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197节

  “吃你的葫芦得了!”宫保南低声训斥道。

  李树娟看了一眼小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问:“大哥,这是你女儿?”

  “不,这是我祖宗。”

  李树娟愕然。

  宫保南连忙岔开话题,问:“对了,你咋跑这边来了?”

  李树娟回过神,说:“哦,我……我来这边合计找点活儿干,要过年了嘛!”

  “也是,也是!”宫保南干笑两声,“那个……老太太还挺好的?”

  李树娟摇了摇头:“老太太前年就走了,看见遗书,病了。”

  “哦哦,那你现在——”宫保南眼神飘忽,“还在那边住呢?”

  “没有,现在就剩我自己一个人了,用不了住那么大的房子,房租太贵。这不是想着出来找份长工么,大过年的,咋说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啊!”

  “这么回事儿啊!那你一个人,也挺难吧!”

  “不难!”李树娟强笑着说,“比我难的有的是,少了谁都得活嘛!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工作确实有点儿难找,慢慢来呗,总会有办法的!”

  其实,长工好不好找另说,但临近过年,那些大户人家总少不了雇佣短工帮忙。

  李树娟之所以处处碰壁,无外乎是身为一个寡妇,又破了相,才因此遭人嫌弃。

  她不问自答,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显然有求帮的意味。

  可宫保南不知是脑袋挨了驴踢,还是压根就没睡醒,愣是没听出这份弦外之音,当下竟呆呵呵地点了点头,说:“是是是,那你先忙,我走了啊!”

  李树娟的笑容顿时僵住,却也只好陪笑着说:“哎,好,大哥你慢走。”

  宫保南本就心虚,听见回话,便立马逃命似的侧身离开,走出去没几步,恍然发觉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不见小雪的身影。

  “小雪,瞅啥呢!走啊!”

  小雪充耳不闻地站在李树娟身前,一边吃着葫芦,一边问:“姨,你能给我编个辫儿不?”

  “大中午的,编什么辫儿,我不给你整得挺好么!”宫保南快步走回来,“一天天的,净事儿,走了走了!”

  小雪不满意:“你给我编的不好,都支不起来。”

  “你拿手扶着不就支起来了么!”

  小雪执意不走,李树娟夹在当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三言两语说了几句,最后到底遂了小丫头的心意。

  李树娟相当熟练地给小雪扎好两根小辫儿。

  小雪人小,却很讲究,不让李树娟白干,非要送她半串儿葫芦,葫芦不要,就送生,生不要,就送柿饼子,弄得李树娟很难为情。

  小雪最后无计可施,干脆说:“那我请你下馆子吧,正好我俩也饿了。”

  “你请?”宫保南冷笑一声,“你哪来的钱?”

  小雪转身走到老七身边,理直气壮地伸出手:“你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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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要晚,大家明早再看吧!不要熬夜哦!

第231章 一念之间

  “来个红烧鱼。”

  “好嘞!红烧鱼一份儿!”

  “嗯……再来个焖肘子。”

  “再来份儿焖肘子!”

  饭馆里熙熙攘攘,都是进城置办年货的人,中午就近吃顿便饭。

  小雪坐在长条板凳上,两条腿荡来荡去,心安理得地点了两道菜后,忽地抬起头,冲李树娟问道:“锅包肉和溜肉段,你吃哪个?”

  王不见王!

  小丫头片子不愧是大户小姐,岁数不大,净点好菜,还挺会安排。

  李树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说:“太多了,吃不了。”

  “没事儿,我请你。”小雪歪过脑袋,对伙计说,“那就溜肉段吧!”

  宫保南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小雪有点犯难,嘟囔着说:“还差个素菜和一碗汤。”

  “差不多得了,你搁这摆席呐!”宫保南朝伙计使了个眼色,“拍个黄瓜,走菜吧!”

  “哎,好嘞!”伙计冲后厨喊了一嗓门,旋即回过身给三人端茶倒水,“客官,一家三口出来买年货啦?”

  李树娟的脸便“唰”地红了。

  宫保南也觉得别扭,但又不好解释,便不耐烦地催促道:“行行行,壶撂这,上别地儿忙活去吧!”

  话虽如此,可伙计走后,气氛反而更尴尬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桌前,三人各坐一面,小雪夹在当间,左瞅瞅、右看看,一开口,便是童言无忌。

  “小姨,伱脸怎么整的?”

  宫保南听了皱眉,干脆别过脸去,心里暗道:“这倒霉孩子,真他妈会唠嗑!”

  李树娟把脸埋得很深,思忖了片刻,才又重新抬起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没什么,这事儿说起来,也怪我自己倒霉。先前在宝国纺织厂上班,刚去了第一天,那场子就炸了,幸亏我当时是在门口,要不然,就直接被炸死了。”

  小雪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说:“那是我姥爷的厂子!”

