼道：
“走吧，傻逼老哥。”
没人回答。
紧接着，她转过头望着身后的空荡荡，脸色变了变大吼：“皮拉，你他妈人呢？”
厕所里传来一阵怪叫。
“等等我撒个尿——芜湖！琦薇，你的内衣款式真特么多！嘎嘎嘎！我在广告上见过！”
丽贝卡脸色瞬间涨红！
嘭！
剧烈的一声枪响传来。
子弹打在破旧的自动门弹出一串火花，丽姿手枪的枪口冒着青烟，她瞪大眼睛咬着牙竖起中指，“真恶心混蛋！快他妈滚出来——别逼我打开门给你来两发！”
“屮！”
丢死人了。
里面蹲在马桶上的皮拉两根手指捏着蕾丝款的内衣，饶有兴趣，摆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
琦薇手夹着烟，冷笑一声，“人渣。”
多莉欧无奈地耸耸肩，不过这样的场景要是曼恩在，一定会很幸福吧。
丽贝卡脸色难看，手枪的枪屁股敲着脑袋，虽然琦薇没有在看她，但她仍旧觉得如芒在背，“呃…回见，各位！”
紧接着，厕所门打开，皮拉鬼鬼祟祟企图溜出去。
琦薇眼睛亮起光芒——
浑身电流集中在屁股上爆发的他像是受惊的老鼠，猛地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往外面跑。
“老女人！真特么记仇！”
……
——
夜之城，威斯特布鲁克，日本街公寓。
天台上很冷。
少女银白色的头发伴随着顶楼的烈风肆意飘扬，她静静地看着两栋超级摩天大楼中间的月亮。
烟尘开始在空中弥漫…
一艘NCX的航天飞机正冉冉升起，尾焰仿佛是这个光鲜亮丽却又腐败世界的唯一希望。
热切却又绝望的目光盯着那艘需要几十万欧元才能上去的“诺亚方舟”直到一切消失不见…
露西闪动的目光渐渐平静，她的视线抛向身后穿着荒坂西装，身形健硕的男人。
“真是难为你们了…荒坂的高级主管为我站岗。”
铃木刚良似乎并未听出来话里的嘲讽之意，而是静静地站着。
“不会说话，没有脾气，公司狗一向如此。”
“连带你的上司，把我们这些底层的赛博朋克们当作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用我们的命替你们办脏事。”
其余的话铃木都可以当作耳旁风，但这句不行。
“露西娜小姐，我希望你能看清楚形势，凛大人已经网开一面了…私藏借用荒坂相关设备挖掘的数据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更清楚…况且你远在华沙（波兰）的追兵还在。”
“想找死就继续忤逆他…或者，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给毙了。”
露西脸色僵硬了一下，银牙细细磨着，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铃木却不打算放过这个不知道什么是好的家伙。
“荒坂的敌人死亡地点永远只会有两个，夜之城，荒坂的审讯室——你是头一个触犯公司法仅仅被实行软禁的网络黑客，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虽然不知道凛大人为什么留你的命——”
“但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恍惚间，少女从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层模糊的影子在与他重合。
他的父亲，【公司战争】的老兵，似乎是个可靠的男人，但他敢心甘情愿让女儿去旧网挖数据，说这是为荒坂做贡献——
“你有孩子么？铃木？”
铃木抿着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