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的、完全由玩家组成的远征军开始在塔维茨基集结,然后在五天后挥兵北上,直插提亚家族所在的山区。
另一边,克里斯还以第一步兵团和第二步兵团为核心,五千蓝旗军为辅,组建了一支临时的集团,以铁砧要塞为起点,挥兵向东北,向米尼西亚沿海进攻,以作伴攻,掩护玩家远征军的行动。
……
“……那就投入吧。”
王子克里斯低沉却清晰的决断声仿佛还在尖塔的窗边回荡,但命令的浪潮已经迅速涌向塔维茨基的各个角落。
很快,一面面绣着蓝色弯刀的旗帜被高高擎起,急促的鼓点在军营和旗军田庄上空擂响……蓝旗军,这支由巴格尼亚王国收容的难民、失地者组成的辅助力量,在三个行省内再次被召唤。
在距离塔维茨基城垣不远的一处缓坡上,坐落着劳伦斯·达内尔百夫长管辖的旗军兵田。
整齐的田埂间,夏粮已然抽穗,在细雨中泛着青绿的光泽。然而此刻,兵田旁的空地上,气氛却截然不同。
劳伦斯站在他那间朴素的、由原木搭建的百夫长屋舍前,雨水顺着他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他却浑然未觉,看着骑马远去的传令兵背后。
过了一会,劳伦斯才低头望向手中紧握着一卷盖着鲜红火漆印的羊皮纸……这是来自王子的紧急动员令。
副百夫长就在边上,他的脸露出紧张而期待的表情。
纸上的内容简洁而有力……收到征召令的蓝旗军百人队,即刻向铁砧要塞集结,准备随主力向东北方向沿海进发,向米尼西亚王国发起进攻。
没有半点犹豫。
甚至在那传令兵还在喘息时,劳伦斯已经转身,用他那因在难民营和围城战中变得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吼了出去。
“克里斯王子的命令,传令兵,吹集结号,召集所有人……披甲,备械,半刻钟内集合!”
号角声凄厉地撕裂雨幕,穿透田野。
在兵田中监视劳作佃农的士兵,在屋舍内休息的士兵,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们短暂的、几乎是本能的停顿后,就是爆发起来,冲向蓝旗军的大营。
没有喧哗,没有抱怨,只有急促的脚步声。
这些士兵,大多和劳伦斯一样,是从米尼西亚王国破碎的土地上逃难而来,在巴格尼亚的难民营里挣扎求生,又在绝望中被克里斯王子收编,给予了土地和尊严。
让他们不再是流离失所的可怜虫,他们是巴格尼亚的蓝旗军战士。
克里斯觉得蓝旗军注定会堕落,变成一堆堆烂狗屎,但是至少现在,他们还有着不错的纪律,以及出于保护的土地和感恩的心态所获得的坚定作战意志。
在集结的号角吹响过后,劳伦斯大步走入雨中,他那身保养良好的百夫长胸甲已经在妻子的帮助下迅速披挂上身。
在朦胧细雨的练兵场中,劳伦斯看着他的士兵们,这些曾经的农夫、工匠、小贩,甚至落魄的骑士侍从,此刻动作麻利地套上甲胄,拿上从军械库内拿出来的剑盾、火枪,还有长矛。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压抑的火焰。
那火焰,劳伦斯太熟悉了。
那是家园被毁的仇恨,是颠沛流离的屈辱,是对那个将他们推入深渊的国王……查尔斯的刻骨铭心的憎恨。
“动作快,皮特,你的绑腿!
汉斯,检查你的长矛,别让我看到生锈的矛头!”
