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570节

话音落下,林延潮起身来至堂下,但见侯官县知县卢大顺走到堂上,满脸笑容地道:“年兄,经年不见,真想煞我也。“

林延潮笑着道:“哪里话,一点家事,怎么敢惊动父母官呢。“

卢大顺连忙道:“年兄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就算再忙,我也是要赶来看看的,何况又发生在我的治下呢。“

见卢大顺一脸热诚,林延潮笑着道:“那就让请父母官上坐。“

“这怎么敢当,“说完卢大顺对下面的人训道:“一会状元公问话,你们老老实实的答着,若是敢有一句隐瞒之处,别怪我以后对你们不客气。“

知县发话,众人都是一并道:“我等不敢隐瞒。“

谢总甲脸都灰了,他经手的账目,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永安里的老人,甲长。这一次林延潮来真的了。

林延潮令这些人一一将重修社学,重建堤坝的开支说了,由衙门户房的书吏拿着户房里上报的册子一一对比。

最后查实一共有十六两三钱的银子不知去向。

尽管谢总甲连忙补救道:“家里盖房子,就借用了一下,马上补上,我还能缺这点钱吗?“

不过这补救很徒劳。

卢大顺伸手一拍桌子。这是县官的习惯性动作,只是他在衙门敲惯了惊堂木,眼下却忘了这一茬,结果肉掌狠狠地劈在桌子上,疼得卢知县脸上一抽。

“刁民,还敢抵赖,朝廷让尔为里长,管慑十甲,催征钱粮,执王之役,你身为里长竟敢贪墨银两,知法犯法罪当加一等。“

谢总甲心道,我完了,我完了,这小子为了对付我,连知县都请动了,这好狠的心,我还有什么话好说,这一次是无法抵赖了。

谢总甲不知林延潮并没有请知县而来,卢知县不请自来倒是真的。

“小人知罪了。“谢总甲当下连连磕头认罪。

卢大顺道:“眼下证据确凿,年兄,你看是先抄家?还是先下狱呢?“

大娘见此,跪在地上哭喊道:“县太爷容情开恩阿!“

林延潮见大娘,谢总甲如此狼狈,叹了口气道:“这都是我一家之事,我看父母官手下留情,革去他的总甲役职,以儆效尤就好了。“

见林延潮如此处置,林家众人都是点头,至于大伯则是又羞又愧。(未完待续。)

五百二十二章 拉关系

卢知县上门自不是为了帮林延潮断案的。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之前他也有递了数次帖子,但林延潮回府数日除了去拜见林烃一趟,都是闭门谢客。卢知县自是发愁,这一次好容易见了林延潮,卖了一个顺水人情,自是要借此机会好好留下加深感情了。

林延潮当下也是设宴款待卢知县,身为侯官县衙典吏,大伯也是上席,不过是陪席。

在家中家宴大伯席位可以在林延潮之上,那是因为大伯是长辈,但到了这场合,却要以官场身份论尊卑,尽管卢知县有推请大伯上座,但大伯在衙门混了这么久好歹还是知道规矩的,坚决不肯陪了末座。

席上三人就聊了起来,其实多是林延潮与卢知县在聊,大伯想要搭话,却发觉层次不够搭不上话。

谈及方才之事,谢总甲被废除里长,实际上是他儿子谢老三被废,父子二人论罪。谢老三被革去了里长之位,这当然只不过卢知县讨好林延潮的筹码而已。

卢知县道:“谢家如此不争气,年兄实也是仁至义尽了,不过谢家去后,永安里里长空缺,我不明乡情,恐举人不当,不知年兄可有推荐之人。”

林延潮笑着道:“下面人一时做错事,父母官不必往过错往身上,我回乡数日,见民风淳淳,可知本县平日还是治理有方的。”

卢知县听了不由大喜。

然后林延潮才缓缓地道:“不过若论举贤嘛,仆以为洪山村村长可以胜任。”

卢知县点了点头。

卢知县既是主动与林延潮通气,那么下面的事也不用多说了。到了这一步林延潮不由感叹,原来谢总甲是自己仰望的所在,而今已是一句话可以任命里长人选了。

一地知县无数百姓仰望,但实际也不过供地方势力官绅使唤而已,若是地方真有出过阁老,尚书这样的家族,那么地方官真的只有将他们当大神般膜拜。

“年兄,此行回乡省亲,不知可有向恩师辞行?余在闽地为官,经年不见恩师,怪是想念!”

林延潮笑道:“恩师身体一贯康健,请宽心。”

“那就好,我身在闽地为官,离京师有万里之遥,不能如年兄这般在恩师面前聆听教诲,实在遗憾,唯有备一些土贡,倒是还请年兄上京时转赠给恩师。”

卢知县这么说,是要通过自己抱申时行大腿了,还隐约透露出想要迁为京官的意思。

万历八年取中的三百多进士,除了几十个在京为官的,其余全都外放为官。申时行能将他们名字记全了就很不错了,不要说将人对上号。

故而卢知县也知求申时行将自己升调不容易。尽管二人是师生关系,但毕竟面没见个几次,话没说上几句。二人地位太悬殊,申时行办与不办,在模棱两可之间,不是靠师生关系就一定给开了绿灯的。

故而卢知县求林延潮,也是官场上请托拉关系的常用套路。

他转托林延潮,在他与申时行关系中找一个中人。这中人关系要恰处于二人之间,两边都能说得上话,且都颇有交情的。

他求林延潮一是因为他是会元和状元,是申时行亲点的得意门生,这是众所周知的。二来林延潮与他乃同年,身份相近,又有利害关系,比较好开口。换句话说,林延潮很难拒绝自己。

就这不知比大伯和大娘高明多了,若大伯真要在林延潮这谋个一官半职,不是觉得自己是林延潮大伯,就一定能行,最好要先说动林高著或者三叔,让林高著和三叔先帮衬几句,有点把握了,最后自己再上门找林延潮。

直接找林延潮,被拒绝了,以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对卢知县的请托,林延潮只是笑了笑,口头上做个顺水人情又有什么不行。

即便林延潮肯如此,卢知县已是很感激了连连道:“多谢年兄了,到时还请年兄在恩师面前再替我美言几句。”

“一定一定。”林延潮也不着急,卢知县是通过自己来探申时行口风,这远远比他直接向申时行恳求胜算高。

于是林延潮半答允下来。

大伯哪里知其中那么大诀窍,在旁里雾里的,不知所然。

卢知县眼大伯,对林延潮道:“世伯在我这任下多年了,眼下户房司吏年岁大了,正要致仕,林典吏在户房操办多年,精明能干,到时能助我一臂之力,暂署一房就好了。”

大伯心底激动,这卢知县是旧事重提,让自己升任司吏,虽是林延潮拒绝他出仕为官,但吏员中能从典吏迁至司吏,可谓是实权在握,城中多少人从此以后就要求着他办事了,那是多风光,多有面子的事。

大伯延潮一眼,然后低下头来掩饰心底的热切,心底一直盼着林延潮能够答允下来。

但见林延潮这时开口了:“多谢父母官抬爱,不过我大伯年事已高,且有隐疾,总司一房怕不能担之,倒是令父母官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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