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隘口,两侧是嶙峋陡峭、仿佛被巨人劈开的灰色岩壁,凛冽的寒风顺着狭窄的通道呼啸灌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草,发出呜呜的悲鸣。
隘口内,与外面萧瑟荒凉截然不同的是,这里呈现出一片紧张而有序的繁忙景象。
密密麻麻的帐篷依着岩壁扎下,形成了一片规模庞大的营区。
篝火在寒风中摇曳,努力驱散着深秋的寒意,士兵们裹着厚实的斗篷,围在火堆旁搓着手,或低声交谈,或默默啃食着干硬的口粮。
战马的嘶鸣、驮兽的低吼、金属装备的碰撞声、军官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在这天然的石瓮中回荡,形成一种压抑的喧嚣。
在营地的中心,一顶比其他帐篷大上数倍,悬挂着米尼西亚弯刀鲸鱼旗帜的帅帐内,气氛却与外界的繁忙不同,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
诺顿.佩里尔上将,查尔斯国王最信任的军事统帅,此刻正站在一张铺开的地图前。
他身姿挺拔,即使身着厚重的将官皮甲,也难掩其久经沙场的精悍,胸甲上擦得锃亮的鲸鱼徽章彰显着他的身份。
“斥候回报,巴格尼亚人确定已经看到我们了?”
诺顿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是的,上将大人。”
一名副官恭敬地回答。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让两个巡逻队在隘口入口处恰好撞上了他们的侦察小队,旗帜、营火的规模、驮兽的痕迹都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退得很快,但肯定把消息带回去了。”
诺顿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冰冷的算计。
“很好,一万?
不,让他们猜去吧,他们觉得我们的士兵数量越多越好,圣讨军……哼。”
他轻蔑地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代表蛇人沼泽的区域。
“克里斯那小子,胃口太大,吞下整个我们王国的三个南方行省还不满足,还想把手伸进这泥潭?”
诺顿踱步到帐门边,掀开厚重的门帘一角,刺骨的寒风立刻灌入。
他望着营地里在深秋寒风中瑟缩的士兵,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凝重,但很快被决绝取代。
“这沼泽,就是天然的绞肉机,秋末入冬,毒瘴更浓,泥沼更冷,蛇人更狂躁……”
诺顿放下门帘,隔绝了寒气,叹了一口气。
“陛下的判断或许是是正确的,巴格尼亚人势头太猛了,不能再让他们毫无阻碍地清理沼泽。”
诺顿转身,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灰岩隘口的位置。
“我们在这里,就像一把悬而未落的剑,一万也好,两万也罢,只要我们的存在被确认,那个叫丢你雷姆奇怪名字的指挥官,就不得不分心,不得不停下来观望。
他会猜疑,会犹豫,会担心我们是要趁火打劫,还是要坐收渔利,或者,干脆就是来断他后路的。
只要他这样想了,就会有所迟疑。”
副官有些迟疑。
“大人,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展示力量?
万一巴格尼亚人不理会我们,继续猛攻沼泽核心呢?或者……他们先掉头来打我们?”
“打我们?”
诺顿嗤笑一声,“中间隔着一个充满蛇人的烂泥潭,他怎么打?飞过来吗?至于他们不理我们……”
他眼中寒光一闪。
“那我们就再活跃一点,派几支精干的小队,深入沼泽边缘,制造点摩擦,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摆设。
陛下给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拖!
把克里斯的大军拖在这片该死的沼泽边上,拖过这个冬天,让严寒、泥泞、毒瘴和那些恶心的蛇人,替我们消耗他们的锐气和兵力。
等到春天来临,沼泽解冻,道路泥泞不堪,他们的补给线拉长,士兵疲惫不堪时……”
他没有说完,但帅帐内的几位高级军官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是王国最后的精锐陆军,是查尔斯国王手中仅存的王牌。
他们不能轻易投入与巴格尼亚主力的决战,更不能贸然进入蛇人沼泽送死。
在这里虚张声势,利用地理和心理威慑,将强大的敌人拖入消耗战的泥潭,是当下唯一可行的策略。
“命令各部,加固营防,哨位加倍,斥候队轮番前出,保持存在感。”
诺顿下达命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让士兵们轮流休息,保存体力,这鬼天气,冻也能冻死人。
记住,我们的敌人现在不是巴格尼亚人,也不是蛇人,是时间,是寒冬!熬过去,我们就为王国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是,上将大人!”
军官们齐声领命。
诺顿.佩里尔重新坐回铺着熊皮的椅子上,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轻拍着大腿。
营帐外,风声呜咽,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驮兽的响鼻声隐隐传来。他心中默念。
克里斯,还有那个有着古怪名字的指挥官丢你雷姆……你们会如何应对这把悬在侧翼的钝刀呢?