劳伦斯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着士兵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走过队列,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庞和装备。
这些士兵,大多数是他从雷泰利亚人围困塔维茨基的血腥绞肉机里带出来的,他们在以少敌多的绝境中,用精良的武器和高昂的士气痛击了敢于进攻的雷泰利亚人。
在那场艰苦的战斗中,劳伦斯身中两箭,却硬是带着剩下的人堵住了突破口,赢得了“石墙”的绰号和这百夫长的职位,更重要的是,赢得了这一块有着两千亩面积,可以称之为“家”的兵田。
一个年轻的士兵,脸上还带着稚气,紧张地摆弄着胸甲的系带。
劳伦斯走过去,没有呵斥,只是用力帮他拉紧,拍了拍他的肩膀。
“站稳脚跟,小子,想想我们身后的田,想想是谁给了我们这块田……为了克里斯王子,今天,让我们去给那个骗子国王一点‘问候’。”
年轻士兵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用力点了点头。
劳伦斯的老婆在这个时候将一柄沉重的长戟递到劳伦斯手中。
这是他晋升百夫长时,军需官特批的武器,远比制式的长矛更利于破甲和格挡。
劳伦斯掂量了一下熟悉的重量,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也想起了让自己以前一切都化为乌有的罪魁祸首。
查尔斯……那个为了上位当国王,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将米尼西亚拖入更深泥潭的大骗子!
劳伦斯脑海中闪过自己曾经那小小的、充满玫瑰芬芳的男爵领庄园,如今早已被雷泰利亚人化为焦土。
一想到这里,恨意就如同毒蛇噬咬着劳伦斯的心,但此刻,这恨意没有带来混乱,反而化为一种冰冷的、指向明确的动力。
不是为了虚无的荣耀,甚至不全是为了王子的命令。
是为了守护这来之不易的、用鲜血和忠诚换来的安身立命之所,是为了向那个毁掉他们一切的大昏君讨还血债。
“劳伦斯百人队……列阵!”
劳伦斯的咆哮声成功盖过了雨声。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百名披着蓝色罩袍,穿着各式甲具的蓝旗军士兵已经迅速在空地上排成紧密的方阵。
雨水顺着他们的头盔和甲胄流淌,脚下的泥土正在变得泥泞,但整个队伍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武器反射的寒光。
得益于克里斯王子的慷慨大方,劳伦斯百人队全员着甲,他们的武器非常的统一,以至于蓝旗军虽然名为辅助军,队伍行列间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不容小觑。
这是经历过地狱,并从中爬出来的幸存者的气息。
劳伦斯站在队列最前方,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仿佛能穿透雨幕,看到远方东北海岸的方向。
他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泥土、铁锈和汗水的味道。
“目标,铁砧要塞,出发!”
他猛地挥下手臂。
没有激昂的演说,只有简洁的命令。
整个百人队如同一个被唤醒的钢铁巨人,沉默地转身,踏着泥泞,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离开他们精心照料的兵田,汇入从四面八方涌向集结点的、越来越多的蓝色洪流之中。
……
蓝旗军集结的速度,异常的快速,他们在五天时间内就集结完毕。
第一步兵团和第二步兵团的士兵更快,在三天内就抵达了铁砧要塞。
但是这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两支部队,后者一直在塔维茨基行省的各个军营内保持备战状态,而前者则散落在塔维茨基行省的各个兵团内,双方的集结难度完全不同。
蓝旗军能在五天内完成集结,抵达铁砧要塞,这让克里斯特别惊讶他们的备战状态。
克里斯特别满意他们的态度,于是给予了他们一波赏赐,发了防卫军士兵三个月的军饷给他们,以作为犒劳。
发完钱后,态度上本来就倾向于热情的蓝旗军就更加热情高涨了。
事不宜迟,克里斯当即命令他们挥军向东北而去,而其中率军者,则是狄拉克侯爵。
克里斯原本想用马洛少将的,但是后者的激进,让他认真思考过后,还是觉得让更加老成、稳健的狄拉克侯爵率军更好一些。
这是一次伴攻,并非是主攻,没必要打得太激进。
第388章 癫狂的人
冰冷的雨水渗入岩石的缝隙,在嶙峋的峭壁下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最终滴落在一个狭窄、几乎被藤蔓完全遮蔽的山洞口。
洞内,空气潮湿而凝重,混合着苔藓、腐叶和一种久未清洗的皮甲散发的淡淡霉味。
米尼西亚王国上校,查尔斯国王最忠诚的猎犬……西拉斯.莫德雷德,像一块与山体融为一体的顽石,一动不动地蜷伏在阴影深处。
