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调息后，他再次迈开了脚步！
这一次，他的步伐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灵巧，却多了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决绝！
七百级、八百级……
当他咬紧牙关，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踏上第九百级台阶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下巴滴落，在脚下的白玉台阶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久病未愈之人，唯独那双眼睛，因为极致的专注与不屈的意志，反而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在暗夜中燃烧的星辰！
而此时，在他的前方。
“噗通！”一声闷响，一名修为达到炼体境九层的新弟子，在八百五十级处终于达到了极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然地捏碎了手中的玉符，化作白光消失。
“我……我真的不行了……不甘心啊……”另一名弟子在九百二十级处颓然瘫倒，双手死死抓着台阶边缘，指节发白，最终还是在无尽的懊悔中被传送之力带走。
还在坚持向上攀登的新弟子，数量已经锐减到不足五十人！
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集中在八百级到九百五十级这个令人绝望的区间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如同龟爬。
楚云，这个原本被所有人视为笑柄、判定为“废物”的少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以一种近乎顽固的执着，一步步超越了绝大多数人，逼近了那道象征着合格线的——一千级关卡！
“他……他真的快要爬到一千级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怎么可能？！他的灵力源泉不是早就应该枯竭了吗？五行废灵根怎么可能支撑到现在？”
“难道我们之前都看走了眼？他其实是在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
“绝无可能！测灵石乃宗门至宝，绝不会出错！他就是如假包换的五行废灵根！这……这简直是违背常理！”
台下观战的人群，早已从最初一边倒的嘲讽与奚落，变成了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楚云这颠覆性的表现，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那些曾经笃定他必将失败的人脸上。
柳清瑶在九百八十级处再次回头，当她透过朦胧的雾气，清晰地看到那个熟悉而又倔强的身影，正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向着她所在的高度靠近时，一双美眸瞬间瞪大，其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惊，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由衷的欣喜。
“太好了！你这么努力，我也不能输。”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压下心中的波澜，鼓动起体内最后残余的灵力，再次发力向上冲去——一股莫名的好胜心，让她不愿，也不能被这个曾经需要她保护的少年就此追上。
高台之上，诸位长老的脸色也早已从之前的随意，变得无比严肃和专注。
“此子的意志力之坚韧，心性之沉稳，堪称老夫近年来所见之最！”一位面容古朴的长老忍不住抚掌赞叹，眼中满是欣赏。
“不仅如此，”另一位目光锐利如鹰隼的长老接口道，语气带着深深的探究，“你们仔细看他对自身灵力的调控，以及对周遭压力变化的适应速度，都远远超过了同阶弟子，甚至不逊色于一些内门弟子！这绝不仅仅是意志力强大就能做到的。此子身上，定然隐藏着我们所不知的秘密。”
白须长老沉默地注视着水镜术中那个颤抖却不肯倒下的身影，之前紧蹙的眉头已然彻底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光芒，在其眼底流转，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端坐于主位的火云老祖，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有点意思了。看来，这沉寂多年的登云梯，今日……真要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当楚云拖着仿佛灌满了沉重铅块的双腿，感觉全身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终于将右脚重重踏在那第一千级台阶的平台之上时——
周身那无所不在的磅礴压力，骤然间减轻了三成不止！
这里是一处相对宽阔的方形平台，仿佛是建造者特意留下，给予攀登者一个喘息之机的临时驿站。虽然压力依旧存在，但比起下方那令人窒息的强度，已然是和风细雨。
此刻，平台上已经有十几名速度较快、或是意志同样坚韧的新弟子，正盘膝而坐，争分夺秒地打坐调息，竭力恢复着几乎耗尽的灵力与体力。
