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计余心神完全沉寂下来，他左右双手各搭在两膝盖上，姿势呈现出捏指结印状。
如果此时旁边有人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拇指和中指相连处，开始有灵光显现，慢慢指间虹光如丝线忽明忽暗，好个阴阳造化一掌中。
计余他这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尝试一下看是否能突破天人合一境界，就算不能，起码也可以确定，距离合道天人，他到底还差什么？
精神合太虚，法通天地外。气得五行妙，日月方寸间。
既然不能以夺命十三剑的剑意来突破天人境，那他就另辟蹊径，准备以阴阳化五行，学那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的本事。
他虽然不如东皇太一对五行掌握的精髓，但是一法通则万法通，以自身剑意为阴，以真气内力为阳，化作伪五行，看看能不能走个捷径，成了自然是最好，失败大不了修为有损，影响也不算大。
计余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凭借他修为底蕴深厚，这得益于功法特殊，否则他也不敢就这样轻易尝试。
只是稍微意念一动，其腹内丹田气海真实的内力流动旋转，竟然映照在身外之外，离腹部三寸空气中，有一团黑白相间，仿似云雾般的气流正在缓缓而转。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团拳头大小般的旋转雾团，开始变得凝实起来，黑白颜色也朝着五颜六色的方向发展，而且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随着旋转越来越快，雾团的中间核心几乎凝聚如实质一般，形状是为混圆，很像道家所描写的金丹，只是颜色不太像。
道家上古传下有典籍记载，采取外来之药，擒至吾身之气，使不散失，聚而成象，兼具不坏之意，圆明无亏之义，历劫不坏，固谓金丹。
一旦结成，腹部如升起了一轮日月，金芒四射，各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法门简直如臂使指，境界实力更是难以形容描述。
更有从上古时期流传的一句话。
正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如天。
当然这一切都离计余太远太远，可能天人镜之上，就是所谓的金丹境，也有可能再破几层境界，也够不到门槛。
只可惜，前路断绝，大道闻听而无望。
计余双眼紧闭，周身氤氲涟漪阵阵，宽大的衣袍下，体表逐渐有青筋渐渐浮起，那是磅礴的真气内力在经络中奔腾，脸色由红润，变成紫青，又转为紫金之色，一闪而逝。
在昏暗的房间里，计余人就像一轮撕裂夜幕的骄阳，在大地之上熊熊燃烧，好像只是多看几眼，就会灼烧眼睛。
周围空气从一开始的平静，开始波动，气机之盛，竟是直接以至于海月小筑外海边都开始掀起风浪！
计余双手不断变化结印，呼吸绵长，每一次极为纯粹真气吐纳，身内小天地处处山河气府，正在发生昼夜明晦，翻天覆地之变化。
他在心中轻轻默念。
天地设位，易行其中，周行不定，上下无常，日月为异，刚柔相合，混沌交接，通明自来。
此间屋外屋内，不知道从何时起，出现了一缕缕肉眼可见头发丝细小的彩色流光，不断向计余打坐地方汇集，其汇聚中心，正是那腹部前五彩漩涡地方。
霎时间，空气骤然抖动了下，一道无形气机从计余身上升起，无视房间阻碍，竟撞碎天上云海，其势冲云霄，直达天幕！
天地起异象，整个海边地界的上空，破散的云层翻滚汇聚，竟然慢慢重新形成了一座漩涡。
此等异象，幸亏是在傍晚，且还是宵禁时间，要不然在这巨城旁边，不知道要惹起多大的乱子来。
可就算是这样，那种大道运转形成的磅礴气象所散发出来的气机涟漪，凡是境界越高，这人越是能轻易察觉感知到。
月儿眼睛瞬间睁开，目光流露出一抹恍惚神色，她深呼吸一口气，赶紧起身。
这个动静？她下意识看向隔壁的房间。
正在她心有疑惑之际，一缕淡淡流光，从眼前飘过去，没入父亲所在的那间房间。
咦？
月儿从床榻上下来，轻轻推开相连的侧门，因为两间房是紧挨着，所以是有一扇门相连。
推开门之后的景象，让月儿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巴。
在小圣贤庄的最里面，有一片茂盛的竹林，其竹林深处有一座茅屋，还有灯光在亮。
一位老者正在独自下棋，右手同使捏黑白两子，左手还捧着一本棋谱，看着棋盘。
“这一步兑子真是妙啊！”
他话音刚落，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窗外看去，微微皱眉，干脆站起身走向茅草屋外，手中还拿着那本棋谱。
抬头看着远处天幕发生的天地异象。
这？
这是有人在试图突破天人境！？
究竟是什么人？
天幕传来的气机，就连他也不知晓究竟是诸子百家那位老怪物？
内心波澜不定，这老者神色肃穆，周身顿时有一个个金色文字或明或亮，凭空浮现。
在老者脚下，更是一道道光圈浮现流转，向外扩散，密密麻麻就连茅草屋都涵括在内。
如果仔细去看，那一道道光圈，竟然也是由一个个文字排序而成，如果放声去读，竟然是儒家书中无数的圣贤道理！其中蕴含有大神意！
儒家圣人，浩然正气，口含天宪，境随心转。
这位老者竟然也是一位即将踏入天人境的半圣！
只是很快，老者身上那种原本如骄阳灼眼的气象就瞬间消散，变得与市井坊间的凡俗夫子无异。
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不远处的另一处，张良看着天上的异象，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那个方向？是海月小筑，不成还好，要是……这下是真的麻烦大了。”
他既然能察觉到，想必他的两位师兄也已经察觉到了。
看来是要马上过去商议一番，不然又要说他散漫悠闲了。
夜幕之下，桑海城内的一座高楼上，那位中年男子看着远处天边异常景象，略微犹豫一下，身形瞬间不见。
第四百二十七章 前路之难难于登天
回过神的张良脸色阴晴不定，说到底，他也不确定远处的天地异象，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毕竟也只是在历史典籍中看到寥寥几笔描述。
