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沟？”众人闻言顿时愣住，“挖什么沟？他们要扩宽冰层，提升二号浮岛的出水面积吗？”
“不是……二号浮岛周围一直有魔蜥人定期喷洒黑水引燃，以保证浮岛下部的运兵通道不被封冻住。”费尔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最早发现异常的，是今日清晨时分前往浮岛周围的侦察飞艇小队，他们亲眼看见那些冰层上出现大量敌人，用黑水凝成工具在冰面上快速挖掘，横竖交错的沟壑旁，是堆砌起来的大块浮冰。”
沃恩眉头一皱，顿时回过神来，“它们是在挖掘战壕！是在模仿我们！”
火焰之子颔首道：“不错，我也这么认为……所以立刻动身亲自前去查看，但它们似乎又并不是按照标准的纵横壕沟进行挖掘，而是如蛛网般杂乱交错，试图向周边延伸极远。”
说着他便扯过一张白纸，潦草几笔将自己看到的景象绘制了出来。
一众军官参谋围拢上去，顿时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差异……这些壕沟以纵向延伸为主，横截面的沟壑反而较少，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为了防守而临时修建的工事。
“为什么纵沟这么多？如果要抵御我们的火炮和空中轰炸，不是应该修建更多的横向战壕吗？”
迪金森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之处，恍然道：“不！不是为了防守，是为了进攻！”
魔蜥人企图利用无限延伸的纵向沟壑，躲避火炮和航弹的轰炸的同时，快速抵近北境军的阵线，和负责正面作战的士兵近距离交战！
“这些异族的学习和模仿能力，丝毫不弱于它们的快速进化天赋……”沃恩一掌拍在草稿纸上，皱着眉头沉声道。
纵向壕沟不但能有效抵御远程轰炸，减少它们因推进而造成的伤亡，同时也能在近距离交战的过程中，躲避步枪和机枪点扫射击，让他们有机会在黑水武器的射程内，和北境军展开相互对射。
不止如此！如果他们还悄悄在冰层下挖掘出地道，很有可能在前线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摸到位于战线后方的火炮阵地，直接给北境军最重要的进攻火力点予以致命打击。
“我们该如何应对？”
“血脉武士特战队必须留守后方阵地，预防来自冰层之下的突袭……”
“防空光束炮需要调整至一线，我担心翼生者也会顺着壕沟抵近，完成集结后在突然发起来自空中的攻势。”
“火炮和空中部队必须死死盯住那些海螺兽，它们的外甲防御比浮岛堡垒还要坚固，如果顶到前面来，可能会导致我们的防线薄弱处遭到突破。”
在场的众人都对魔蜥人了如指掌，一顿见招拆招的讨论过后，很快便统合出一套合理的应对方案，并未因敌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显得阵脚大乱。
道森在一旁笑眯眯的旁听，只觉得这群大半都是普通凡人出身的军官，在此刻竟闪耀着宛如超凡者般的智慧和信心。
“诸位，我有个小建议……在不影响战术布置的情况下，可否尝试？”
首席主动开口提议，众人立刻噤声洗耳恭听。
第665章 投毒之策
“首席阁下，陛下邀请您亲赴前线督战，本就是想让您多给我们提出一些建议……请务必多多指导我们。”
沃恩虽然作为本次“冰封”行动的前线总指挥，名义上的军队最高统领，对待传奇法师也是给足了面子，一副态度诚恳洗耳恭听的模样。
道森摸了摸鼻头，觉得这面容粗豪的半兽人十分顺眼，轻笑道：“很简单，这些日子基地附近的冰堡岗哨，还有每日例行巡逻的侦察飞艇，不是抓回了许多活着的魔蜥人俘虏吗？”
见众人怔愣着静静聆听，老法师笑呵呵继续道：“据我所知，无论使用何种方法拷打测试，我们始终无法破译它们族群内部的交流方式，这些鬼东西不发一语，本质上极有可能是利用精神力或类似蜂群意识的存在，以常人无法聆听理解的心流在进行沟通。”
心流？沃恩一脸茫然，脑海里突然响起火焰之子低沉的嗓音，“我现在对你使用的就是心语，这是一种施法者之间纯粹的精神交流方式，像你这样觉醒了血脉力量的高阶武士，也能通过自身感知到，呵呵……你的血脉裔主皇帝陛下，不也能用这种无声的传讯和你们单独交流吗？”
沃恩环顾四周，发现果然除了传奇首席道森和站在沙盘对面的火法师霍登，再没人听见这道自脑海中响起的话语，顿时恍然。
