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去得多远,就闻天地之间潮声四起,而后一道撑开蔓延足有数万丈的惊天巨浪席卷而至,直直拍打向下,尽皆落在岛上。
但闻轰隆隆巨响传出,山崩石裂,海水倒卷,整座岛屿竟在这一击之下四分五裂,激起尘烟漫天!
奚、汪二人看的惊怒交加,暴喝一声,正欲与来人拼个高下,可当他们转目往天上一看,恰似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浑身打了个激灵。
“陈……陈沐?”
他们进境元婴已久,早就听闻过陈沐事迹,甚至还曾在中洲斗剑之时有过面见,再加上矮胖老道的“提前示警”,是以一眼认出了来人身份。
可也正是如此,他们方一时愣住。
“陈沐……竟然真的死而复生了?!”
眼见天上的玄袍道人气机强横,做不得假,他们顾不得探其原因,竟是一声不吭,转头便跑!
相较于矮胖老道只是听闻陈沐的事迹,他们才是真的知道其的厉害之处。
就连如今盟中最为风光的颜上使都曾落败其手,他们只不过是两个普通的护法长老,拿什么与之抗衡?
更别说如今陈沐的修为波动,比之六十年前的传闻还要增长不少……
二人一心遁逃,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漫天烟气之中。
陈沐一挥袍袖,将岛屿碎裂产生的尘烟尽数驱散,而后举目扫去,见四处已经不见人踪,一声冷笑,自肩膀处立时飞起一只金光龙雀,起了困锁天地之术。
刹那之间,方圆百里内的灵机皆被他一同镇住。
奚、汪二人不过逃出数十里远,忽然觉得周身一窘,而后无尽巨力挤压而来,顷刻间动弹不得,隐去身形亦是被生生逼了出来。
二人自不甘心,把脸憋得通红,用尽了全身法力,想要挣脱出去。
怎奈何这困锁天地之术一成,若无厉害灵宝及强横实力,几无脱身之法。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相视一眼,停下遁逃动作,齐齐转身望向陈沐。
“陈道友,且慢动手!”
“我二人并没有得罪过您,就连魔天盟也是被逼无奈方才加入,道友何需如此?”
“哦?”
陈沐面无表情,冷声道:“尔等莫非不知,我为浣月宫客卿老祖吗?”
闻得此言,奚元明心中一震,汪姓文士则是猛然惊醒,回头看了过去,愤然传音道:“奚元明,你竟不把此事与我言明?!”
他确实不知此事,但他可不相信,主动接下此间任务的奚元明不知其中详情。
奚元明也是暗恼不已,彼时陈沐“身死”,再加上此间任务的奖赏确实丰富,他这才一狠心应了下来,谁知道陈沐还有“死而复生”这一说呀!
而见二人说不出话,陈沐眸光一冷不再多言,把袖一抬,立有无尽水华漫卷而去。
潮声滚滚,奚、汪二人就是再心有怨怼,也只能联手相抗。
只是未过多久,二人便生出一身冷汗,他们勉力支撑现在,可那茫茫水华却仍是源源不断,不见衰减,若持续下去,可就要身死道消于此间了。
“汪兄,事到如今,我也不说抱歉之言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稍候我会以‘鬼脸书’破开这金光,能否逃出生天,就看你我二人的手段了!”
奚元明神色一整,急声说道。
汪姓文士见他主动扛下破禁的压力,怨气消了些许,哼道:“这还用你说!”
又过了数息功夫,奚元明瞅准时机,心意一引,自胸口飞出一本两指厚的玄色书籍,放出如烟黑光,轮番翻页,各种鬼脸重重叠叠。
下一刻,二人身侧的金光一角莫名崩坏出个大洞,被镇压的灵机顷刻松缓。
汪姓文士心中一喜,急忙运起魔道遁术,身化数十血影,就朝着洞口疾去。
可眼看他就要冲出之际,奚元明却阴森一笑,双唇翁动,念起了莫名口诀。
霎时间,一声嗡鸣响起,天地之间悄然一静,紧接着便看到本该在前方的血影齐齐回转,反而是奚元明身形一晃,诡异至极的出现在了洞口之前。
“易地而处咒?!”
回神过来的汪姓文士目眦欲裂,望着奚元明的背影疯狂喝骂道:“奚元明,你何敢欺我!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奚元明却不管不顾,一头钻出了金光困锁,而后身化淡薄黑烟,顷刻飞遁不见。
只于自己心中默念道:“做常人不敢做之事,为常人不敢敌之人。”
“汪兄,这是你教我的……”
……
第795章 求援
清风乍起,吹散一片残云。
陈沐远眺极天,本是波澜不惊的眸中闪过一丝涟漪。
“易地而处咒?”
他心中喃喃念道,自觉魔天盟能够如此迅速的扩张至整个太一玄灵界,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仅底蕴深厚,像这等玄门大派都没有的特殊咒法信手拈来,而且门人心怀戾气,狠辣背叛之举比比皆是。
如此盟宗,缺点虽是繁多,可势头强劲,怎能不令人心生惧意?
陈沐心有所动,对已经消失无踪的奚元明没了追逐意愿。
他本想借那个矮胖老道传出自己回来的消息,可其却经奚元明鼓弄一番,虽尚未真切搜出什么讯息,但也变得痴痴傻傻,而后更是与岛屿一同消散。
不过既然奚元明又那般“争气”,索性便让他接下此差事吧……
陈沐神色平静,又垂下目光看向了脸如死灰的汪姓文士。
或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文士也不再折腾,只是仍不甘心,一双眼睛转了又转,试探说道:“陈道友,在下完全是被那个卑鄙小人骗到了此处,实在不知您与浣月宫的关系啊!”
