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女仵作 第145节

  “贤王,该吃药了!”

  “放着吧。”

  “天气凉,切莫放凉了。”

  景贤只好端过那碗药,喝下。

  拂录躬着腰,又言,“今日太医又开了新方子,说那药材是天山取来的,定有用,贤王必定很快就好起来了。”

  景贤目光注视在窗外,多年来,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大概就是拂录说的这句话。

  苦笑一声,“好与不好,对我来说,已经无谓了。”

  拂录心中叹了一声,他算是见着景贤长大的,这孩子命苦,他也心疼。

  “王爷的病一定能好起来的,老奴相信娘娘在天有灵,也定会保佑王爷。”

  “都十四年了,你怎还提我母亲。”景贤语气伤感。

  “是老奴不好。”

  “你且退下吧,我想休息会。”

  “是!”

  拂录见景贤闭了眼,便端着一个空碗,轻轻退下了。

  刚到门口,迎来一人。

  莫若急步前来,手中拿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面色平淡。

  “莫大夫,你怎么……”

  话没说完,莫若抬手打断,伸长脖子往屋里看了一眼。

  食指往唇上一压。

  “嘘!”

  拂录缩了缩脖子,压声问,“莫大夫这是怎么了?”

  “小声点,你去忙活吧,不用理我。”

  “是!”

  莫若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靠在摇椅上的景贤,这才将手中的长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你带了什么来?”景贤突然出声。

  “我如此轻,你还知道我进来了?”

  “整个同仁殿冷清了这么多年,落叶拂地的声音我都听得见。”

  显得有些凄凉。

  莫若笑了笑,索性拿着盒子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问,“近来你身体还好?”

  “老样子了!”

  “让我瞧瞧。”

  景贤挑起袖袍,将手伸了过去。

  莫若为他把了下脉,原本还算舒展的眉头兀地蹙了起来,手指从景贤的手腕上离开。

  “太医院的御医给你换了药?”

  景贤“嗯”了一声。

  “我离开时不是跟你说过,按着我给你的药方子抓药吗?”

  “哦?是吗?我不大记得了。”

  语气不咸不淡!

  莫若不悦,“你和景容的性子真是两个极端,他固执倔强,又十分好强,你却冷冷清清的,什么也不在乎、不稀罕,连自己的性命也不上心。”

  见他急了,景贤泛白的唇角勾了勾,笑的郁沉,与他说,“我这病是治不好的,你也别煞费苦心了,我不过就是一具空壳,难道还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和常人一样吗?”

  “有我在,你自然会没事。”

  “都十四年了,你父亲都束手无策。”

  莫若闷声,将带来的盒子递给他,“老家伙的医术不如我,他治不好的病,我能,这东西是我在外得来的,对你的病有所帮助,放在身边,每日都要闻一闻,还有,近日不要喝太医开的药,按照我以前开的方子抓药,一剂也不能少。”

  景贤将盒子打开!

  里头,是一株天蓝色的药材,竹叶繁茂,连着根藤。

  “这是什么?”

  “无心草,你心血不通,这味药能把你顺一顺,此药多少银子都求不来。”

  “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必浪费这枚药材。”

  

第184章 落叶归根

  

  第184章 落叶归根

  “有我在,你不会死!”

  这话,莫若保证过无数次了。

  景贤淡笑,将盒子盖上,放到了一边,抬着沉重的眼皮看向窗外。

  语气虚弱道,“莫若,我的生死,终究由不得我自己,自从母妃十四年前过世后,我便一直待在这严闭的宫墙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具身子,也如傀儡似的,被人看着,被药养着,哪怕往宫门外走一步,都有会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日子,说不上煎熬,却着实有些累人。”

  十分的凄凉!

  十四年,他全部的一切,都被困在了这座破败的宫殿里。

  说得难听些,他的一生,被祁祯帝禁锢了,哪怕将来太子登基,留他一命,他也注定离不开这个牢笼中。

  莫若握住他的手臂,认真道,“再等等,待你病好了,皇上自然没理由将你困在宫中。”

  “有那么一天吗?”

  “有,你应该相信我!”