如果真是，他往那一站，某种意义上，无异于是堵上了桑海城的大门。
堵门是假，警告震慑整个城中的宵小是真。
那人只要不离开，在此之后相当长的时间，任何有异心之人，最起码都会掂量掂量，那份来自天人合一境界的分量。
张良停下心中思绪，一抬头已经来到了掌门师兄平日所在的阁楼内。
他脚还没有迈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道温润至极的声音。
“师兄，我说的不错吧。”
然后又有一道很淡然的声音回答道：“这要是不来，我都考虑让我们的这位三掌教去做个教书先生去了。”
张良听到后心中腹诽不已，让我去当教书先生？师兄你可真舍得啊！
想是这样想，礼仪却不可缺少，进到屋内之后，张良对着面前的两人作揖行礼：“子房见过两位师兄。”
至此，一个房间内，儒家三个位高权重的掌门正式齐聚在一起。
这三人虽是读书人，但这身上所散发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大师兄伏念，身材高大，面容看上去冷静沉稳，不苟言笑，重而则威。
而在伏念身旁站立之人，则是张良的二师兄颜路。
颜路与伏念张良相比，看起来则更像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相较于张良的君子温润如玉，潇洒绝伦，又多了一层温润儒雅，静谧从容，整个人气质内敛，华光不显。
伏念这时开口对张良说道：“海边天空发生的异象，想必你也看到感知到了。”
张良点点头，“似乎是有人在那里试图破镜？又或者是在彰显其存在？”
伏念面无表情，不知道内心在想些什么，“这一段时间，诸子百家各方各势在蠢蠢欲动，而这次公子扶苏，相国李斯，听说还有帝国新任剑术首席也一同齐聚，在这一股股巨力不断汇入，桑海平静的海面下，早已经酝酿起惊涛骇浪一触即发。”
伏念话虽没有明言，但张良和颜路已经知道他们这位掌门师兄，是在向他们问儒家今后的打算和抉择，是该怎么做，想听听他们俩的意见。
“师兄自行做决断即可。”
这话是颜路所说。
他因为自幼年就在小圣贤庄中修行，读书养性，一来是自身性格心性原因，二来儒家规矩较严，所以对于山外红尘事，几乎是完全不感兴趣，而且伏念师兄执掌儒家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纰漏。
所谓规矩，就像是一个家族，建功立业难，福祉绵延更难，想要逃过“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从士族变成世族，再保持长久的生命力，无论是看遍史书，还是环顾朝堂上下，好像都需要有个规矩和体统在那边，默默影响着后代子孙，看似无形，实则不可或缺，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传统。
儒家能传承几百年，这样的大宗大派，其中规矩之重要，不也外乎是也。
二师兄颜路这么说，张良他就算有建议也会没建议。
张良还是想让伏念师兄先说出来，他看有没有机会补充点什么。
而且张良也是很了解他这个大师兄，虽是一介读书人，却修得王道剑法，外表知书通理，当弱即弱，当强即强，内心却已经修炼到了极致，“内圣外王”，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狠角色。
伏念也是张良见除计余之外，第二位狠人，以理以德服人的狠人。
张良声音略微停顿一下：“师兄的意思是……”
伏念沉默片刻后，“我正在想，是否让小圣贤庄暂时闭门谢客，等此风浪结束之后在恢复如常。”
张良陷入沉思，掌门师兄这个提议，倒不尝是一个选择，可是……
“可以倒是可以，但儒家乃当世第一大显学门派，其下弟子众多，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理由就闭门谢客，会不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来？”
其实张良这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
说是一些不好的影响，其实是任何决策，很大可能就是天下震动，春秋战国几百年打生打死，也从来没有见过小圣贤庄有过闭门谢客……
就连一旁颜路也说道：“在这等敏感时期，闭与不闭，想必儒家都无法置身事外。”
伏念缓缓说道：“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儒家乃是天下正宗，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天下读书人，任何举动都影响颇为深远。这样看来，闭门谢客，是下下之选了。”
张良轻轻颔首，“不管是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在桑海城这片地方，首当其冲的必定是我们儒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颜路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倒不如顺其自然，儒家只要站在德理一方，仁义一方，就足以服天下人。”
言外之意就是，不光道理让你服气，除此之外，武力也能让你服气……
儒家可不是一碰就碎的琉璃瓦罐，换句话而言，除了帝国本身，他们还真没有怕过谁。
伏念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圣贤庄，以值多事之秋……”
“子房，你今天好像带了两个少年入了儒家？”
伏念话音一转，突然问起了张良今日领进的天明少羽。
张良不急不慢的说道：“那两个少年是我朋友的子侄，对于求学读书一事，也是慕渴以久了。”
伏念眸中奇异之色一闪而过，“师弟的朋友当真是不少，不过既然想要读书看书，我们小圣贤庄就收下了。”
张良神色不为所动，“子房在这谢过掌门师兄。”
就在这时，三人心中突然一动，齐齐向远处天空望去，刚才那种异象已经消失不见。
伏念负手而立，看着远方，感慨道：“功亏一篑，可惜还是失败了……”
颜路喃喃自语，“此等豪杰，能走到这步，真是可惜。”
张良神色复杂，既是庆幸，又是惋惜。
“前路之难，难于登天。”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