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戴维斯，这个经历过联盟风雨的老兵，看着场上队友麻木又挣扎的表情，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被勾起回忆的深切痛苦。
他低下头，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脸，仿佛想把那惨痛过去的印记抹掉。
场上的公牛队员更能感受到这股无形的风暴。
詹姆斯在又一次被韦德干净地摆脱、目送对方轻松上篮后，他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着，视线有些模糊地扫向场边。
拉里·布朗站在那里，不再是中场时那个试图力挽狂澜的铁帅，更像一尊被冰冷的绝望瞬间凝固的石像，眼神失去了焦距，战术板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此刻的脑海一片混沌，无数失败的情景交织，那些模糊的、代表巨大分差的恐怖数字在他眼前疯狂跳动、叠加……最终定格在58和59这两座染血的耻辱柱上！
“58分惨案”和“59分屠戮”——就在去年，由陆远亲手导演的血腥记录——那被刻意掩埋的最深伤痛，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几乎一模一样走向的比赛无情撕开了旧日的伤疤！
那伤疤从未愈合，只是被强行用“复仇”、“重建”等期望压在了最底层。
如今，新的血淋淋现实正狠狠地、反复碾压着这道旧伤，刺痛感和绝望感呈几何级数爆炸！
一种比落后分差更致命的、名为“历史重演”乃至“可能更糟”的巨大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缠住了每一个在场上为公牛效力的人的心脏。
勒布朗·詹姆斯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和冰凉，他不是不想抗争，是他发现，即使他爆发出再多的能量，也像是在惊涛骇浪的海啸中试图逆水前行的小舟，根本无法阻挡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无情巨浪。
联合中心球馆的上空，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沙漏开始倒转计时，红色的沙子无声地向下流淌。
分差在拉锯中缓慢却无可阻挡地继续扩大。
尼克斯的每次得分，每次成功的防守，都像是在那名为“公牛篮球”的墓碑上又冰冷地敲下了一颗钉子。
场边的陆远，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
他甚至没有再看公牛的教练席和球员一眼。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朝着场上轻轻动了动食指。
他的嘴角，此刻终于彻底弯出了一个清晰、微冷的弧度。
那是一个清晰无比的示意。
继续。
第285章 历史最大分差记录！
陆远那个轻微抬起的食指，像是一根无形的琴弦，轻轻拨动了尼克斯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的开关。
没有震天的嘶吼，没有夸张的嘲讽动作，只有赛场上骤然飙升的执行效率和一种冰冷剔透的集体意志。
“继续”的意思，在联合中心这片已然被绝望浸透的球场上空盘旋。
这不是口号，是融化在每一次传球路线选择、每一次贴身纠缠、每一次坚决扑防上的细微颗粒。
比赛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但又呈现出一种诡异且令人窒息的规律性。
公牛的抵抗尚未完全消散，霍华德仍在篮下龇牙力拼篮板，詹姆斯依然试图用他年轻的身体一次次凿开防线，辛里奇偶尔也能在窒息的压力下传出好球……这些闪光点在巨大的、无可动摇的黑暗幕布下，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
尼克斯的每一次回击，都精准地踩在公牛的痛处，如同反复碾过流血的伤口，不致命，却让那份痛楚和无力感层层累积。
尼克斯的得分如同被设定的程序般稳定上扬。
90分…
被打破的是拉里·布朗叫满暂停后的心理防线。
他看着辛里奇踉蹡着运球过半场，被纳什和基里连科在弧顶区域仿佛两堵无形的墙夹住，被迫停球。
时间一秒秒耗尽，最终由替补上场的埃里克·威廉姆斯在24秒即将走完时，仓促出手一个超远三不沾——纳什随即一个长甩到前场，早已起速的韦德轻松舔篮得分。
92分…
这个球像一记重拳砸在布朗胸口，他踉跄后退两步，几乎撞在助理教练身上，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嘴里反复嗫嚅着无人听得清的词句。
100分…
当记分牌上的“100”字眼跳跃着亮起红光，整个联合中心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
连主队DJ都短暂失去了声音。
这个数字像一块千斤巨石，沉沉压在每一个公牛球迷的心头。
观众席上的躁动不安变成了彻底的死水，许多球迷面无表情地将脸深埋在手掌之中，或是茫然地盯着虚空，眼神空洞。
少数穿着尼克斯球衣、混迹在人群中的零星访客，此时只敢紧紧握拳放在膝盖上，强忍着几乎要跳起来的喜悦，丝毫不敢发出声音。
几个资深的老球迷眼眶湿润了，他们想起了太多不好的记忆，而眼前这场面，比噩梦更深。
110分…
勒布朗·詹姆斯在一次拼尽全力的协防封盖后重重摔出场外，撞在广告牌上。
他没有立刻爬起来，就那么瘫坐在广告牌旁的地上，双臂撑在膝盖上，脑袋深深埋下去，胸膛剧烈起伏。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球衣，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裁判暂停了比赛，公牛的队友围上去，试图拉他起来。
詹姆斯抬起头，那张曾经充满锐气和飞扬神采的年轻脸庞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极度的疲惫和茫然。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液体，眼神扫过记分牌——那巨大的、刺目的分差如同烙铁，灼烧着他的眼球。
他没说话，沉默地、顺从地被队友拉起来。
这一刻，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属于天选之子的光环似乎暂时熄灭了。