  此话一出,得,这仨人的关系,可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称得上是冤家路窄了。

  宫保南听得心惊——没想到,李树娟沦落至此,好端端一副漂亮脸蛋,毁成这样,竟全赖于他们叔侄俩的“功劳”。

  老七没有悔意,王三全是个赌棍、叛徒,合该被杀;炸纺织厂,也是依计行事。

  但没有悔意,不代表没有愧疚,殃及无辜,总是让人不安。

  宫保南想起胡小妍曾经答应赔偿的事,便问:“白家的管家储良生,他没找过你吗?应该会有赔偿吧?”

  李树娟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那天我刚去第一天,什么都不会,一点儿活儿都没干呢。他们说,我这样的,不算工人。唉!都怪我倒霉!”

  其实,对她而言,不赔钱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当初为了得到这份工作,她特意变卖了嫁妆首饰,托郑班头帮忙,才进了纺织厂。

  结果,工作没了,脸被炸伤,郑班头卷走了工人的赔偿金,不知所踪。

  真可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逢苦命人!

  说话间,饭馆的两个伙计走了过来。

  “留神,留神,上菜嘞!客官慢用,有事儿随时叫我!”

  三荤一素摆在桌面上,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莫说李树娟落魄至此,就算是王三全在的时候,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这么丰盛的一桌菜,两只眼当即直了,挪不动半分。

  宫保南拿起筷筒,招呼道:“先吃饭吧!”

  起初,李树娟还有点矜持,简单垫巴了两口,胃里有食,身上暖和起来,才渐渐放开手脚,狼吞虎咽起来。看那样子,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小雪的吃相更不用说,简直是饿死鬼托生。

  饭毕,宫保南结账,软磨硬泡,非得让人家给抹个零头。

  李树娟看着一桌残羹剩饭,有点舍不得,心里想要带走,可一来不好意思,二来又没处带回去,正在纠结犹豫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多出几张大额奉票。

  “呀!大哥,你这是啥意思?”

  “拿着吧!”宫保南苦着一张脸,佯装洒脱道,“就当是赔给你的工伤。”

  “不不不,这可不行!”李树娟连声推辞,“工厂是工厂的事儿。大哥,你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钱,无论怎么说,也不该让你来赔。”

  “有我的吗?”小雪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去去去,没你的事儿!这可是我替你们家赔的钱,你以后得记着还我!”宫保南把奉票搁在桌上,又劝一声,“拿着吧!不算多,但总归能过个好年!”

  李树娟看了看桌上的钱,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终于鼓起勇气,说:“大哥,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别给我钱,你看看,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份长工?你们男人在外头,见多识广,朋友也多,不像我一个女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整不好,还容易像上次一样,让人给骗了。”

  宫保南愕然。

  巧了,他这个人,平常能我在家里就绝不出门,根本没什么交际可言。

  可对方既然开口,老七也不愿让她希望落空,仔细想了想,便问:“你都会干什么?”

  “我都行!洗衣、做饭、纳鞋,总之,家里过日子干的活儿,我都能干!”说到一半,李树娟又忽然有些退却,悄悄侧过脸,接着说,“就是……我现在这样,有时候遭人嫌弃。”

  “工钱有要求吗?”

  “嗐!钱多钱少都无所谓,够过就行,要是……要是能包吃住就更好了。”

  宫保南站起身:“行,那你跟我来一趟吧。”

  离开饭庄,宫保南带着小雪和李树娟,往城北方向走去。

  一路无话,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小雪下意识地拐了个弯,李树娟也随之跟上——那边,是老宅的方向。

  然而,宫保南却高声叫住了两人:“小雪,你怎么瞎带路,往哪走呢?”

  小雪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问:“不回去吗?”

  宫保南摇了摇头。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李树娟说想找一份长工,老七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随着老宅人数越来越多,江、胡二人亟需一个烧饭的下人。

  可是,当他真的临近江宅的时候,却又在一念之间,突然改变了主意。

  说不出具体的原因,宫保南只是觉得,那里不是一个安生的去处。

  小雪眨了眨眼睛,又问:“那去哪?”

  …………

  “咚咚咚!”

  宅院的大门打开,钱伯顺从里面探出头:“诶?七爷!你怎么来了?快里边儿请!”

  说完,钱伯顺又看了看李树娟和小雪,神情困惑地问:“七爷,这两位是你……”

  “别问,不是!”宫保南立马出言打断,“苏少爷在不在?”

  “在!七爷,你找我家少爷有事儿?”

  “想求他帮个忙,麻烦你去通报一声。”

  “好好好!”钱伯顺应声回道,“你三位稍等,我马上进去通报!”

  少倾,苏文棋有点意外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抱拳相迎道:“七爷,你有什么吩咐,派人过来告诉我一声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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