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剖析刺客的内心,或许他就是这么想的。”
“要不说您是鉴查院院长呢,要不您也帮我剖析一下白衣剑客的内心所想,看看他是带着什么心思来刺杀陛下的。”
“蒙陛下慧眼,那白衣剑客乃是东夷城四顾剑的弟弟。”
“又是四顾剑啊。”
“也不是四顾剑,四顾剑当年杀尽全族,唯独放过了他的弟弟,这个世上唯一真正想杀四顾剑的人,正是他这个弟弟。”
闻言范闲并未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方向,“这三个刺客是不是彼此认识,否则为何如此之巧合,配合如此默契?”
“他们三个不认识,彼此没有谋划,确实是巧合,轮番刺杀,这样同时开始,反而形成了杀局,这是一场神仙局,无法复制,不可预判。”
范闲冷哼一声,“呵,神仙局,还真是够神的。”
“确实,这神仙局如此天衣无缝,如此之巧合,不是凡人能设的。”
“是吗,凡人不行,但是您可以啊。”
“话可不能这样说,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啊,如果就算是有的话。。。”没等他说完,范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刺伤我的是影子,”范闲这话一出,陈萍萍脸色阴沉了下来,但是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微笑,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满足,随即便消逝而去。
“我之前见过影子出手,若是他用剑的话,我还尚不好判断,可他弃剑之后,便露出了根本,神仙局,这神仙是不是坐着轮椅啊?”
陈萍萍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用手臂将身子支棱得倍直,满含杀气的看着范闲,而范闲也看着他,等了几息之后,陈萍萍打量着四周。
“好了,不用看了,我刚醒,周围不可能藏人,这就咱们俩。”
陈萍萍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范闲语重心长,“真是太鲁莽了,真气离散、重伤未愈,要真是我设的局,你怎么办呢?”
“那是你吗?”
“我只派了影子,其他两个纯属意外。”
“你要杀我?”
“不是,影子一直想与五竹交手,但是没有机会,而你是五竹唯一亲传弟子,但是你们交手的时候,你的内力真气突然消失,那一剑是个意外,幸亏曹璋有通天的本事。”
“所以,是个意外,对吗?”
“绝对是个意外。”
范闲和陈萍萍又是互相看了许久,好像是在匹配彼此之间的信任度,范闲先收回了视线之后,突然抬头看向陈萍萍。
“那你是想弑君?”
陈萍萍听到这个话,用手拍了轮椅一下,身子靠在椅背上,他认真的看向范闲,“陛下对我信重,我没有理由弑君。”
“那可看你自己了。”
“做臣子的最需要什么?”
“忠诚?”
“为陛下解忧。”
“陛下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么了,哦,刺杀陛下,还是为陛下解忧,这道理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荒谬。”
“你还记得那把火吗?
三个刺客都能找到出处,唯独那把火,鉴查院全体出动,也没有找到任何头绪,更有趣的是,报上去之后,陛下并未深问,那你觉得这把火怎么来的?”
“你的意思是陛下放火烧自己?”
“陛下落子从无闲棋,光是那把火还不够,所以才有了影子的那一剑,而你受的那一剑纯属意外。”
“这又是刺杀,又是放火的,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赏花大会与民同乐之时,发生了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自然要有人担责,宫典做为大内侍卫统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昨夜已被发配定州为边军效力。”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如此大的阵仗只为了一个宫典?”
“宫典是叶重的师弟,事情发生之后,叶重连上八道请罪的折子,陛下震怒,其本人也被连夜发配定州,念其曾有功于国,特允准其家眷今日启程。”
“这么说,陛下想要的是叶家垮台,不对啊,叶流云是大宗师,陛下何必要得罪大宗师呢?”
“我等臣子怎可妄测圣意。”
“好吧,那最后一个问题,影子是四顾剑的弟弟,陛下知道吗?”
“不知道,已经下旨追捕。”
“那这和真正的行刺有什么区别?”
“为了陛下真正的利益,我不介意让陛下受到一点惊吓。”
“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忠臣?”
“结果最重要。”
“要是那一剑真的刺中陛下了呢?”
“陛下不会死,没有人能真正的了解陛下底牌,”这话要是让曹和平听见,他只会笑而不语,要是让侯公公、二皇子等在刺杀现场的人听见,他们只会佩服陈萍萍说的对。
“那我该不该把刺客就是影子的事情,告诉陛下?”
“可以不说。”
“那你就别承认。”
“刺客就是影子,这件事你应该埋在心里的,不应该问我。”
“是,如果真是你布的局,问出口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如果是别人的话,那我也就不问了。”
“若是别人问了,我也不会回答,悬空庙刺杀之局?”