年轻的国王，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公开的处刑。
120分…场上主力球员几乎全部撤下，比赛早已进入垃圾时间。
尼克斯这边上了更年轻的阵容和板凳尽头的老兵：王治郅带着戴尔·库里、史蒂夫·科尔还有李冉、甚至包括还没打够的奥克利。
公牛也换上了几乎全套替补：德隆蒂·韦斯特、杰伦·罗斯、安东尼奥·戴维斯、马库斯·坎比……
戴维斯在一次毫无意义的篮下搏斗中，被同样老辣的奥克利死死卡在身后，看着篮球被轻松点走转化为尼克斯的又一次快攻得分后，他第一次对着裁判大声咆哮起来，领到了一个技术犯规。
那不是争胜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被彻底击垮后，无法承受巨大屈辱的爆发。
130分…
连纯粹的篮球都谈不上了。
德隆蒂·韦斯特慌乱地运球，被对面的李冉以一个干净利落的抄断直接得手。
韦斯特甚至忘了去追，只是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个同样年轻却因为站在胜利一方而充满自信的对手一路杀到底线完成上篮。
公牛的替补席彻底成了冰窖，没有人再看战术板——拉里·布朗早已退回了座位深处，整个人陷在教练椅上。
他目光涣散，双手平摊在膝盖上，战术板掉落在一旁的地板上也浑然未觉。
曾经坚毅的面孔彻底垮塌，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麻木。
他不再发出任何指令，也不再看向赛场。助理教练锡伯杜站在外侧，嘴唇几次想开口，最终都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计时钟的数字无情地跳跃着。
观众席上的球迷开始大批地、沉默地离场。
芝加哥寒冷冬夜的街头，提前涌出的红黑球衣人群形成了一道奇特的、垂头丧气的河流。
没人愿意留下来见证那注定会被写入篮球史册的最终刻痕。
当比赛结束前最后一攻的哨音响起，德隆蒂·韦斯特几乎是解脱般地、放弃了任何防守姿势地将球随手一抛——它高高地飞向穹顶，甚至没有碰到任何阻碍，然后落回到地板上弹跳滚动着。
嗡——————
冗长的终场哨，终于响起。
140 : 69
红色的霓虹数字冰冷地凝固在巨大的记分牌中央。
71。
一个触目惊心、带着血腥味的巨大分差！
现场残存的所有目光，无论立场如何，在那一瞬间都聚焦在了那两个数字上。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体，将那个数字死死地封存在这片场地中。
片刻的绝对死寂，随即是被压抑了整晚的、属于少数尼克斯球员和拥趸们爆发的、无法完全克制的欢呼声。
但在联合中心空旷的穹顶下，在大部分空荡荡的座椅映衬下，这欢呼反而像是背景音里的噪音，更凸显了这里本质上的寂静和创伤。
尼克斯的球员们平静地走向场中央，相互击掌拥抱，低声交谈着，脸上有喜悦的笑容，但也透着一种疲惫和一种完成了艰巨任务的松弛。
他们庆祝着胜利，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对这个夸张分差的谨慎——这是个会被钉在联盟历史上很多年的纪录，无论对谁而言，都过于沉重。
“7…71…”场边，一个负责记录数据的年轻公牛队工作人员，死死盯着手中新鲜打印出来的技术统计表，声音发颤地念出了最终的分差，“天啊……这是……历史记录？！”
另一位工作人员几乎粗暴的夺过他手中的纸，手指死死捏着纸边，指节泛白，脸色铁青。
那冰冷的数字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他猛地抬头看向记录牌，确认无误，然后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转身，想把纸递向拉里·布朗。
但布朗没有接。
他甚至没有起身。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将自己的身体从那把深陷的教练椅里拔了出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正前方——记分牌上那鲜红的“140:69”，凝固了大约两秒钟，那数字仿佛带着灼热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瞳孔深处。
然后，他动作极度迟缓地转动身体，无视了伸向他的数据统计表，也无视了身旁欲言又止的助手，更无视了还在场边纠缠致意的尼克斯替补球员。
他的眼神空洞地穿过整个球场，没有焦点，直接落在了客队替补席那个正要转身走向球员通道的黑色身影——陆远。
陆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微微侧身，朝公牛的方向投来短暂的一瞥。
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仅仅是一瞥，目光的接触不到一秒。
布朗脸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冰冷的针扎过。
他没有表情，没有愤怒，没有说话。
那双曾经锐利如刀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更深沉的虚无和疲惫。
他避开了那道目光，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朝他的球员方向再望一眼，步履沉重地、低着头，第一个消失在球员通道的阴影里。
留下身后的一片狼藉，留下那个凝固在篮球历史耻辱柱上最顶端位置、名为“71”的深红印记。
联合中心上空的灯光依旧明亮晃眼，却再也照不进这片被彻底碾碎的信心深渊。
记分牌冰冷的数字是唯一的墓志铭。
而比赛结束之后，是另一些人的狂欢的开始。
联合中心球馆深处，赛后新闻发布区的空气里混杂着汗水的咸湿、昂贵木质桌椅的气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如同高压电场般的躁动。
聚光灯亮得刺眼，长枪短炮的摄影机和话筒几乎塞满了有限的空间。
对于嗅觉灵敏的体育记者们来说，此刻这里就是风暴的中心，一场文字与话语的饕餮盛宴才刚刚开席。
与球馆内的死寂和冰冷麻木形成最强烈反差的，自然是尼克斯众人所在的区域。
尽管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甚至堪称疯狂消耗的比赛，球员们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也被兴奋和轻松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