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津湖:从新兴里打到汉城 第688节

  不过啊,爹娘在家惦记得不行,原本指望着打完长津湖就把你弄回去,好好在老家给他说个媳妇,早点续上咱老伍家的香火才是正经!

  看看大哥……唉……

  谁曾想,你小子翅膀硬了,飞得太高太远,咱这当哥的也拴不住咯!”

  伍千里笑着插话,亲昵地一拳擂在伍万里胸口道。

  “唉!

  你哥说得在理。

  国家需要,咱当爹娘的再不舍得,也不能拦着!

  咱们老伍家三个儿子,老大走了,老二老三在,就得接着扛枪打仗!

  这国家……总得有人守着!

  咱懂!懂这个理儿!”

  伍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接过话茬,慈爱又无奈地看着小儿子道。

  然而,伍母的眼圈又红了,她拉住伍万里的手,声音哽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慈母心声道:“万里啊,打仗……娘晓得轻重……

  但你也看到,你大哥没了……

  娘这心里……就盼着你和你哥都能好好的。

  你哥都当师长的人了,你更是这么大出息……

  可、可这成家立业真不能耽搁了呀?

  找个好姑娘,安安稳稳的,让娘……

  让娘早点抱上孙子,家里头也热闹点,安心点啊……”

  “对对对!

  国事家事两不耽误嘛!

  你哥是得抓紧,你也老大不小了!

  那县里的牌坊立着,十里八乡的好姑娘还不得排着队?”

  伍父立刻接上老伴儿的话,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道。

  就在这伍家父母殷切目光的聚焦下,尤其是那句“找好姑娘”、“抱孙子”刚刚落地的瞬间。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借着照顾的名义没有离开的安静,正提起一个略显笨重的酒壶,给伍万里倒酒。

  她听得入神。

  伍万里父母那份对后辈成家延续香火的朴素却又极为强烈的期盼,像把小锤敲打在她早已百转千回的少女心坎上。

  尤其当提到“好姑娘”,提到“排着队”的时候,仿佛有根无形的手指,隔着空气轻轻点在了她的心窝。

  那些在辑安车站初遇的心跳、在汉城南门的凝望、在文工团院子里短暂的相视与合影、那只带有他体温的美军手表……

  所有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让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酒壶的壶嘴已经对准了伍万里的酒杯口。

  就在伍父那句“伍万里你也老大不小了”余音未散之际,安静手一抖,那酒壶竟脱手而出!

  “咣当——哐啷啷——!”

  沉重的酒壶重重砸在伍万里面前的茶缸上,然后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酒泼溅出来,瞬间浸湿了伍万里的裤脚,洒了一地,那股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

  安静像是被这响声惊得回过神来,瞬间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那颜色比她颈间的红围巾还要鲜艳几分。

  她慌乱地蹲下身去捡酒壶,手忙脚乱地想收拾残局,甚至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袖子去擦伍万里裤子上的酒渍。

  那份仓惶无措,那份显而易见的心虚和害羞,哪里还像落落大方歌唱的文工团骨干?

  简直像个做错事被抓了现行的小孩。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伍家父母的“催婚宣言”上瞬间转移到了安静身上。

  陈首长了然地看着脸红得像要滴血的姑娘,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伍千里挑了挑眉,目光在窘迫的安静和一脸无奈、似乎想伸手扶又不敢扶的弟弟伍万里之间转了个来回,露出了然的、无声的调侃笑容。

  伍家父母则是愣住了,看看打翻酒壶的姑娘,再看看同样有些尴尬、裤脚湿了一片的小儿子,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探究。

  刚才这姑娘还温温柔柔地给他们捏肩膀呢,怎么一提到给万里找媳妇,就慌成这样了?

  难道……

  这无声的疑问和聚焦的目光,让安静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飞快地收拾好酒壶,胡乱地对伍十里、伍母和陈首长说了句:“对不起,伯父伯母,首长,我去换个酒……”

  然后她便端着残壶,几乎是逃也似的、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连掉在地上的锡盖都忘了捡。

  只留下那抹如火的红色在空气中迅速消失,与她仓惶的背影一起融入背景的喧闹。

  空气在这一方小天地里陷入了刹那的安静,弥漫的浓烈酒气与复杂情绪交织。

  方才还围绕伍家兄弟团聚的温馨喜悦,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慌乱、暧昧与无声的“证据”彻底搅乱了节奏。

  老两口看着儿子,眼神越发耐人寻味。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通信兵小跑着过来,立正敬礼,声音洪亮地打破了这片略带诡异的气氛道:

  “报告伍万里首长!

