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也好，自己也罢，自从回京以来，就一直是再被自己的这位“学生”牵着鼻子走罢了。
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问题，“朱厚燳”到底要干什么？！
“咚~！”
一声似钟非钟的声音，响彻太庙。
嘉靖随手将手中的木槌扔到了面前的“铜磬”之中。
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了。
接下来，该自己去收果子了。
嘉靖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着太庙外走来。
看着大殿外尚未干涸的血迹。
嘉靖的面色逐渐的阴沉了下来。
钱宁一把将手中的绣春刀扔到一旁，近乎谄媚的跪倒在了嘉靖的面前。
“启奏陛下，此三人太庙犯禁，臣好言相劝数次不听，无奈之下只得……”
钱宁的话还未说完。
身后的一众大臣登时便指着钱宁的鼻子痛骂了起来。
“放肆！你这奸佞当真要欺天不成？！”
“太祖皇帝啊，您开开眼吧，我大明要亡了！”
“……”
在群臣的注视之中，最后的裁判官——“朱厚燳”缓缓的低下了头，注视着跪倒在自己面前极尽谄媚的钱宁问道
“朕，何时命你伤人，杀人了？”
霎时间，原本还一脸谄媚的钱宁的表情登时便僵在了原地。
而后身后的文武百官，甚至是那几名被钱宁砍倒在地的御史都不由得挣扎了起来。
苍天有眼呐！
内阁次辅梁储咬牙切齿的跪倒在“朱厚燳”的面前言辞坚定的低声道
“陛下，钱宁祸乱朝纲，擅伤大臣，臣请命即刻将此獠投入死牢，交三法司会审！”
嘉靖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尚且躺在血泊中的三名言官。
登时便斩钉截铁的问道
“都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将伤者送太医院？尔等当真要在太庙闹出人命来，方肯罢休吗？！”
梁储的话，嘉靖没有接。
反而是命人将受伤的几名御史送去太医院。
听到嘉靖的话。
钱宁原本紧张的表情这才稍稍的缓和了几分。
就在伤者被送走之后。
嘉靖也中止了祭祀。
重新朝着报房的方向走去。
钱宁看着嘉靖就像是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般，一路上死死的跟着嘉靖哀求道
“陛下，臣真的只是想让陛下清净一点啊！”
“爹，您看看儿子，看看儿子啊！”
“……”
听着钱宁的哀嚎声。
嘉靖一语不发。
最后，还是谷大用表情凝重的走到钱宁的身旁。
看着这位不久前还位极人臣的“锦衣卫指挥使”叹息道
“钱都督，您说您没事动刀作甚啊。”
“你这是把咱陛下往那条路上逼啊！”
钱宁麻木的呆立在原地。
是啊！
我闲着没事动刀干嘛啊？！三.
125，刘大夏：祖制是这么用的吗？
跟嘉靖朝的那些老狐狸比起来。
正德这一朝的臣子实在是太嫩了。
就是像是此时此刻的钱宁。
他到死也不会想明白。
只要他不动刀。
嘉靖永远不会从太庙中走出来。
他只会不住的埋怨自己的鲁莽。
怪自己没有管住自己的手！
群臣太庙死谏的消息，像是裂变反应一般，飞速在大明帝国传开。
各地的奏章，像是雪片一般向京师涌来。
金陵、京师六科给事中，死谏！
京师六部堂官，死谏！
大理寺、都察院，死谏！
内阁重臣，死谏！
甚至宗人府跟几位驸马也附表死谏！
嘉靖没有动手。
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人没有上表。
他知道，自己的这点伎俩，瞒不过那人的眼睛。
只不过，嘉靖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那人早晚会被人逼着，乖乖的将“死谏”的奏表送到自己的手中。
就在几天之后。
连金陵百官署名的死谏表章递送进京之时。
愤怒的百官也已然发现了那个试图“独善其身”的人。
——杨廷和！
当朝的内阁首辅，东阁大学士、左柱国！
一时间。
大量的翰林、言官每日入朝，宁愿绕道至杨廷和府邸，也要在杨家外面啐上一口唾沫。
“杨公岂欲为奸佞乎？”
“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人，平日里看起来像人，真到了紧要关头，未必真的是人！”
“……”
几乎每日每夜都有人在杨家的外面指着杨家的大门唾骂。
而在杨家内。
杨廷和长子杨慎，也已然在杨廷和的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爹，您若是在不上书，我杨家便要贻笑千古了！”
听着自己儿子的呼喊声。
杨廷和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不同于朱厚燳历次的胡来。
这是杨廷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这位“少年天子”摆布了！
时至今日。
杨廷和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天子”究竟要干什么！
看着跪倒在书房外的儿子。
杨廷和长叹了口气，在房中喃喃道
“千万不要胡来啊……”
杨廷和在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
在明知前面有个大坑的情况下。
最终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没有“噗通”一声的闷响。
只有一封杨廷和早在几日之前便写好的奏章。
洋洋洒洒千余字。
历数钱宁十大罪。
内阁首辅杨廷和，死谏！
朝野上下在这一刻拧成了一股绳。
连谷大用、张永、江彬这些平日里与钱宁交好的所谓“奸佞”在这几日都已然刻意跟钱宁保持起了距离。
没办法。
谁让你在太庙动刀了呢？
看着杨廷和的奏章。
嘉靖的脸上面无表情。
站在嘉靖面前的谷大用面色惶恐的看着“朱厚燳”问道
“陛，陛下，百官都在外面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