  “莫若,谢谢你。”景贤惨白的唇,微笑感激着。

  “你母妃于我莫家有恩,帮你是应该的,何况我爹死前交代过,定要想法子治好你的病,那老家伙将重任委托给了我,我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绝对的孝子!

  莫若虽然吊儿郎当,爱酒爱美人,可向来都是言出必行,何况是他那死去老爹交代的事。

  “总之你好好养病,切莫胡思乱想。”

  “知道了。”景贤应下,又问,“对了,我听说,父皇将京城内失踪案的事交给了景容,如何,可查清了?”

  “差点没死。”

  嗯?

  景贤急切问道,“怎么了?可是中间出了岔子?”

  莫若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气,“案件倒是查实了,只是他受了点伤。”

  “严重吗?”

  “有我在,自然没事,只是他的性子你知道的,一根筋,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人,也只有他了。”

  说得含含糊糊,景贤自然听不明白,也不深究了。

  只道了一声,“他没事就好,此番案件破了,父皇自然准他开棺,御国公府的案子倘若真的翻清楚,他日景容在朝中地位,自然也会有所提升,不过你也得提醒他一句,切莫锋芒毕露太快。”

  莫若却纳闷了,“你这小子,独在这同仁殿里,以为你双耳不闻窗外事,可桩桩件件,你心里却明白的很啊!”

  “冷清固然有冷清的好,若天天看着枝叶归根,也会有乏闷的时候,便听拂录说说外头的事,也算打磨时间,你也知道,拂录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年纪大了,爱管闲事,宫里宫外,什么事都喜欢竖着耳朵去听一听,听完了心里藏不住,就与我说说,姑且着,我也爱听。”

  这番话,景贤似乎说了好久才说完,每一句,都用尽力气。

  而一旁的莫若,倒也耐心的听着,甚至好奇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

  问,“那我倒是想听听,拂录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

  “哦?说来我听听,我离京有段时间了,京城里的事,听得不全,你给我补补。”

  就差倒杯茶,嗑点瓜子了!

  景贤眯了眯眼,身体却有些累了,泛白的修长十指,缓缓收进宽大的衣袖中。

  慢慢道来,“这两日,大概在边疆作乱的曲姜人就会进京了,你记得提醒景容,让他等边疆之事解决后,再查御国公府的案件,不要在这个时候去临山开棺,免得惹来父皇不悦。”

  莫若没听到什么感兴趣的八卦,难免有些失落,拍了拍大腿,起身,道,“罢了,这话,我替你带给他,你也好好休息,下回,我再进宫看你,你就安心待在这,早晚有一天,能出宫的。”

  这话,只换来景贤淡淡一笑。

  双眼垂了垂,一边说,“母妃曾经说过,落叶归根,终究会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出宫?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声音越来越虚!

  越来越轻!

  摇椅上的景贤,瞌着眼帘,渐渐睡下了。

  莫若轻叹了一声,心想,这天下的皇子,大概也只有景贤过得这般凄惨了。

  他取来一件薄薄的毯子盖在了景贤的身上,离开了内屋。

  唤来拂录,嘱咐,“好生照顾贤王,切记,太医院送来的药不要再喝了,按照我以前开的方子抓药,定要看着他喝下去,明白吗?”

  拂录点头,“老奴明白!”

  莫若看了眼满院子破败的景象,又道,“这院子哪里是住人的?好歹他也是个王爷,你去遣人来好好修葺一番,该添置的添置。”

  “是是是……”

  拂录也都应下了。

  莫若朝屋内看了眼后,不安的离开了。

  ……

  失踪案告破,京兆尹整理着文卷,准备呈报到大理寺备案,但还是先行来了一趟容王府,把文卷给容王过目了一遍。

  亭中!

  “这案子只要大理寺盖了章,也就落案了,王爷可要待伤势好了后,亲自进宫一趟?如亦王那般,去面圣?”

  说白了,就是摆明的让景容去邀功,兴许祁祯帝大悦,能赏些什么!

  连同他京兆尹也能沾沾光!

  景容虽然头上、手上都缠着绷带,可一向不漏弱态的他,那鹰隼紧蹙的眉眼,依旧烈火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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