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闪烁着鹰隼般的锐利光芒,透过稀疏的藤蔓缝隙,死死盯着下方山谷中蜿蜒而过的、属于“友军”的撤离队伍。
那面代表着某位大贵族的华丽鸢尾花旗帜在雨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士兵们的步伐拖沓,头盔歪斜,抱怨声即使隔着雨幕也隐约可闻。
“又一个蠢货放弃了。”
莫德雷德上校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岩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他身后,仅存的百余名王室侍卫队士兵像幽灵般沉默地散落在洞内各处,他们的状态比外面那些撤离的士兵好得多,虽然同样疲惫、肮脏,但眼神里没有懈怠,只有一种被长期狩猎磨砺出的麻木警惕。
隶属王室百人队的副官凑近,声音压得极低。
“上校,这是最后一批的友军了。
在白岩城粮仓被毁的消息传来后,目前巴格尼亚的军队正在向北和东北两个方向大规模集结推进,南线告急。
所有协助搜山的贵族私兵和大部分地方部队都被紧急调去填线了,那些大人们……他们都认为提亚家的余孽要么早就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山沟里,要么已经像老鼠一样溜过封锁线,逃到巴格尼亚去了。”
莫德雷德上校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那绝不是笑容,更像是野兽露出獠牙前的无声警告。
“逃到巴格尼亚?”
他冷冷地重复,目光依旧锁定着下方渐渐消失在雨雾中的队伍。
“那些杂种搞出这么大动静,又是袭击白岩城,又是军团北上进攻,不就是为了接应他们?如果他们的人真的已经过去了,敌人何必再费力气?”
莫德雷德缓缓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副官和洞内的士兵,那目光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疯狂。
“国王陛下的目标肯定还在这里,在这片该死的、湿透了的山里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随即又强行压回低沉。
“查尔斯陛下要的不是可能,不是‘大概’,他要的是任务完成,他需要我们抓住提亚家族的余孽,拿到可以拿捏巴格尼亚王国的筹码,这更是我们被派到这里的唯一意义!”
副官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燃烧着近乎偏执火焰的眼睛。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位上校对查尔斯国王的忠诚有多么狂热,多么不容置疑。
国王的命令,就是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灵魂的全部。
为此,莫德雷德上校可以像最卑劣的鬣狗一样潜伏在泥泞里,啃食腐肉,忍受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可是上校,补给……”
另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们携带的最后一点干粮昨天就分完了。
雨一直下,生火困难,附近能找到的浆果和根茎也越来越少……而且,山里那些该死的‘过山虎’还在神出鬼没,我们昨天又损失了两个人。”
饥饿像死神的手,它抓住了每个人的胃,让其无时无刻都抽搐着,躲在山洞内的潮湿环境,更是导致他们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带来让人难以忍受的湿热和瘙痒。
这让疾病,尤其是感冒和发烧,已经开始在队伍中悄然蔓延,低沉的咳嗽声不时在洞内响起。
更致命的是,他们失去了“友军”的掩护和情报网,彻底暴露在复杂险恶的山林和同样熟悉地形、装备精良的玩家游击队的双重威胁之下。
莫德雷德上校沉默了着,其他人也不敢说话,这让洞内只剩下雨滴敲打岩石和压抑的呼吸声。
上校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匕首冰冷的柄,那上面刻着查尔斯国王亲自授予的王室徽记。
“饥饿?寒冷?”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比起陛下被提亚家族余孽逃脱的失望,这些都算得了什么?
比起让巴格尼亚人如愿以偿,用提亚家族的财富壮大他们的国家,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低矮的洞穴里投下巨大的阴影,压迫感陡增。
“告诉所有人,我们是国王陛下的最后一道锁链,是扼住提亚家族喉咙的最后一只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该钉死在这片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