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她失望的是零视线根本没放在她的身上。
苏恩曦还是秉持着民以食为天的原则,送了一罐Almas鱼子酱,白化鲟鱼的。
其实苏小妍并不知道这罐鱼子酱具体珍贵到了何等地步,又或者说她的厨艺并不让她有资格去珍重和烹饪这份顶级的珍馐。
但苏小妍还是开开心心地接过了。
路明非连老唐的那份一起准备了,是Cedric Grolet的招牌山茶花蛋糕,这可是楚子航特意给路明非透露的小情报。
果然苏小妍见到蛋糕的那一刻秀气的眼眸仿佛亮起了忽闪忽闪的小星星。
今天是苏小妍一年中最开心的一天,虽然她老公出差了,但她最爱的儿子在身边,还有路明非和老唐这两个让她很喜欢的孩子,那三个女孩儿苏小妍也喜欢得不得了。
如果不是她自身还是那种小女生的心思,或许都想把三人当作亲闺女了。
楚子航看着自己妈妈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嘴角也带起了温和的笑意。
......
路明非走在回去的路上,这条路以前他已经走过很多次了,但今天走在这条路上的他却不是要去那个自己回过很多次的“家”。
还有十多天就又要开学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不知道路鸣泽什么时候开学,叔叔公司一般是过了十五左右才会复工,应该初七的时候叔叔婶婶就会去路鸣泽外婆家走亲戚了。
路明非站在楼下,听着楼上隐隐传下来的欢声笑语,一时间思绪翻飞。
静静地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后,路明非无声地笑了笑,抛了抛手里的硬币后,转身走进了万千烟火中。
.......
寒风卷过东京的街巷,带着岁末特有的凛冽与浮动的暖意。
除夕的夜晚,整个城市仿佛一只巨大的、正在缓慢鼓胀起来的灯笼,内里盛满了喧嚣的光与热,只待一个临界点,就要轰然照亮天际。
源稚生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停在一条相对僻静的支路口,远离了主干道上汹涌的人潮。
车门打开,他先一步踏出,脚下是清扫过却依旧带着湿冷水汽的路面。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微微俯身,将手探向车内。
一只裹在厚实柔软羊毛织物里的小手轻轻地搭在了源稚生的掌心。紧接着,一抹鲜亮的红,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寒梅,撞破了车内的昏暗。
绘梨衣被他稳稳地牵住,从车上下来,站在微寒的夜风里。
她身上是一件精致而不张扬的红色振袖和服,素雅的白色梅花纹路在衣料上若隐若现,衬得她的肌肤愈加莹白。颈间围着厚厚的同色系羊毛围巾,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如山涧清泉的眼眸,此刻正带着初涉陌生喧嚣的新奇,小心地捕捉着街道两旁流光溢彩的店铺灯火和行人匆匆的剪影。
源稚生垂眸,视线落在她围巾微微歪斜的一角上。没有言语,他极其自然地抬手,修长的手指熟稔地替她将那柔软的织物轻轻拉正,妥帖地掩好领口,确保没有一丝寒风能钻进去。
他的动作平稳而专注,仿佛此刻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妹妹颈间的围巾足够严实。他身上是剪裁极佳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内敛的暗纹在路灯下偶尔流淌过一丝微光,笔挺的线条勾勒出宽肩窄腰,沉稳如山。
“好了。”
源稚生的声音低沉平缓,在这喧闹的边缘显得格外清晰,“跟紧哥哥。”
绘梨衣用力地点点头,柔软的额发在围巾边缘蹭了蹭,大眼睛信赖地看着哥哥。她主动伸出手,不是去拉源稚生的衣袖,而是准确地抓住了他垂在身侧大衣口袋边缘的手。
源稚生没有抽回,反而顺势收拢手掌,将她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之中。
他神色平静地牵着绘梨衣,汇入了通往浅草寺参道方向的人流。
越靠近仲见世商店街,那属于除夕的热浪便扑面而来。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灯火辉煌,巨大的招幌在夜风中翻卷,食物的香气——滚烫的关东煮汤汁的咸鲜、新鲜出炉的鲷鱼烧的焦糖甜香、烤得滋滋作响的油脂气息——霸道地混合在一起,织成一张无形的、诱人的网,兜头罩下。
人声鼎沸,笑声、叫卖声、熟人间互相问候的“良いお年を!”(新年好!)交织成一片模糊而宏大的音浪。
源稚生的脚步在人群中显得异常沉稳。他侧着身,手臂微微前探,为绘梨衣挡开可能撞过来的行人肩肘。
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身侧,像一道无声流动的屏障。绘梨衣紧挨着他,被这屏障牢牢地护在中心的安全地带。她的小脑袋却不安分地转动着,大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光彩,捕捉着每一个新奇有趣和她以前从未见过的景象:色彩斑斓的达摩不倒翁堆成小山,巨大的招财猫憨态可掬地摇晃着爪子,玻璃橱窗里闪闪发亮的和风发簪……
