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刚一进门，谢恒便直接行了如此大礼！
海瑞愣了片刻之后，赶忙上前搀扶。
“谢公子，你行此大礼作甚，有话你我好生商量便是了。”
谢恒在海瑞的搀扶下，才缓缓的坐到了一旁的条凳上叹息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这东南的百姓，苦啊！”
谢恒一边说。
一边观察着海瑞的脸色。
同为读书人。
谢恒哪里不知道。
对付海瑞、王本固这样的人。
你能用银子直接砸吗？
不能！
那是对付严阁老的招数！
用在海瑞的身上，那是要翻车的！
对付这样的人，要怎么办？
要用天下苍生，要用百姓，激发他们的正义感。
而后利用他们的情绪！
只要他们的情绪失控了，他们也就好控制了！
海瑞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谢恒问道
“谢公子，敢问百姓何苦？”
谢恒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
“大人有所不知，实不相瞒，东南百姓，苦海禁久矣，苦海禁甚矣！”
此话一出。
海瑞的脸色登时便阴沉了下来。
海瑞更是死死的盯着谢恒道
“谢公子，禁海，是我大明的国策！”
谢恒更是寸步不让的补充道
“但是海大人也看到了，两浙八闽，多山而少田，这里的百姓，总是要活下去的啊！”
听到谢恒的话，海瑞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在此之前，海瑞便是淳安知县。
两浙八闽七山二水一分田的情况，海瑞焉能不知。
听到谢恒的话。
海瑞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问道
“那账本上，有多少是活不下去的百姓？”
谢恒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
“十之八九。”
谢恒痛心疾首的看着海瑞叹息道
“海大人有所不知。”
“大人可知那倭酋汪直，是因何事归顺朝廷？”
海瑞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谢恒问道
“何事？”
“因为胡部堂承诺，汪直登岸之后，我大明可废海禁而通商，使我大明内外互通有无，加之那胡部堂跟汪直乃是同乡，汪直这才登岸！”
“大人可知，汪直登岸之时，两浙八闽之百姓如何视之？”
“大人可能想象，连州并县的百姓，一夜之间有了奔头，有了希望是何等景象？”
海瑞闻言一愣。
连州并县的百姓一夜之间有了盼头？
那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说到这里，谢恒都不由得哽咽了起来。
“可是，没过几日，那汪直，竟，竟就被如此处死在了余杭街头啊！”
“是，晚辈知道，海禁乃是大明祖制。”
“晚辈也知道，他汪直死有余辜。”
“但是晚辈请海大人救救那些活不下去铤而走险的百姓。”
“他们可都是真真切切的穷苦人啊！”
说罢，谢恒再一次跪倒在了海瑞的面前。
海瑞麻木的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谢恒。
第一次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难道自己做的事情。
当真是错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
身后酒楼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一队锦衣卫兀自闯入了酒楼。
为首的锦衣卫旗官，看着跪倒在地的谢恒，厉声痛骂道
“谢恒！你可知道你已然犯了通倭重罪！”
“现在某便可凭天命，直接将汝投入诏狱！”
跪在地上涕泪不止的谢恒死死的盯着锦衣卫旗官咬着牙低吼道
“吾为民请命，何惧之有！”
那锦衣卫的旗官懒得跟谢恒废话。
朝着身后一摆手。
两队锦衣卫登时便上前拖起了谢恒。
“海大人，两浙八闽之百姓衣食，尽在大人之手，大人，救救百姓吧！”
“谢某一条性命，死不足惜，大人勿忘恒之所言呐！”
“……”
说谎的最终奥义是什么？
那就是往真话里面掺假话。
最好的办法就是十句话里面，九句半是真的。
只有最关键的可以左右事情结果走向的那半句话是假的便是了。
谢恒被带走之后。
偌大的酒楼中。
只剩下了将海瑞召至余杭的锦衣卫旗官跟海瑞两人。
海瑞双眼空洞的看着面前的酒楼。
心中一次次的在问着一个问题。
我做的这一切。
当真是对的吗？
那些大明的阁臣天子。
在庙堂之上做出的判断。
真的是天下百姓所渴求的吗？
当海瑞走出酒楼时，空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但是海瑞却仿佛是看到了两浙八闽的所有百姓。
甚至有些担忧起了谢恒。
在这一刻。
海瑞忘掉了许多东西。
甚至忘了，谢恒乃是东山谢氏之后，嘉靖十年，其曾祖谢迁才得谥文正，此时朝野上下，遍布谢迁的门生故旧，无论如何，嘉靖都不会也不能因为他谢恒这几句话而真的问罪于他。
直人可以为天子所用。
同样也可以被旁人利用。
因为这天下不止有笨人、直人，更有别有用心之人.
129，嘉靖：我大明朝还有利剑吗？！
海瑞走出了酒楼，重新爬上了马，朝着总督衙门赶去。
回到总督衙门之后的海瑞见到了正在翻阅账本的王本固。
而此时的王本固看着面前的这些账本，已然不禁有些怒火中烧了起来。
“海大人，回来了？”
“看看，看看这些账目！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帮人把朝廷的法度放在哪-里了？”
“明日咱们便开始照单抓人，定然错不-了！”
“……”
看着睚眦欲裂的王本固。
海瑞的心中却毫无波澜。
只是微微欠身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