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坛天工:开局执教答案 第307节

  就在这滚烫的愤怒快要吞噬掉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忍不住要把这碍眼的玩意儿撕个粉碎的瞬间——

  “滋……咔哒……”

  车载广播突然自动跳台了,刺耳的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撕破了车厢里的死寂。

  紧接着,一个本地体育频道主持人特有的、那种带着点过度兴奋的、高亢嗓门儿像扩音喇叭一样猛地炸响,填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重磅消息!就在刚刚结束的尼克斯赛后新闻发布会上,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尼克斯队主帅陆远!是的,就是亲手缔造了公牛王朝三连冠、被T-MAC球迷爱恨交织的那个陆远!他亲手把他的旧部,刚刚被他淘汰出局的克利夫兰骑士核心——特雷西·麦克格雷迪——捧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主持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背景里还能隐约听到现场记者提问的嘈杂声响。

  “听听陆远教练是怎么说的,原话回放!‘但从1997年他来到杜克,从2000年他踏进联合中心球馆的新秀季,’”主持人刻意停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充满戏剧性的悬念,“‘他以一种几乎偏执的、燃烧自身的形态,攀登到了我认为目前这个联盟所能企及的最高峰!——他无限迫近了我们心中那个关于篮球之神、关于迈克尔·乔丹的定义......’”

  “上帝!你们听到了吗?”主持人的声音拔高到了一个破音的边缘,“这简直是核弹级别的评价!陆远!这位亲手将特雷西培养成超级巨星、又在这轮系列赛亲手用战术将他彻底锁死的教父!在这刀光剑影的季后赛生死局尘埃落定之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贬低或怜悯,反而给予了最高的、近乎神圣的加冕!他将‘迈克尔·乔丹’这个代表篮球极致境界的王冠,戴在了刚刚被他击败的对手——特雷西·麦克格雷迪的头上!”

  轰!!!

  这段话像一枚冰冷的、无形的炸弹,精准无比地砸进了麦迪太阳穴里!

  “乔丹?!”麦迪身体像过电般猛地一抖,连刚才那股几乎要爆炸的怒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水浇得凝固了。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沉回脚底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名字在尖锐地回响!

  那个他曾经在训练馆录像放映室里无数次膜拜的名字?

  他职业生涯追逐的终极幻影!那个不可一世、凌驾于所有球员之上的符号?

  现在……从陆远嘴里说出来?加在被他一脚踹下悬崖的自己头上?

  陆远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平静。

  还是那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平静,仿佛在对着全世界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但是,麦迪知道,自己的教练那不是虚伪的夸赞,也不是胜利者的怜悯。

  他的语气中,是一种……一种近乎冰冷的满意?

  一种看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作品在极限压力下真的被激发出了所有潜能的……锻造者的姿态?

  “砰!”

  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不甘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麦迪那只捏着数据纸的手,根本不受控制地、带着毁灭一切的力气,狠狠砸在了方向盘内侧的硬质塑料上!

  一下!那团可怜的数据纸被瞬间拧瘪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噗嗤声。

  他根本不看,只是机械地、一下!又一下!更用力地砸下去!指骨关节撞击在冰冷的塑料上,生疼!但他完全感觉不到!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封闭的车厢里炸响,像困兽沉闷的哀嚎!

  皮革包裹的方向盘被他另一只手死命攥得扭曲变形!

  汗水从他的额角、太阳穴像小溪一样淌下来,混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流进嘴角。

  “乔丹?哈!”他一边自虐般地狠狠砸着方向盘,喉咙里一边发出压抑到变形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粗嘎的笑声,“被你们用整个球队堵成罐头!被你们用那些我他妈闭着眼睛都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换防的蠢战术!耗死到第四节腿都在发飘!跳也跳不起来……到了前场就要把球接过来……最后关头连篮筐都他妈快看不清的……乔丹?!”

  “哪有这样的乔丹?”

  “砰!!!”

  最后一下,几乎用尽了全身残余的力气!