忽然,她的脚步顿住了。视线牢牢锁定在了路边的一个小小移动摊位上。摊主是个笑容可掬的胖大叔,正麻利地翻动着铁板上滋滋作响的丸子。金黄色的丸子被戳在细长的竹签上,饱满圆润,冒着腾腾热气,上面浇淋着浓稠深褐的酱汁,撒着细碎的木鱼花。
源稚生立刻顺着绘梨衣的目光看去。
“想吃吗?”他低声问道,同时在心底衡量着那玩意儿的健康度。
绘梨衣没说话,只是攥着他手指的力道明显加重了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跳跃的木鱼花,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着,像只嗅到香甜气息的小动物。
源稚生最终选择顺从妹妹的意愿,牵着她走到摊位前。
“お願いします(两份)。”
他递出几张整洁的纸币。付钱时,源稚生露出了一枚戴在食指上的、样式朴拙却沉甸甸的暗金色戒指,上面似乎刻着一个微小的家纹。
摊主大叔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枚戒指,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谦恭热切,双手接过钱币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谨慎。
“好嘞!热乎乎的章鱼烧,马上就好!贵客请稍等!”
大叔的声音洪亮,动作麻利得几乎带出残影。
热腾腾的纸盒很快递到绘梨衣手中。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捧着什么珍宝,小脸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
她低头,专注地看着纸盒里挤挤挨挨的六个金黄丸子,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的食指,一个一个点过去,动作认真得有些稚气,她在心底默数着:“一个……两个……”数到第六个,她才抬起头,对着源稚生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毫无保留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源稚生看着她,冷峻的唇角也牵起一抹轻微的弧度。他接过自己的那份,却并不急着吃,目光依旧停留在绘梨衣的身上。
她鼓起腮帮子,表情专注地对着最上面那颗丸子小心地吹气,试图吹散那灼热的温度。
他们捧着章鱼烧,随着人流缓慢移动。
绘梨衣小口小口地吃着,偶尔被烫得轻轻吸气,却吃得无比专注和幸福。
源稚生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吃,偶尔才尝一口自己那份。
喧嚣的人声、食物的香气、闪烁的霓虹灯,这一切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只有眼前这个认真对付着章鱼烧的女孩,是他世界里唯一的焦点。
这平凡的、带着烟火气的快乐,于两人而言,是比任何刀光剑影的胜利都更珍贵的战利品。
时间在喧嚣中无声流逝。
当绘梨衣终于解决掉最后一颗章鱼烧,满足地轻轻舔了舔沾着一点酱汁的嘴角时,源稚生拿出随身携带的柔软手帕,动作极其自然地替她擦拭干净。
“快到时间了,”他看了看腕表,“烟火,要开始了。”
源稚生牵着绘梨衣,不再留恋街市的繁华,带着她向隅田川堤岸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河岸,人流越是密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越来越浓烈的,混合着兴奋与期待的躁动。
人们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连成一片薄雾,嗡嗡的交谈声汇聚成低沉的潮汐。
源稚生凭借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以及那种无形中散发出的、令人下意识避让的气场,带着绘梨衣穿过层层人墙,最终在堤岸一处视野开阔的栏杆边找到了一个位置。
这里人相对少些,前方没有遮挡,墨玉般的隅田川水在远处城市灯火的映照下静静流淌。
他侧身站定,将绘梨衣护在自己与冰冷的石制栏杆之间,用自己宽阔的肩背为她挡住了侧面和后方的拥挤。
“就在这儿看。”他低声说。
绘梨衣乖巧地靠在他身侧,双手扶着冰凉的栏杆,微微探出身子,好奇地望向河对岸那片被城市灯火勾勒出轮廓,但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旷沉寂的黑暗地带。
她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懵懂的期待,似乎是在问:在哪里?
