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209节

  “快半个月了。”

  “要破纪录了啊!”

  俩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看向江连横穿过桌椅,重新回到正坐在戏台的主位上。

  这时节,已有不少远来的宾客,误以为小即是当家夫人,于是便纷纷提着酒盅过去,又是送礼、又是敬酒。

  小的模样相貌虽然不如胡小妍,但贵在年轻,芳龄十八,含苞待放的年纪,往那一戳也绝不丢人现眼,只不过毕竟心虚,举手投足间难免放不开,有点小家子气。

  江连横也不愿多解释,陪着应承了几杯,便又急不可耐地坐下,转头问:“苏兄,你接着说,我听你刚才那意思,咱们这私家银行,八成是开不起来了?”

  谈到此处,苏文棋难掩失落。

  “嗐!连横,我本来已经拉拢了不少愿意入股的财主,说好了今年开张,可没想到事情有变,鬼子现在四处散播谣言,制造恐慌,挤兑奉票,不少人因为这事儿,都已经撤股了。”

  江连横低声道:“你给我说通俗点。”

  苏文棋解释说:“咱们奉天主要用奉票,奉票又分大洋票、小洋票,大洋票以元为单位,小洋票以角为单位——”

  “这我知道。”江连横说,“市面上不都是小洋票么,咋了?”

  一番解释下来,方才明白。

  原来,自从去年开始,小洋票可以直接兑换现洋,而鬼子意图控制关外金融命脉的野心已。

  为了在关外推行他们所发行的军票、金元票,鬼子开始大量收买小洋票,并集中兑换,同时在舆论上唱衰东三省官银号,散布谣言,制造恐慌,意图掀起挤兑狂潮。

  官银号准备金不足,一旦挤兑狂潮出现,小洋票无法兑换现洋,没了真金白银做依托,顷刻间便会沦为一张废纸。

  到时候,不管是鬼子的军用手票,还是假借高丽银行发行的金元票,甚或日元,必定会借此趁虚而入,一举掌握关外金融命脉。

  江连横听罢,不由得想起周云甫当年的忠告。

  乱世当头,什么票也不灵,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王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立马冲到官银号,去把家里的小洋票全都兑成现洋。

  关外的命脉在谁手里暂且不提,先得掌握自个儿的命脉。

  “道理我是明白了。”江连横疑惑地问,“可这跟开银行有啥关系?你们苏家是开钱庄的,不是常玩儿这一套么?想换现洋,不给不就完了?”

  苏文棋无奈地摇了摇头:“钱庄可以这么搞,但要是开银行,就不能随意拒绝兑换了。”

  “那这么看来,还是钱庄好啊!”

  “有利有弊吧!”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江连横又问。

  “再看看吧!”苏文棋沉吟一声,回道,“要是你现在想退股,我也理解。”

  江连横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咬牙道:“嗯……那我还是先退出来看看吧。”

  “好!明天我就把钱给你送回来。”苏文棋倒是十分爽快地说,“不过,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其他股东说。”

  “了然,了然。”

  苏文棋看了看他,忽然一怔,却问:“连横,最近——生意不顺?”

  “嗯?”江连横连忙摇头,笑道,“没有,没有,都挺好。”

  恰在此时,戏台上不知唱到了哪一句啃节儿,引来周围的宾客纷纷叫好。

  一阵掌声雷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江连横借机遮过去,不再开口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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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大气!

第237章 黑金

  堂会一直唱到了傍晚。

  江连横陪好了最后一桌酒,送走宾客,便晕晕乎乎地回到屋内,留下满院杯盘狼藉。

  小领着仆从、家丁和护院的小弟,左右操持,收拾残局。

  她年岁虽小,但在小妍的悉心调教下,差人办事,可圈可点,众人也是一口一个“姐”,叫得很亲。

  来到一楼客厅,江连横坐在鹅绒沙发上,吸了一支烟,摆弄两下手边台灯的穗,四处看看屋内的陈设、装潢,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为建这座大宅,前后共耗时一年,加上添置家具,雇佣下人,操办宴席,钱自然如流水一般。

  具体了多少,江连横心里也没个数,算盘全由小妍去打,自己从不多问。

  他自称这是一种觉悟——刀头舔血,该享受就享受,不能含糊。

  其实是扯淡,这厮打小儿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调性,跟刀头舔血,并无多大关系。

  吸完了烟,江连横“咕咚咕咚”灌了一杯凉水,抹擦一把脸,缓了缓身上的酒劲儿,站起身,把上下拾掇立正,这才缓步上楼。

  到了二楼,先是恭恭敬敬地去给大姑请安,问她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有没有啥要买的。

  横竖就是那么几句话,日日夜夜,翻来覆去地说,他也从不觉得厌烦。

  许如清的情况越来越稳定,在屋里养了一只小白猫,人看上去精神很多,只是不禁吓,时不时总抱着一张照片,怔怔发愣。

  问安过后,江连横退出房间,立马换上一副冷脸,大踏步朝主卧房走去。

  推开房门,宾客们送来的贺礼,早已堆在屋内。

  胡小妍正坐在轮椅上练字,并不抬头看他。

  餐桌上的饭菜,早已凉得透透的,果然是一口没动。

  “什么意思?”江连横气冲冲地坐在扶手椅上,“还不吃饭?差不多得了!”