  方向盘的剧烈震动反馈回来,震得他整条手臂发麻!

  “嘶——”

  剧痛终于让他失控的躯体停顿了一瞬。

  他喘着粗气,剧烈地咳嗽起来,汗水浸透了头发,黏糊糊地贴在脸上和脖子上。

  那只攥着那团早已不成样子纸的手,无力地松开,任由那冰冷变形、皱巴巴的一小团带着他指缝间被纸边割破渗出的点点殷红斑痕,从指间滑脱,“啪嗒”一声轻响,掉落在副驾驶座底下,安静地躺在那儿。

  车不知开了多久,也许开出去了几条街。

  电台里那个亢奋的主持人已经开始口沫横飞地分析陆远这番评语的深远意义以及明年骑士可能的补强方向。

  麦迪只觉得那些嗡嗡声音像苍蝇一样烦人,啪的一声,直接关掉了音响。

  没了那个聒噪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更空了。

  只剩下窗外湿漉漉街道单调的倒退声,轮胎碾过积水路面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

  他疲惫地把头往后仰,靠在真皮头枕上,眼睛无神地望着车顶棚灰蒙蒙的内衬。

  愤怒的浪潮拍打个不停,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渐渐退了下去,留下内心一种被掏空的酸楚和委屈。

  “迈克尔·乔丹……教练……”

  这个名字和那个名字再次纠缠着蹦进脑子里。

  他闭上眼睛。

  这一次,脑海里蹦出的不再是那个飞翔的身影或者陆远那张平静的脸。

  “去年总决赛G4……我们最后一场屠杀……”麦迪突然想起了一年之前。

  是的,仅仅是一年之前……那个由他自己作为绝对核心、在陆远指挥下所向披靡、最终完成三连冠伟业的公牛王朝的最后一场总决赛。

  那时候,他们面对的是谁来着?

  对了,是蒂姆-邓肯率领的马刺。

  邓肯曾经砍下过64分30篮板10盖帽7抢断的总决赛第一数据,但是连这种数据的邓肯,都逃不过他们的围追堵截,被他们直接总决赛横扫。

  麦迪努力地回忆着那张被巨大阴影笼罩的面无表情的脸。

  不是愤怒。也不是绝望。

  是一种……彻底的空白。

  眼神直勾勾的,连焦距都散了,站在篮架下面,他甚至没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就那么呆呆地、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看着麦迪和他的队友们撞胸怒吼庆祝……看着他麦迪一脸冷酷地朝着观众席举起手臂……

  那张失去生气的脸,在此刻麦迪闭着的眼皮里面,越来越清晰。就像一帧定格的、褪色的电影画面。

  麦迪记得很清楚,陆远当时接过话筒,甚至没有看镜头,只是淡淡地、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常语气说:“幸好,我们拥有更完美的团队。看看这个——我们全队29次助攻,意味着至少有58分来自团队配合。马刺呢?14次助攻,其中8次来自邓肯。”他对着闪光灯举起一根手指,“这就是现代篮球的真理:一个人可以伟大到逆天,但五个人才能赢得总冠军。“

  周围还有队友在欢呼,在笑闹,香槟还在喷溅。

  麦迪当时听着这番评价,心里怎么想的?

  好像只是有种理所当然的满足感。甚至还有点不以为意——打得再好有什么用?

  反正最后是我赢了,是公牛赢了。

  教练的话很漂亮,听着挺舒服的,但也仅仅是听着舒服而已。

  一个注脚?