“如今罪魁祸首逃去,陈道友若是为之生怒,在下愿替您出此恶气。”
“只要道友饶我一命,让我回转盟中,在下定让奚元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道友,你意下如何……”
陈沐淡淡一笑,言道:“我若动怒欲斩那人出气,又何需你来相替?”
一言落下,他周身灵机狂涌,右手稍稍伸出,对着下方就是虚按下去。
刹那之间,天地陡然一暗,而后一只足有千丈的巨手撞破罡云,遮天蔽日般的轰然落下。
汪姓文士亡魂大冒,拼命施展遁术,分化近乎百余道血影四散逃窜。
他这门遁术颇为奇特,在盟中也是享誉已久,分化出的每道血影皆蕴含着他的部分心神,只要有一道逃出了困境,那他就可以借那部分心神重推自我,乃是绝佳的避劫之法。
而在以往,他也是多次凭借此遁术化险为夷,就连西漠的佛门手段都奈他不何。
只可惜,这一次他遇上了陈沐……
百余道血影上天入海,却始终逃不出那只千丈大小的巨手范围。
就好似一条凡俗鱼兽,终生游不出这方大海一般。
“轰!”
千丈巨手真切落下,汪姓文士连元婴都没能逃出,一切的一切,皆被泯作虚无……
……
浣月宫,神梦殿。
空旷的大殿中,零零散散或坐或立着数道身影,皆是如今宫中的掌权之人。
柳听南坐在上首之位,以往柔媚的面孔于此时却染上诸多愁意。
她四下看去,尤其在冲谷道人身上停了一停后,说道:“诸君,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你们了,如今山门所存的各等资源灵物,确实已然告竭,若再不行变通……”
“我等还好上一些,可门中诸多弟子,不出十年时间,必会根基不稳,底蕴欠缺,再难扛起山门日后大旗。”
“奈何眼下魔修虎视眈眈,外间时刻守着一个不下于冲谷师叔的魔道元婴,要想出门寻觅灵物,大概率会受其所制。”
“今日叫尔等前来,也是想要一同商量一番,看看是否还有更好的法子……”
此言一出,殿中更显寂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却不约而同的齐齐叹了口气。
也是,就连宫主都没有法子,他们一个个金丹真人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可看着一脸愁容的柳听南,他们也只能故作思考一番,继而老生常谈的抛出了几个方法。
“照我看,我等可以暂缓修行,将宫中的资源留给众弟子们,如此持续下去,或许还能坚持个十余年。”
“可若按尹殿主的说法去做,就算坚持个十余年又如何?届时说不定就连魔劫都已降下,我等的压力反而更大。”
“依我来说,就应该聚起门中余下的所有资源,合力供给给韩殿主,若他能够成就元婴之境,再与冲谷老祖及宫主合力,山门危局还不是轻松可破?”
“苦一苦弟子,是为了一举破除困境,至于期间骂名,由我一人来担!”
“你说的倒是容易,元婴之境岂是那么好进?万一韩殿主未能功成,那宫中的困境可就更为严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朱老道,你自己来说说有何办法!”
“……”
众人各抒己见,皆觉得对方办法弊处太多,不由争辩起来。
到了最后,众人越说越是激动,长时间处于压抑状态下的躁郁情绪得到释放,一个个面红耳赤,争得不可开交,甚至如不是两位元婴在侧,他们都要过上几招,以宣泄心中情绪。
还是冲谷道人望着下方乱象轻咳出声,方止住了争吵趋势。
他心下暗叹一声,看向了韩空:“韩师侄……”
他欲言又止,韩空却已然神色一整,起身朝他稽首一礼,道:“弟子在。”
历经甲子年限,他也将修为推至金丹圆满,只是资质实在有限,再加上资源匮乏,方迟迟不得进境,卡在圆满境界已有将近二十年之久。
可就算不得功成,有了这近二十年的尝试之后,他总归还是是显出了一份独特气韵,于一众同门中极为显眼。
不然众人也不会生出聚拢资源,力求让他进境破解危局的想法……
冲谷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笑着问道:“听闻韩师侄与北原浮山长河近些年有过来往,交谊甚好,不知可否属实?”
韩空心中一动,自知冲谷是在说谁。
他点了点头,坦然道:“弟子是浣月宫门人,亦是灵源一脉,这些年余、孟两位师兄师姐常来东海,弟子自然要常伴左右,加以招待。”
“灵源一脉……”
冲谷道人似是有些唏嘘,摇头叹了口气后,点头道:“此事你做得极对,同脉情谊不可断……”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斟酌一番用词后才继续说到:“不过眼下我浣月宫有难,韩师侄可否与他们传信说上一说,也好让……浮山长河施以援手?”
“毕竟我浣月宫与旁宗不同,其中有着灵源道友这一层关系,只要许下重诺,相信浮山长河也会不看僧面看佛面,前来相助一二吧?”
此言一出,殿中众修眸光纷纷一亮,几乎同时看向韩空。
而韩空则是暗暗皱了皱眉头,如实回道:“魔修之乱非只我东海一境,北原同样有着压力。”
“师叔,非是弟子亲疏不分,只是若想让浮山长河不惜百万里之遥来解宫中之危,只凭我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怕是不足以促成此事。”
面对如此解释,冲谷道人却不买账,摇了摇头道:“师侄想的太多了,浮山长河与我浣月宫不同,他们有着化神真君坐镇北原,魔天盟不会太过激进乃至肆无忌惮。”
“可我东海之上,龙宫不作为,人族道统中的化神真君更是独善其身,局势一片散沙,这才有了今日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