就在万众瞩目的时刻,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尖锐的破空声骤然撕裂了喧嚣!
“咻——!”
仿佛一个无声的信号,瞬间抽走了堤岸上所有的声音。千万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深邃的夜空。
紧接着——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墨色的天幕上炸开!
那声音沉闷而宏大,带着一种令大地都微微震颤的力量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几乎在同一刹那,一团炽烈到无法逼视的金色光芒在极高处猛然炸开,如同远古太阳神战车的轰然崩裂!
炽热的光芒将下方整片隅田川的水面都映照得如同流淌的熔金。
无数道细碎的金色流星拖着璀璨的光尾,向四面八方迸射、坠落,在半空中又次第炸开,幻化成层层叠叠的黄金菊花瓣,每一片花瓣都在燃烧,都在盛放!
短暂的光明照亮了堤岸上每一张仰望的脸庞。
这第一枚巨型烟花的轰鸣还未彻底消散,仿佛被这声号令所唤醒,整个隅田川的上空瞬间沸腾!
“砰砰砰砰砰——!!!”
无数道尖锐的嘶鸣声争先恐后地冲向天际,随即是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爆裂巨响!
整个墨色的苍穹被彻底点燃!
天空变成了最狂野的画布,被无形的巨手肆意地泼洒着光与火的颜料。
每一次爆炸的强光都短暂地吞噬了地面上所有其他的光源。
第117章 世界在发光
源稚生静静地站着,深邃的目光望向这漫天狂舞的光与火。
这极致的绚烂倒映在他墨色的瞳孔之中,却似乎并未真正抵达他眼底深处。
烟花盛大,却也短暂。
烟花极致燃烧后留下的,只有迅速弥漫开来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青灰色硝烟,以及更浓重、更死寂的黑暗。
这绚烂的消亡过程,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美感。
就在这光与声的盛大交响中,他感到自己大衣的袖口猛地一紧!
那力道突如其来,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像受惊小鸟的爪子紧紧抓住了栖身的树枝。
源稚生立刻低头。
绘梨衣不知何时已转过了身,身子几乎完全贴在了他身侧。
她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大衣袖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张总是带着懵懂或安静的小脸此刻正仰望着他,映照着漫天明明灭灭、疯狂跳动着的彩光。
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那些不断盛开又消逝的星火。
她的另一只手,举起了那个小小的本子,带着些急切意味地伸到源稚生眼前。
雪白的小本子上,是几个用黑色记号笔写下的、略显歪扭却异常清晰的大字,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她此刻急促的心跳:
“世界在发光。”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源稚生的眼里,烙进他心灵的深处!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烟花爆鸣、鼎沸的人声和寒冷的夜风……都如同潮水般退去。
源稚生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小小的本子,和躲在本子后面那双映满璀璨的眼睛。
“世界在发光。”
是啊,世界对于绘梨衣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她一直被困在了那间防护森严和时时刻刻被各种医护人员所监测的小木屋里。
为数不多的几次出门也是被藏得严严实实,从房间门口到楼下的劳斯莱斯,她几乎接触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
也看不见任何关于世界的样子。
今天能破例带她出来玩,天知道源稚生背后做了多少的努力。
又或许是他记起来了自己那位很想来到大城市里见识一番却最终未能如愿的弟弟。
源稚生已经给弟弟留下了遗憾,对于这位时日无多的妹妹,他不想再留下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