“我明白了，可就算弄清了它们的交流方式，我们也没办法短时间破译其中的本质内容，想要获取一手情报，始终存在困难。”
道森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我并不打算破译对方的语言，只是打算做一个小小的尝试……如果我顺利侵入它们的精神体，利用独特的方式绕过其外表的抗魔蒙皮，在它们独立的意识界中投放一些凶猛的瘟疫……再将它们分批放归，等回到浮岛内部后，这些重获自由的俘虏必定会迫不及待地向各自的首领寻求沟通，到时候瘟疫便能通过心流迅速传染，直接引爆整个浮岛。”
在精神思维和意识体中投放瘟疫？
在场的一众军官彻底懵了，和灵魂一样无形无质的东西，如何能成为疫病的载体和温床，更何况还要做到大面积感染。
火焰之子顿时会意，笑着替道森解释道：“首席阁下赖以成名的汲魂术想必各位有所耳闻，施法者的手段我就不过多解释了，总之就把它看作是以一种特殊的无形诅咒便可，唯一的区别便是这玩意儿具有传染性。”
“那这种诅咒瘟疫的伤害效果如何？”迪金森谨慎发问。
“想要大范围传播的话，并没有办法做到直接杀死感染目标，但……能让它们在不知不觉中出现意识错乱思维迟钝，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能产生幻觉，如果赶在战斗开始前投放，我相信等两方交战后，你们会在战场上看到不少丧失心智的敌人，突然朝自己人动手的滑稽景象。”
说是威力有限，但听上去怎么都觉得无比阴毒……迪金森和罗斯对视一眼，都发现彼此眼中透露出的隐隐惧意。
施法者的手段真是诡异，传奇施法者更是惹不起。
沃恩倒是没想这么多，一脸激动地朝道森行礼道：“这简直是扰乱敌人攻势的绝妙方式！首席阁下，我们无需向陛下请示，请您尽管尝试！”
……
将第一阶段的作战方案制定完毕后，沃恩带着一众参谋官，又匆匆通过基地的中距传送阵抵达了三百里外的雪山基地。
曾是荒原流民聚居地的雪谷高地，眼下已经在工程队的改造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数十台超距传送阵被安置架设在紧贴山体挖掘出的巨大隧洞之中，用以防备可能出现的翼生者袭击。
平坦的谷地中处处修建起水泥砌筑的防御工事，将中央巨大的飞艇起降场直接围合起来。
雪山基地并没有驻派过多的陆军兵力，而是停放着数量近千的各式战斗飞艇，还有人数同样庞大，由王都直接调遣过来的大量空战法师。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更像是一座“空军基地”，或者类似黑石城那般的法师战堡，完全是为了满足空中作战和多点支援的双重需要而建设的，其自身具备的地理位置和视野优势堪称完美。
沃恩在火焰之子的带领下，乘坐飞艇抵达了位于雪山之巅的烽火塔遗迹，按照哈维陛下交代的任务，和一众军官瞻仰缅怀了这处代表远古先民守护族群的古建筑，随后便返回下方的营地，将空战法师独立团的施法者军官们召集起来，紧锣密鼓的开始战术布置。
“按我们目前搜索的范围区域，反攻二号浮岛的战斗爆发后……最有可能出现敌人的海涌口大致是哪些？”
火焰之子在布满各色方格的地图上放满了代表飞艇的棋子模型，却在位于二号浮岛所在的十三号海涌口东北侧，新增添上了一处深红色的空白方格，格子内空空荡荡……说明他们的空中侦察尚未触及此处。
沃恩眯了眯眼，有些不确定地道：“这是十七号海涌口？距离二号浮岛有大约一百里远，为什么没有顺路完成侦察和测绘工作？”
风暴行者马修斯·威利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十七号海涌口附近情况极为特殊，似乎是因为冰海底部的熔岩热泉活动剧烈的缘故，每隔一刻钟便会频繁喷发一次，灼热的海泉刚刚脱离海面，立刻就被冷空气凝结成浓白的水雾，飞艇在完全失去视野的情况下，根本不敢靠近周围侦察。”
“所以我们首先怀疑的目标便是这里，距离二号浮岛相近……一旦敌人新的浮岛出现在此，还能针对我们的冰海基地形成一个两面夹击的钳形攻势。”
火焰之子沉吟片刻，主动建议道：“空中无法侦测的情况下，我建议派遣高阶战斗法师直接飞抵，从地面对该区域展开探索，至少布设一些预警装置……”
“太危险了！”参谋官齐齐摇头，高阶战斗法师的确实力强横行动迅捷，但如果面对成千上万早有准备的伏击者，一旦陷入敌潮之中又被抗魔皮壳克制的情况下，很难毫发无伤的撤离返回。