“这就是真相。”
二人默契的相互一笑,这或许就是经过多次磨合之后,范闲从这一刻开始真正的信任陈萍萍了,而陈萍萍感到很是欣慰,因为有些事情终于可以开始了。
“好好养伤吧。”
说罢,陈萍萍便自行离去,就在他离去不久一会儿,庆帝走了进来,他边走边看着范闲,“陈萍萍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陈院长说了那三个刺客的身世。”
“还有呢?”
“那把火,很有可能是陛下放的。”
“这个老东西,是什么都敢说,还说了什么啊?”
“还说了陛下这么做,是想赶走叶家。”
“与叶家无关,但是跟叶家的一个人有关。”
“叶流云?”
“叶流云在江南,朕连发十二道圣旨召他回京都,可他却视若罔闻。”
“抗旨不遵?”
“对,抗旨不遵,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因为他是大宗师?”
“对,就是因为他是大宗师,这些大宗师已经非常人所能匹敌,四顾剑一人一剑能退百万兵,镇守东夷城十数年。
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大宗师,可这些人置王法于不顾,视规矩如粪土,你说,他们还是人吗?”
“是战略性武器?”
“错,武器没有喜怒哀乐。”
“那能束缚他们的只有人性了吧?”
“其实这些所谓的大宗师是这世上的顽疾,我就是想看看叶流云,还能不能被亲情束缚,还是不是有人性。”
“所以您赶走了叶家,可是他真急眼了,怎么办?”
“叶家还有人在京都啊。”
“叶灵儿?”
“对,就是叶灵儿,而且曹璋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朕也想看看他的反应,不过目前来看,他的心中还是有规矩的。”
“所以您才将林婉儿、叶灵儿、若若,更是同意北齐太后将北齐大公主赐婚给曹璋,可是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庆帝笑了笑,走到床边上坐了下来。
“悬空庙中朕腹背受敌,你放下了朕,却救了老三,为什么?”
被庆帝这么一问,范闲多少是有些吃惊的,这吃惊之中甚至有些害怕,他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
“陛下,那一剑若是臣不救三殿下,三殿下可就必死无疑了。”
“那朕的命,还不如老三?”
“前有剑、后有刀,臣只是觉得那一剑的威胁更大,而救三殿下,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是吗?
你完全可以拿老三当挡箭牌啊,那你就不至于受伤了啊,以你的伤势,要不是有曹璋救治的话,很有可能就真的死了。”
“事发突然,臣来不及想这么多,只想着挡剑救人,至于曹璋的救命之恩,虽然他说是奉了皇命,还有就是看在若若的面子上,但是我会报答的。”
“嗯,是要知恩图报,你和曹璋都是庆国青年才俊,庆国的将来也要靠你们这一代人为止努力,好好休养吧,等你好一些的时候,朕带你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多谢陛下关怀。”
下午的时候,叶家被逐出京都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大街都是,一方巨头的倾覆,自然会连带出很多,譬如曹家都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是曹和平并不在意。
不过没让曹和平等多久,就接到了宫里的圣旨,因为范闲救驾有功,而曹和平又救了救驾功臣,自然也是有功的,因此被封了一等男爵。
这对曹和平来讲没有什么意思,但是在这个档口上他这个叶家女婿被封赏,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说明在庆帝的眼中叶家的事情,跟曹家没有关系,也不会被牵连进去。
就这样又过了七八天,刺杀造成京都防卫森严的局面得到了缓解,曹和平接到了长公主的讯号,其实不用去曹和平就知道是为了什么,范闲的身世传得满大街都是。
“你为啥要救活范闲,难道你不知道我跟他的恩怨,还是说人家现在是皇子了,你这个妹夫头子打算烧烧冷灶啊。”
“你这话说的,白瞎了咱们这么长时间的交流了,我以为我知道你的深浅,你知道我的长短,可终究还是错付了啊。”
“要是说这话的时候,别使劲,嘶,我就信了,以前范闲的身份虽然知道的人不少,但是从今往后人尽皆知,你觉得陛下为什么会这么做?”
第637章 呵,还当什么人啊,当乌龟算逑
“还能为什么,以前都说范闲做为一个范府私生子,能左手鉴查院,右手内库,那是得益于范家与陛下之间的情谊。
可是即便如此,所有人都觉得陛下对这么一个臣子荣宠过重,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皇室中人权柄再重也是应该的。
另外或许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陛下是真的希望范闲能掌握内库,内库已经被你和老二玩得快坏了,既能震慑老二,又能收拢财权,多好的一件事,何乐而不为呢?”
“那他就不怕被反噬?”
“范闲但凡聪明一点,就不会真的去当皇子,要不然他就是太子和老二共同的敌人,待价而沽,或者是两不相帮才是聪明人应该干的。
陛下也不会让一个皇子同时掌管鉴查院和内库,即便是这个孩子是他最喜欢的女人所生,咱们这位陛下可是一位帝王之心到了巅峰的皇帝。”
听到曹和平说叶轻眉是庆帝最喜欢的女人,长公主李云睿猛烈的颤抖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这句话的杀伤力,她大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