  老总请您立刻到他那边去一趟!有重要事情要谈!

  陈首长您也在名单上!”

  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伍万里心里瞬间松了口气,几乎是带着一丝逃离现场的感激道:“是!我马上去!”

  他甚至来不及跟父母多解释一句,只是飞快地看了一眼大哥,那眼神仿佛在说“哥,交给你了!”

  然后他转向父母,脸上挤出一个尽量显得轻松的笑容,语气急促却清晰地丢下一句话道:“爹,娘!老总有军令!我得立刻过去!

  正好,让大哥好好陪陪你们,好好聊聊他的亲事!

  爹娘你们不是着急抱孙子吗?

  大哥的担子可不轻啊!

  他可得给咱老伍家‘续种’加力才行!”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点了点伍千里“续种”的重任,成功地将火力瞬间全部转移到了一旁原本看戏的大哥身上。

  话音未落,伍万里向陈首长递了个眼色,步履匆匆地跟着通信兵迅速消失。

  ………………………………

  伍万里穿过这片热烈到几乎燃烧的空气,步履不停。

  他刚在大哥伍千里和爹娘身边应付了几句,此刻又被老总的传唤催向主桌方向。

  周围的喧嚷像是厚重的布帘,模糊又真实地裹挟着他,他能感觉到那些投来的目光——敬佩的、好奇的、探询的。

  主桌区域豁然开朗,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巨大的圆桌边围坐着志司几位首长、以及几位军功赫赫的指挥员。

  老总坐在主位,虽然面带红光,眉宇间那份战场统帅的深沉冷峻却一丝未减。

  陈首长坐在他左首。

  就在伍万里目光扫过之际,一个几乎令他呼吸停顿的身影闯入了视野——荣雪凝。

  她安静地坐在靠近末席的位置,侧对着他,穿着一身比夜色更凝重的深蓝色呢子套裙。

  在一众戎装男人中,这份精致和沉静便如闯入战场的一方静湖,突兀得惊心动魄。

  她似乎正微微垂着眼帘,盯着面前那杯琥珀色的液体,周遭的豪迈与喧嚣仿佛在她身边自行流散,形成了一个孤岛般的结界。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冰锥刺入伍万里的意识。

  记忆碎片瞬间涌至眼前:万里号冰冷的甲板上她为了不被逼婚的倾身贴******泽港登陆前,那张能调动荣家庞大力量的大清龙票沉甸甸的质感……

  此刻它们都变成了无形的荆棘,刺得他喉咙发紧。

  几乎是同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压过了主桌周边的谈笑。

  负责全军后勤的老部长,两鬓已然斑白,脸上带着酒劲催起的红光,正努力挺直背脊让自己显得更加庄重。

  他双手端着酒杯,杯里的白酒微微荡漾,朝着荣雪凝的方向倾注了全部的敬意道:“荣小姐,再郑重敬您一杯!

  出资购买捐献了十辆,整整十辆崭新的T-34啊!

  您和荣家这次,简直是从天上给咱们送来了最硬的钢铁臂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荣雪凝身上。

  伍万里心一沉,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几步外顿住,站在主桌区域光亮的边缘,像一尊尚未完全迈入剧场的雕像。

  他的存在还未被桌边的人发觉。

  荣雪凝抬起头,灯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清丽的脸上,映得她皮肤如细腻的薄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小片安谧的阴影。

  她并未显出被万众瞩目应有的激动,而是执起面前的酒杯说道:“部长言重了,荣家不敢居功。

  这是全体国人对前线将士尽的一点心意。

  至于坦克的部署,自然是服从志司首长的战略调配,我等决无干预之意。

  不过我个人浅见,这坦克是极好的陆战攻坚之矛,既然要发挥其最大效用。

  或许……钢七总队这样的尖刀队伍会需要得更迫切一些。

  他们在下一次战役中承担的任务必然极重。

  这也只是个建议,最终如何,还是首长们看得更透彻。”

  老总缓缓地转过脸说道:“雪凝同志费心了。

  说起‘钢七’,你倒是提醒了我……万里同志人呢?

  刚才不是让人去找他了吗?”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伍万里所站的位置,仿佛早已知道他就在那里,并且就在此时此地,要将这微妙的弦轻轻拨动一下。

  果然,伍万里心中一凛,那些隐秘的荆棘似乎又收紧了一分。

  “老总,陈首长,各位首长!

  钢七总队伍万里,奉命前来报到!”

  伍万里再无踌躇,一步迈出,身影清晰地投入主桌核心的光圈之下。

  他身形笔挺如钢枪,双脚一磕,一个标准利落的军礼瞬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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