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东夷那些个所谓的“诸侯”都要对汪直以礼相待。
而汪直的到来。
又使得嘉靖在朝堂上面对东南的世家大族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只要汪直好好的活下来。
活到朝堂上下一轮博弈之后。
活到严嵩再替嘉靖办完这最后一件事。
汪直毕生所愿，便会彻底成真。
可惜。
汪直错了。
而汪直错就错在，他以为在京师的那个天子，真的可以一言而决天下事。
所以汪直就像是被封了齐天大圣的孙猴子一般，躲在蟠桃园一般的余杭逍遥快活了起来。
但是现实终究是现实，汪直没有孙猴子的金刚不坏之身。
同在余杭的浙江巡按王本固是个直肠子。
或许是某次酒会上，一个不知名的乡绅，声泪俱下的在王本固的面前讲起了自己家乡多少百姓死在汪直的手下。
引爆了王本固这个炸药桶。
在王大人的一声令下，原543本在东海之滨翻江倒海的汪直，就这么在官巷口被枭首示众。
汪直死了。
杀死汪直的这把刀叫王本固。
嘉靖走到了汪直的尸体旁边，捡起了这把刀，用一块名叫海瑞的磨刀石将这把刀磨得愈发锋利！
……
……
嘉靖朝余杭总督衙门。
刚刚上任的王本固、海瑞两人在总督衙门会和。
当已然被汪直之死给震惊的方寸大乱的胡宗宪看到面前的这两位时。
几乎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嘉靖的用意。
那便是借此二直臣之手，彻底将盘踞在水面下的那几家东南大族连根拔起。
而有意思的是。
在此时的东南，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王本固、海瑞两人是来干什么的。
只有王本固、海瑞两人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他们只知道。
一个名叫汪直的倭寇被枭首了。
天子得知后很开心。
而后授予了他们权柄，示意他们将此案连根拔起，给东南的百姓一个说法。
海瑞、王本固二人刚一到任。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便提审了被胡宗宪强力保护下来的汪直长子汪臻。
一身囚服的汪臻跪倒在公堂之下。
主审王本固一拍惊堂木“砰”的一声脆响传来。
“人犯汪臻，尔父为患东南二十余载，往来账目究竟有无……”
跪在堂下的汪臻原本对王本固这个“杀父仇人”没有一丝好感。
但是今日的胡宗宪却与往常截然不同。
就在王本固发问之际。
胡宗宪悄悄的对汪臻做了一个手势。
汪臻的眉头登时便紧皱了起来。
因为说到底。
汪臻的这条命，就是胡宗宪保下来的。
不仅如此，汪家妇孺百余口，都是因为有胡宗宪在，所以才能苟活至今。
如果胡宗宪想要害他，完全不用等到今天。
迟疑良久之后，汪臻最终选择了相信胡宗宪。
望着端坐中堂的王本固略带几分迟疑的说道
“家父留有账目二十箱，其中五箱就在家父的余杭别院之中。”
听到这里，无论是王本固还是海瑞。
顷刻之间均是眼前一亮。
他们二人就是打死也没想到，这一切来的竟然如此顺利。
海瑞更是激动的几欲起身。
“既如此，你可愿带我二人取出账本？”
汪臻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胡宗宪，而后拱手道
“罪民愿往！”
“好，那你我现在便动身！”
坐在一旁陪审的胡宗宪也赶忙道
“二位钦差，你二人初来乍到，所需兵马直接由总督衙门调任便是。”
海瑞起身拱手道
“那海某便谢过胡部堂了。”
说罢，胡宗宪望着远处的师爷徐渭道
“徐先生，告诉戚将军，点二百人拨给两位钦差随时调用！”
远处的徐渭旋即拱手道
“诺。”
当天夜里。
两百名戚家军的明军将士便在海瑞、王本固二人的带领下，将汪直在余杭的别院围的水泄不通。
而钦差大臣起获汪直账本的消息，也几乎在同时传遍了整个余杭。
东南的这些世家大族几乎在同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
就在海瑞、王本固二人抬着账本准备返回总督衙门之时。
空荡荡的街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突兀的拦在了海瑞、王本固二人的马前。
海瑞的眉头一紧，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来人低声问道
“何人阻拦钦差办案？”
只见面前的年轻人对着海瑞、王本固二人微微躬身行礼道
“晚辈谢恒拜见二位钦差。”
“晚辈今日前来并非阻拦二位大人办案，只是家父年轻时，曾跟海大人令尊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特命晚辈前来招待。”
海瑞有些疑惑的看着谢恒问道
“令尊……”
还没等海瑞问出口。
一旁的王本固便低声道
“其祖谢丕，曾祖乃是谢文正公，东山谢氏，东南名门之后也。”
东山谢氏，即魏晋之时陈郡谢氏之后。
自东晋衣冠南渡后，便久居东南，至明代已历千载，真正的东南巨族。
而其曾祖谢迁，也就是弘治朝是所谓的“谢公犹侃侃”的谢迁谢文正。
听到这里。
海瑞近乎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自幼长于民间的海瑞，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有着近乎本能的鄙夷。
看着面前的谢恒，海瑞不由得问道
“既如此，你且去总督衙门候着便是，为何当街阻拦我等？”
谢恒看着面前的二人苦笑道
“终究是私事，烦请王大人且先解运证物回衙便是，晚辈已在楼上略备酒席恭候。”
说罢，谢恒拍了拍手，街道旁原本昏暗的酒楼登时便大亮起来。
王本固跟海瑞两人对视一眼。
海瑞登时便道
“王大人，这些证物便烦请您先带回总督衙门了。”
王本固没有二话，旋即便拱手离去。
海瑞翻身下马。
跟在谢恒的身后，兀自朝着远处的酒楼中走去。
只不过在酒楼内等着海瑞的，却并不是美酒佳肴。
海瑞刚一进门。
身后的两名家丁便关闭了酒楼的房门。
还没等海瑞反应过来。
谢恒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拱手道
“还请海大人，救我两浙八闽之百姓于水火之中啊！”
海瑞被谢恒的这一跪给跪的一懵。
要知道，原本的海瑞已经憋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口吐芬芳了。
就等着大鱼大肉端上桌来，就要痛骂一顿谢恒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