  麦迪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教练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麦迪猛地睁开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车内皮革和汗味儿的浑浊空气。

  那个被陆远的战术体系和他自己领衔的芝加哥公牛……那个被他们亲手打崩了的邓肯……当时的心情……

  “原来……原来他妈的是这种感觉……”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起,带着一种冰凉的、被戳穿的荒谬感,清晰得如同车窗缝隙里漏进来的夜风。

  这感觉不是恍然大悟的舒畅,不是云开雾散的明亮,而是像掉进了冰冷刺骨的现实泥沼里,一下子踩到了最深、最黑的底泥——沉甸甸的,带着铁锈般的腥味儿和挥之不去的寒意。

  他以为自己是被针对、被围剿的那个悲情英雄。

  但此刻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不过是站在了当年的对手……或者,任何一个试图挑战那个由陆远构建、由他和希尔冲锋陷阵的公牛王朝铁壁的人——所处的位置上。

  当时,面对自己那无解的干拔跳投、势不可挡的第一步突破、以及和队友之间早已达到心有灵犀、水银泻地般的配合,对手们是不是也像今晚的自己一样?

  他们拼尽全力,甚至超常发挥,打出了个人数据的巅峰,在某一两场比赛里几乎撕开一个口子……然后呢?

  然后就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个冷酷的微笑,看着陆远在关键时刻打出那个特定的战术手势,看着队友如同精密齿轮般运转起来,用更合理、更无情的方式……一波流带走比赛?

  绝望吗?肯定!

  但那种绝望,是不是混杂着更可怕的东西?

  麦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瞄向副驾驶座底下那团看不清的黑暗中——那团被他揉烂又丢弃的数据纸。

  这就是当时的对手看到的吧?

  看着自己漂亮的数据,满心不甘地砸板凳或者摔毛巾……与此同时,抬头看到的却是对面替补席那边,在喧嚣声中教练的平静侧脸——那脸上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有那种看透了比赛规律、笃信自己体系必胜的……近乎无情的冷静?

  对手那时的恨意里,恐怕最浓烈的一份,不是对自己这个得分机器的厌恶,而是对那副平静表情下所代表的、那个无法逾越的强大整体的……无力感?

  就像自己,在比赛结束后,看着陆远那副依旧没多少表情的脸时,内心深处翻涌着的、压过愤怒的那一股……窒息般的冰凉?

  麦迪慢慢松开了紧握方向盘的僵硬手指,任由它们无力地搭在冰冷的真皮方向盘圈上。

  一种从未有过的、迟到的、令人齿冷的“理解”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像冰冷的潮水冲刷过燃烧的愤怒余烬,没有平息痛苦,却带来一种更深沉的、带着苦味的释然。

  原来所谓的“伟大对手”评价……不过是站在绝对胜利者高度上,随手撒下的一点……带着冰冷理性的肯定粉末?

  像在安抚一头刚被剥了皮的猎物最后的尊严?

  麦迪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那股积压了一整晚、沉重得几乎要爆炸的郁气全部都吐出去。

  他关掉了空调,冰冷的空气不再流通。

  他摸索着摇下车窗,外面的夜风一下子涌了进来,吹乱了他被汗水打湿又干涸而变得有些刺眼的短发。

  风带着夜晚城市特有的、混合着尾气和远处模糊植物气息的味道,不新鲜,甚至有点呛人,但真实。

  他不再去想那叠数据了,不再去想那刺耳的广播词。

  失败像一件湿透了的、冰冷的厚重外套,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扒不下来,但……好像也没那么憋得喘不过气了。

  只是冷,只是重。

  车子漫无目的地在深夜寂静的克利夫兰街道上行驶着,十字路口亮着刺目的红灯。

  他懒洋洋地停下车。

  侧头望向窗外。街角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招牌还亮着,惨白的光圈边缘爬着几只不知疲倦的小飞虫。

  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缩在门廊下避风,嘴里咬着烟头,猩红的一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红灯跳绿了。

  麦迪松开刹车,轻踩油门,车子继续滑入空茫的夜色里,只留下引擎低沉单调的回响。

  这条路通向他那个暂时空置的、离球馆不远的公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但他也没别的地方想去。

  窗外湿漉漉的黑暗中,城市巨大的霓虹招牌在远处模糊地闪烁着。

  那个属于自己最亲密的教练和师长的脑海中的影子,在此刻麦迪模糊的视线里,失去了刺眼的光芒,只变成了一片庞大而沉默、压在他未来天空上的冰冷阴影。

第260章 第二轮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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