  “没胃口。”胡小妍淡淡地说,“不饿!”

  水火相济,那是对外!

  一旦日子安生下来,俩人这就算是针尖对麦芒,咋瞅咋不对付。

  江连横一拍桌子,瞪眼骂道:“你以为我稀得管你?你他妈爱死不死,别把我儿子饿着!”

  胡小妍嗤笑道:“肚子还没起来,伱咋知道是儿子?要是儿子,生出来我就掐死!”

  “敢?”江连横霍然起身,一把薅住媳妇儿的衣领,“我他妈抽你信不信?”

  “打!”胡小妍红着眼,却浑然无惧道,“我要是哼唧一声,我跟你一个姓!”

  争吵声传到楼下。

  四风口正围在厨房的餐桌上吃着便饭。

  张正东抬头瞄了一眼棚顶,喃喃道:“哎,咱们不用上去劝劝吧?”

  “嗐!不用,吃你的吧!”王正南扶着衣襟,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汤,“道哥要是能打大嫂,除非太阳从西边儿出来!”

  “这话属实!”李正西饭菜塞了满嘴,呜呜地说,“别说大嫂现在怀了孩子,就算没怀的时候,道哥也没打过啊!你们忘了去年夏天那回了?”

  “记得记得!”赵正北憋笑道,“那回也不因为什么,给道哥气得浑身哆嗦,咔咔扇了自己二十几个耳刮子,脸都抽肿了,愣是没动大嫂一根头发丝儿!”

  众人嬉笑一阵,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赵正北靠近门口,侧身探出脑袋:“诶?远哥,你们来啦?”

  玄关处,韩心远、赵国砚、钟遇山和刘雁声四人,一身华服,各自备好贺礼、红包,忧心忡忡地看向楼上。

  外家的宾客凑完热闹,该是自家的弟马过来表示孝心的时候了。

  赵正北领着韩心远等人前去拜见,刚上楼梯,楼上的争吵声立时戛然而止。

  推开房门,却见江连横和胡小妍隔着茶桌,各坐一边,面带春风,眼含笑意,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赵正北心里偷笑——真能装啊!

  别看俩人平日里呛呛个没完没了,可除了四风口和小以外,但凡是在弟兄们面前,胡小妍对江连横,向来是给足面子。

  道哥一开口,大嫂从没半个“不”字。

  当然,待到弟兄们退下,关上房门,该吵还是要吵。

  四个人,现如今各司其职。

  韩心远照看“会芳里”的场子;钟遇山照看“和胜坊”的生意;赵国砚各处收租以及江宅安保;刘雁声文化最高,算是账房兼军师。

  四人放好贺礼,递上红包,照例闲话几句。

  众人见桌上摆着饭菜,便问:“嫂子,还没吃呐?得多多照顾身体啊!”

  胡小妍含笑点头:“正要吃呢!”

  江连横瞥了她一眼,哼哼一声,旋即问起各处生意。

  一问之下,钟遇山的话就见大,原因无外乎“和胜坊”的生意恢复得最快,蓝道取财,即便没有“穿堂风”的能耐,也差不了太多。

  韩心远稍显郁闷,“会芳里”的生意,虽有恢复,但少了“串儿红”,总是难能更进一步。

  生意即是如此——不进则退。

  赵国砚各处收租、收保,顶着江家的名号,自然万事亨通,无有阻碍。

  刘雁声管的账目,跟韩、钟两家一对,也是四平八稳,挑不出毛病。

  可问题便也出在这一个“稳”字上,没有横财,没有新的财路,便无异于原地踏步。

  胡小妍默默听完众人汇报,单转过头,看向刘雁声,却说:“雁声,最近生意上的进项,能换现洋,尽量去换现洋,黑钱庄的价差,只要不是太离谱,也都一并换了。”

  刘雁声连连点头:“大嫂也听说小洋票要毛慌了?”

  胡小妍应声道:“报纸上看见的,以防万一。”

  “什么报纸?”江连横想起白天苏文棋的话,便说,“《盛京时报》?那报纸,都是二鬼子写的玩意儿,不能信!官银号倒闭,那还得了?”

  胡小妍顾及他的面子,便耐下性子,微笑道:“连横说得也有道理,但真金白银,总是错不了。你们最近,尽量多收现洋,手上的小洋票,能兑的,先兑一些,看看情况再说。”

  众人点头领命,又闲话了几句,便起身告退。

  屋子里刚一静下来,江连横就扯着嗓门喊道:“小!把屋里的菜热一热,你嫂子要吃饭了。”

  “别喊了,我不饿!”胡小妍冷着脸说。

  “刚才你不说正要吃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啧!媳妇儿,差不多得了!”江连横主动示弱,“我不就叫了个堂会么,不了几个钱!”

  “是就光一个堂会的事儿么?”胡小妍反问,“你也不看看,你这一年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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