柳清瑶亦在其中，她看到楚云成功登上一千级，安全抵达平台，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如释重负，但随即又被更深的震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然而，楚云甚至没有在这平台上停留一瞬！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些休息的弟子身上，或者柳清瑶脸上停留片刻。一千级？这仅仅是通过考核的底线，仅仅是他获得留在火云宗资格的起点！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夺魁！
他站在平台边缘，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此处相对“稀薄”的空气，感受着体内那几乎已然枯竭的灵力源泉，以及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眼中却没有半分犹豫与迟疑！
下一刻，他再次抬脚，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第一千零一级台阶！
“轰——！！！”
仿佛一步跨过了一道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天地界限！
周遭的压力非但没有因为越过千级而继续减弱，反而骤然反弹，变得比九百九十九级时还要沉重数倍！
一股灼热无比、仿佛能引燃灵魂的炽烈气息，如同火山喷发般从阶梯深处弥漫开来，疯狂地灼烧着他的皮肤，炙烤着他的经脉！
这是登云梯本身所蕴含的、“火云”二字的道韵，开始真正显现其威能！
“他……他竟然还要继续向上？！”
“他是不是真的疯了？！一千级已经达标了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吗？”
“他的腿在抖！他的灵力明明已经快耗光了！他凭什么还敢往上？”
“这个疯子！他不要命了吗？！”
下方的广场上，通过清晰的水镜术看到楚云这近乎自杀般的举动，瞬间爆发出了一片哗然与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这个少年为何要如此拼命！
就连平台上那些正在调息的新弟子，也都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一般，齐齐抬起头，目光复杂地聚焦在那道毅然决然、孤独迈向更高处的背影之上。
柳清瑶怔怔地看着他那仿佛要用单薄身躯与整个天梯抗衡的倔强背影，芳心深处某根一直紧绷的弦，被狠狠地拨动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与冲动涌上心头，她猛地服下一颗珍藏的回灵丹，霍然起身，甚至来不及将药力完全化开，便也紧咬着银牙，再次踏上了攀登之路。
她不想，也绝不能，被这个少年远远地抛在身后。
而此刻，在两千三百级以上的恐怖高度。
赤岩、夜幽与墨清河三人，也早已不复最初的从容姿态。
赤岩周身澎湃的血气如同燃烧的烈焰，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但他那雄壮的身躯每一步踏下，都引发台阶微微震颤，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夜幽那诡异的身影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信号不稳的虚影，他那张苍白的面孔上，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黑色纹路，魂力的透支已然接近极限。
墨清河周身那稳定流转的蓝色水晕，范围也开始缩小，光华略显暗淡，他额角鬓边，首次出现了晶莹的汗珠，呼吸的节奏，也终于被打乱，变得略微急促起来。
他们已经攀登到了一个普通外门弟子乃至部分内门弟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但彼此之间龙争虎斗的激烈程度，却有增无减！
“墨清河！夜幽！看到没有！这登云梯的魁首，注定是我赤岩的囊中之物！！”赤岩发出一声震动山岳的狂吼，身上那蛮荒图腾仿佛彻底活了过来，如同有鲜血在其中奔流，爆发出最后一波惊人的力量，速度猛然提升一截，竟然暂时领先了身后两人半个身位！
“哼，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夜幽阴冷刺骨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传来，他身形陡然一阵模糊，瞬间分化出数十道真假难辨的森然鬼影，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如同鬼魅般向上飘忽而去，试图绕过赤岩的阻挡。
墨清河眼中精光爆射，一直保持的淡然神色终于收起。
他体内隐隐传出一声清越的、仿佛源自深海的龙吟之音！周身那水蓝色光华骤然变得璀璨夺目，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湍急的蓝色激流，包裹着他的身体，向上冲击的速度骤然加快了近倍！
三大天骄，在这接近两千五百级的极限高度，终于毫无保留地，展开了最后阶段的、决定胜负的全力冲刺！
而此刻，在一千五百级台阶上。
楚云感觉自己真的已经触摸到了极限的边缘。
那无处不在的炽热道韵，如同烧红的钢针，刺入他的经脉，带来持续的灼痛；那磅礴如山的巨大压力，仿佛要将他每一根骨头都碾成齑粉；左腿伤处的裂缝在剧痛的刺激下，似乎正在缓慢地扩大，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而精神力的过度透支，更是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景物扭曲晃动，耳畔嗡嗡作响，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飘摇不定。
光怪陆离的幻境变本加厉地袭来，时而将他强行拉回棺材铺那个血腥而绝望的夜晚，时而又将他抛向一片虚无、没有未来的黑暗深渊……
“放弃吧……你做不到的……”
“认命吧，五行废灵根，注定是底层挣扎的废物……”