陛下对这群自动脱离旧联合会和家族组织，主动以个人身份加入联合王国，与凡人并肩作战共同对抗异族的高阶法师，可是向来给予了最高级别的尊重和待遇的，如果让他知道指挥部派遣他们冒着巨大风险，就为了完成最基础的侦察兵工作，怕是少不了重重一顿问责。
“启动炼金兽部队吧……让这些小家伙们悄悄摸进海涌口的雾海中，不惊动任何事物的情况下完成探查。”
沃恩思索了良久，才下定决定将陛下临行前，再次交付给他的一枚“魂晶”启用……按陛下的话来说，这次携带过来的微型炼金兽数量不过十万余，投入战场大规模作战也起不到太多扭转战局的作用，不如用在一些别的地方，还能起到更多出其不意的效果。
第666章 诡异敌袭
一周后的黎明时分，当侦察飞艇迎着冰原的曦光再次飞抵十三号海涌口附近五十里范围的时候，为首的速航小队立刻发现了敌人的异动。
借着纵横交错的壕沟遮掩下，大量普通的魔蜥人战兵簇拥在其中，如同数百条自浮岛蔓延出来的黑水溪流般，缓缓朝着百里外的北境军预警阵地推进。
由于临近二号浮岛的冰堡岗哨早已出于安全考虑清空撤离，导致飞艇抵达前并未有人在夜里发现敌人的异常情况，等前线指挥所接到急报的时候，这些异族已经悄悄摸到了预警阵地附近。
凄厉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阵地，早有准备的士兵只花费了不到十分钟便完成了战前集结，后方的防空武器和火炮也准备就绪，三个营部合计一千五百名士兵，按照军队应急条例进入了临战最高警戒状态。
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这场大战将一触即发！
韦恩和达夫此刻也坚守在预警阵线，呆在半掩入地面数米的指挥哨所中，反复向后方冰海基地拨出通讯申请。
“士兵们已经全部进入预定作战区域了吗？”
“密切关注来自空中的翼生者部队动向！它们不出来吸引我们的火力，那些躲藏在冰壕中的普通战兵是不会露头的！”
“联络上后方基地了没有？”
“报告长官！后方基地传来回复，战斗飞艇小队正在集结，指挥官让我们务必坚守等待增援……”
指挥所内军官和士兵的呼喝声此起彼伏，看似陷入了极端的混乱和紧张情绪之中，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丧失秩序，所有人都在按照既定的安排，有条不紊地坚守各自岗位。
所有半埋入地下的掩体工事，顶部都是数层厚厚的坚冰，而脚底却一反常态使用大量铸铁和精钢混合的护板焊接铺设，这也是为了防止敌人暗中挖掘通道，从下方对前线营地发起出其不意的袭击，而做出的有效应对。
全身披挂着光学迷彩罩袍的副官急匆匆地走进指挥所，行礼汇报道：“长官，全员已进入作战区域，静默管制已启动，等待指挥部下达战斗指令！”
韦恩和达夫对视一眼，转头看向指挥所内捧着通讯器不停接听线报的数名通讯员，沉声询问道：“敌方阵地目前情况如何？”
“最近的壕沟中挤满了敌人，疑似有翼生者混在其中，但仍旧没有动作。”
早在警报刚刚拉响的时候，营地正后方就迅速升起了数艘侦察飞艇，在防空武器的掩护下直接悬停在正上方百米空中，利用瞭望镜密切观测逼近阵地的敌人动向。
而围拢在沙盘地图旁的参谋们则迅速将侦察情报汇总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为指挥官提供重要的决策参考。
达夫一拳锤在桌子上，恨恨咬牙道：“管那么多做什么？总指挥已经赋予了我们自由开火权，不如让火炮部队先给它们来上一轮覆盖式轰炸，将那些狗刨的冰壕直接截断！”
参谋官伊凡也举手附和道：“火炮部队发来开火的请求！炮兵营长山猫希望先让重炮试射一轮，以方便确定轰炸落点和炮击坐标！”
韦恩沉着脸摆了摆手，“让他们再等等……等那些狗东西再往阵地前挤挤……”
敌人在冰壕中推进的速度并不算快，距离第一道预警防线最近的，也有接近五里左右的距离，虽然早已进入重型火炮的打击范围内，但韦恩仍旧不打算率先动手……他必须搞清楚这些异族明明已经抵达战场，却始终按兵不动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放在他手边的一台通讯器突然滴铃铃的作响，韦恩顺势接起……话筒中传来上方飞艇侦察兵的惊叫。
“黑虫子，敌人的冰壕中有大量黑色的巨型蠕虫，一只足有炼金轮车般大小，正缓缓从壕沟后方往阵地前端运送……它们，它们竟然用积雪掩护，让我们一时间没有发现！”
黑虫子？轮车般大小的巨型蠕虫？