他精心布置的疑兵之计已然生效,圣讨军的指挥官确实如他所料地陷入了困惑和迟疑。
然而,这位老辣的将军和他营地里严阵以待,却只为表演的米尼西亚士兵们,此刻还丝毫未曾察觉。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于北方巴格尼亚人的反应时,一股源自沼泽深处的、冰冷而致命的腥风,正悄无声息地,朝着他们所在的灰岩隘口,汹涌袭来。
命运的齿轮,在阴暗的沼泽与寒冷的隘口之间,开始朝着一个双方都未曾预料的方向,猛烈转动。
第438章 可靠的不靠谱
米尼西亚这是想干好事,还想做坏事,丢你雷姆不确定,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们要倒霉了。
老实说,丢你雷姆真的有点搞不清楚米尼西亚人的想法。
不管是之前对苏瓦诺不管不问的行为,以及现在突然间出现的事情,他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想不明白吧,反正事情都这样了。
丢你雷姆现在要考虑第二件事情……要派人绕过沼泽,去看一下灰岩隘口的情况吗?
或者说,试一下帮一把米尼西亚人?
他并不喜欢米尼西亚人,但是后者好歹还是人类,虽然只是一群NPC而已,并且还不是己方阵营的NPC。
和长虫比起来,只会玩小手段,还常常玩脱的米尼西亚人还是能够接受的存在。
不过确定要帮他们一把吗?
丢你雷姆走到指挥台前,看着蛇人沼泽的地图,只是看了一会,就犹豫起来了。
就算是要帮米尼西亚人一把,好像也不容易啊。
现在是晚上,野外有多危险无需多言,即便是玩家现在要去灰岩隘口,也必须要骑马出发,并且只能匆匆在黎明之前才能赶到。
如果在途中还遇到蛇人的袭击和骚扰,那么时间就得向后延长更久的时间了。
“唉,算了,算了,我发个公告,把事情告诉其他人,他们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拉倒……”
丢你雷姆说着,就坐在座椅上,原地下线去发通知了。
事情的发展,就像是……恩,玩家们看到了一坨沾了屎的纸币,虽然纸币只要用水冲洗一下就能使用,但是因为玩家都不想碰屎,以及纸币的金额并不大的原因,他们都绕着这钱走。
就如同有关于米尼西亚人即将会在灰岩隘口与蛇人交战的公告那样,绝大部分圣讨军玩家得到通知后,只是看了几眼后,就把邮件给删掉了。
少数人有点想去看热闹,但是衡量了一下后,还是遗憾打消了念头……晚上骑马出发,要是发生意外,那就得赔上一匹宝贵的坐骑啊。
不值得,为了看热闹把战马给赔上,这真不值得啊。
……
灰岩隘口入口处,一座孤零零的木质哨塔矗立在凛冽的寒风中。
哨塔搭建得颇为简陋,几根粗木桩深深打入冻土,上方用木板勉强围出一个勉强能容两人的空间,四面漏风。
塔顶挂着一盏昏黄的风灯,在强劲的穿堂风里剧烈摇晃,投下狂乱舞动的光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哨兵哈克裹紧了身上厚实的羊毛斗篷,却感觉那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无孔不入地钻透层层衣物,直刺骨髓。
哈克用力跺了跺几乎冻僵的脚,脚下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呻吟,他只能搓着麻木的手指,凑到嘴边呵气,白色的雾气瞬间被风撕碎带走。
今晚轮到他值后半夜,这鬼地方,这鬼天气,还有将军……哈克心里只有无尽的抱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哈克知道隘口里面大军云集,但在这前出的哨位上,他感觉自己就像被遗忘在荒原上的孤石,唯一的意义就是被寒风打磨。
王国,好像正在完蛋。
作为一名底层的士兵,哈克隐隐有所感觉,但是他不敢对第二个人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他很确定其他同一个军帐睡觉的同伴肯定有类似的感觉。
军队的待遇正在变差,这种变化是缓慢而冰冷的,就像这隘口的风,一点点带走你身上的热气。
哈克还记得去年刚入伍那会儿,虽然不是什么好日子,但至少能吃饱。黑面包管够,麦粥虽然稀,但热腾腾的一大碗下去,总能驱散些寒意。
除此之外,哈克偶尔还能分到一点腌肉或者咸鱼干,那简直是过节。
可现在呢?
面包越来越黑,越来越硬,里面掺杂的麸皮和说不清的杂质越来越多,用力咬下去能硌掉牙。
麦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勺子捞半天也捞不起几粒麦子,喝下去没一会儿肚子就咕咕叫,比没喝还难受。
至于肉?那已经是传说中的东西了。
上一次闻到肉味,还是将军的亲卫队路过他们营地时,那些家伙的锅里飘出来的,那香味勾得人心里像猫抓一样。
不仅仅是吃的。哈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磨得发亮,打着好几处难看补丁的旧斗篷。
它刚发下来时虽然粗糙,但好歹厚实挡风。
而现在呢?
补丁下面是更薄的料子,寒风轻易就能穿透。
靴子也快不行了,鞋底磨得溜薄,脚趾头感觉快碰到冰冷的泥地了。
听说军需官那里有新装备,但总是优先保障前线或者被调往别处。
他们这些驻守在要塞内的守备部队,大概在王都那些老爷眼里,连前线都算不上吧?
至于军饷更是成了笑话。以前还能按时发点银币,虽然不多,攒一攒还能托人给家里捎点或者换点小东西。
现在?
银币没有了,铜币也不下发几个子,拖欠是常态。
上一次发饷是什么时候?
哈克都记不清了,上头总是说国库紧张,战事吃紧,再等等。
等什么?
等王国彻底烂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