“跪下吧……只要跪下，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你会得到解脱……”
无数充满了诱惑与绝望的负面意念，如同无数怨毒的低语，汇聚成恐怖的魔音，疯狂地冲击着他那摇摇欲坠、即将崩溃的心神防线。
“不……我不能……我不能倒在这里……”楚云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沉浮、挣扎，如同溺水之人，“南宫将军府的仇恨……老王的冤屈……洪老的期望……还有……还有我自己的道！我楚云……不信命！！”
就在他意志即将被彻底摧毁，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下去的刹那——
他丹田最深处，那被《混沌一气功》艰难冲开的一丝微小缝隙，在那庞大到极致的压力与炽烈道韵的双重刺激、挤压之下，竟然猛地、剧烈地震颤起来！
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却无比精纯、仿佛蕴含着天地未开、宇宙鸿蒙之初最本源奥秘的——混沌气息，自那缝隙之中，悄然逸散而出！
这一丝气息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甫一出现，便如同最好的滋养圣品，瞬间融入了楚云那近乎干涸龟裂的四肢百骸、经脉窍穴！
所过之处，那被灼伤、压迫得近乎坏死的经脉，竟然重新焕发出一丝微弱的活力；那如同被掏空、疲惫到极点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如同久旱逢甘霖！
与此同时，他眼中那因为过度消耗而光芒黯淡的混沌道瞳，仿佛受到了这丝本源气息的滋养，核心处那点混沌之色，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
一股清凉之意自双目流遍全身，将他从那沉沦的无底深渊边缘，强行拉了回来！
“吼——！！！”
楚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却充满了无尽野性与不屈的咆哮！
那原本即将弯折、跪倒的脊梁，在这一刻猛地挺得笔直，如同宁折不弯的长枪！
他眼中燃烧起疯狂与执拗的火焰，凭借着这突如其来的、微弱却关键的助力，以及胸腔中那口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永不磨灭的傲气与执念，再次悍然地、坚定地迈开了脚步！
一千六百级、一千七百级、一千八百级……
他超越了一个又一个停留在原地、面露绝望或已然放弃的新弟子！
他的速度，甚至比在千级之前时更快！
这并非回光返照，而是一种在绝境中压榨出所有潜能、于毁灭中窥得一丝生机后的——破而后立！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电，穿透层层阻碍，死死地锁定在上方那三个依旧如同骄阳般耀眼、却已然能看清模糊轮廓的身影之上！
登云梯那仿佛直达天际的尽头处，隐约传来了更加激烈的能量波动与喧嚣之声。最高处的巅峰角逐，似乎即将分出胜负。
而在这中段区域，一个原本被所有人宣判了“死刑”的少年，正以一种近乎悲壮、却无比决绝的姿态，发起了属于他一个人的、向命运发起的冲锋！
第19章 天骄齐争锋，残躯天梯憾同济
楚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身体哪个角落里，硬生生压榨出的力量，还在支撑着这具早已超越极限、濒临彻底崩溃的躯体，继续向上，向上！
那一丝源自丹田最深处缝隙的、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混沌气息，此刻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它不再仅仅是流淌，而是如同具有了生命般，主动渗透进他干涸龟裂的经脉，滋养着近乎坏死的血肉，温润着如同被烈焰灼烧过的灵魂。
它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细微补充，更是一种本质上的、感知层面的升华！
在混沌道瞳那玄奥无比的视野中，周围那原本只是炽热灼人、充满狂暴排斥意味的“火云”道韵，其内在的结构仿佛被一层层无形的手剥开，显露出了更深层次、更加复杂的运行规律与天地至理。
那不再仅仅是毁灭性的灼烧与无情的压迫，更像是一种在极致狂暴中暗藏着勃勃生机、在毁灭的尽头悄然孕育着涅槃新生的——奇特韵律！
《混沌一气功》似乎受到了这种韵律的感召，不由自主地、极其细微地调整着自身灵力的运转频率与路线。
原本只是如同顽石般被动抵御外界冲击的灵力，此刻竟开始尝试着，与这股磅礴而危险的道韵，进行一种胆大包天却又妙到毫巅的、极其细微的“共鸣”！
就如同一个精明的冲浪者，在惊涛骇浪之中，不再盲目对抗，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巨浪起伏的特定频率，随之调整自身的姿态。
虽然依旧被滔天海水拍打、裹挟，但那股足以粉身碎骨的直接冲击力，却悄然被卸开、转化了一部分！
正是这微妙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变化，成了压垮极限与潜力之间那最后一道屏障的稻草！
让楚云在这具身体早已发出哀鸣、意志也几近涣散的绝境中，硬生生地从灵魂深处，又榨出了一份令人难以置信的潜力！
一千九百级！两千级！
当他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凭借着那股不屈的惯性，重重踏上了第两千级台阶的瞬间——
周遭的环境，骤然剧变！
那无处不在、仿佛要将人烤焦的炽热感，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截然相反的、仿佛能瞬间冻结灵魂、深入骨髓髓心的——奇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