没等韦恩回过神来继续追问，头顶再次响起刺耳高亢的警报声……这次却竟是防空警报！
等等！明明对面根本没有出现翼生者大规模集结的动向，为什么会有防空警报！
达夫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扯过另一支通讯器，声嘶力竭地下达了开火指令：“火炮营预备！立刻向敌方阵线开火！开火！”
……
比起指挥哨所内人声鼎沸的情景，位于防线最前端的第一道预警阵地却又是另一幅模样。
静默管制开始后，所有士兵都安静的呆在各自的战斗区域内，紧绷着神经死死盯着远处敌人所在的区域……尽管平坦无垠的冰面上看不到丝毫目标，但所有人都清楚那些微微拢起的冰层积雪之下，此刻正躲藏着数以万计的可怕异族。
整个阵地上除了军官和指导员时不时来回跑动的脚步声，听不到任何其它响动，营长喀戎趴在战壕预留的观察口边，侧头看了看身旁几名刚刚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
“都在咕嘟什么？”他皱了皱眉，对这些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第一次上战场的孩子们有些不满，之前近半年在荒原上来回扫荡邪兽人的时候，他们明明看上去游刃有余的，怎么一面对魔蜥人就这副怂样。
“营……营长，不是让我们保持静默吗？”新兵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这才小声开口道。
喀戎撇撇嘴，低声打趣道：“静默管制主要是禁止你们因为紧张而胡乱走火，参谋部的指导员不在附近的情况下，小声说话没什么问题。”
营长主动打趣安抚，周围的新兵顿时松了一口气，“营长，等会开战……我们是打从壕沟里冲出来的敌人，还是瞄准天上的？”
“傻子！真到了战斗的时候，还有什么先后……能打中哪个就打哪个，放心！我和指导员会给你们好好计数的，不会漏掉一个击杀战功！”
“我……我手心后背冒汗，营长，我握枪都有些打滑了……”
喀戎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开口训斥这些毛头，突然察觉到远处刚刚浮起晨曦微光的天际，转瞬之间仿佛暗淡了下来。
他立刻转头看向远处，发现敌人所在的方位上空突然出现无数密集的黑点，灰蒙蒙一片铺天盖地连天光都被掩盖了少许……不过数秒时间，那些黑点逐渐在视野中放大，等喀戎看清那具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都瞬间充血了。
“敌袭！是敌袭——”附近数名低级军官几乎同时发现情况不对，暴烈的嘶吼响彻整个阵地，“进入掩体！注意躲避！”
第667章 反攻的第一枪！
从敌人阵地上空突然出现的黑点来势汹汹，直至真正逼近预警阵地的时候，坚守在战壕中的士兵才猛然发现……这些密集到遮天蔽日的古怪东西，竟是一根根足有常人手臂粗细的黑色晶刺。
尽管提前接到了长官的示警，但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集火攻击，绝大部分士兵根本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将脑袋埋入战壕之中，极力蜷缩身体以减少暴露面积，剩下的一切都只能交给运气。
营长喀戎在出声示警后，也在第一时间直接将两名怔愣的新兵直接扑倒，紧紧压在身下护住他们的头脸，祈求那该死的晶刺不要正好砸进自己所在的位置。
数息之后，如雨点般攒射的晶刺直接覆盖了第一道阵线。
嘭！嘭！嘭——
头顶锐器破空的嗖嗖声不绝于耳，紧接着便是坚硬物体间碰撞产生的炸响，附近的战壕中立刻传来了令人齿寒的痛呼。
等天光再次恢复明亮后，喀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不慌不忙地端起手中的武器环顾四周。
运气很好，看似密集的晶刺攻击，实际上散射开来的间距还是较大，导致最后落地的时候并未覆盖到他所在的这一段阵线。
反而是位于稍后方的区域，眼下看上去有些局势不妙，粗长的晶刺深深扎进冰面，到处都是被炸的四处飞溅的积雪碎末，沿着纵向壕沟一眼望去，有穿着光学迷彩罩袍的士兵倒在沟壑中一动不动，更多是看不见的伤者发出的呻吟和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