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64节

  “怕?”王延宗冷哼一声,“怕就不干这个了,我当胡子的时候,朝廷、鬼子、毛子,哪个没交过手?山头火并,都是家常便饭!你哥我啥时候怕过?”

  没想到,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楼下“哐啷”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惨叫连连!

  这章有关奉天娼馆的说法,来自《清稗类钞》。

第93章 暗杀

  王延宗和赵灵春相视一眼,旋即同时起身,冲出房门。

  站在楼梯上往下一看,却见门口的两张桌子早被掀翻,杯盘碎片崩了一地,残羹剩饭洒了一滩,大茶壶福龙正蜷在那满地狼藉里唉唉呻吟。

  大堂里竟不知什么时候,涌进了十来个身穿白色短褂的打手,肆意打砸取乐。

  为首之人,三四十岁,长得尖嘴猴腮,宽额窄脸,身穿一件上好的蓝绸长衫,歪着脑袋,背过两只手,牛哄哄的,瞅谁都斜着一双眼,说话总撇着一张嘴。

  人脉广的都知道,这是白宝臣的长子:白国屏。

  白家大少固然“气度非凡”,可他身边那位却更加抢眼:

  四十多岁的模样,生得高大魁梧,个头往少了说,也得八尺冒尖,面相却不敢恭维,鼻孔朝天两撮毛,眼珠混浊一条缝,焦黄的龅牙往外翻,乍一看,还以为嘴唇上粘了一排苞米粒儿呢!

  听说他是白国屏养的一条疯狗,诨号“黑瞎子”。

  徐大人回京不到三个月,白家人终于坐不住,先动手了。

  他们在这叮咣五四,一顿闹腾,许如清当然不能坐视不管,立马叫来十几个看场的小弟,跟白国屏互相对峙。

  “串儿红”面如冰霜,心里怒火中烧,表面却静若止水。

  毕竟,老爷子说过,要暂避白家的锋芒。

  “嗬!白少爷,你这声势浩荡的,带这么多人过来捧场,我先谢谢你了。要是哪里招待的不周到,你来找我说就行了,跟一个大茶壶较劲,多少有点儿掉价了吧?”

  耍嘴皮子,白国屏也不甘示弱。

  “哎哟!红姐,伱在呐!刚才没看着你,我还以为‘会芳里’生意不好,连你也开始接客了呢!你要是哪天开张,可一定得告诉我,哥几个必须给你轮流捧场!”

  许如清闻言,面色铁青,强压着心头怒火,问:“白少爷,你打我的人,总得有个说法吧?”

  “说法?”白国屏呵呵一笑,“有啊!待客不周算不算?”

  许如清瞥了一眼趴在地上满脸血污的福龙,冷冷地说道:“福龙是我这的老人儿,已经干了十几年了,从来没见人挑过他的毛病。我倒挺好奇,他咋得罪你了?”

  “不是得罪我!”白国屏朝黑瞎子比划了一下,“是我这个兄弟!”

  许如清微微蹙眉。

  却见福龙颤颤巍巍地指着黑瞎子,说:“掌柜的!他……他他他……他要操我!我说我只管端茶送水,他就打我。”

  话音刚落,原本挺严肃的事儿,店里的客人竟忍不住哄笑起来,门外有几个过路的行人,也跟着驻足卖呆儿。

  大半夜的来“会芳里”,不找姑娘,非要玩儿大茶壶,上哪儿说理去——明摆着就是来找茬儿的!

  许如清也有些无语,只好说:“我们这的大茶壶不卖,你们去别人那问问吧!”

  “那可不好使!”黑瞎子大步上前,一把薅住福龙的脖领,“我就相中他了,别的谁也不要!”

  白国屏跟着起哄说:“黑瞎子,别认准一个呀!你看,许掌柜后头不还有那么多年轻的么!实在不行,你让许掌柜帮你挑一个也行!”

  看客们又是一阵哄笑。

  这一次,许如清身后的小弟忍不了了,当即破口开骂。

  “操你妈的大脑门儿!蓝子皮儿还没核桃上的褶多,你在这叫你妈叫!”

  白国屏的手下也不甘示弱,立刻回敬道:“吃软饭的也敢拉硬,当心别扯烂了屁眼儿!”

  方才两边领头的说话,好歹还是夹枪带棒,可如今手下开腔,那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听。

  离谱的是,两伙人吵吵了半天,光听见骂声,顶多上前嘶巴两下,却迟迟不见动手,哪里还有半点老江湖、死对头的架势,全成泼妇骂街了。

  许如清这边按兵不动,倒还好说,一来周云甫有言在先,眼下对白家能忍则忍;二来在自己的场子动手,得不偿失。

  可白国屏的人也不动手,最多只是摔盘子砸碗,却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两伙人越吵越凶,声音传到店门外头,引得越来越多的人扒门张望,周边的巡警见此情形,还以为“会芳里”在举行什么秘密集会,便有几个冲这边走来,其余的纷纷回去报信。

  正在焦灼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叫喊。

  “嚯!挺热闹啊!麻烦让一让,借个光,让我也凑凑热闹。”

  门外的看客听见声音,回头一看,没人敢去阻拦,立马齐刷刷地让开一条路。

  却见“海老鸮”笼着袖管,领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大踏步地走进店内,屋里的两伙人顿时鸦雀无声。

  江城海左右看看凌乱的场面,随后带着弟兄们找了个残桌坐下。

  “白少爷,有日子没见了!我这人不好别的,就爱凑个热闹、卖卖呆儿,你们该干啥干啥,不用管我。”

  话撂下了,只等谁来接茬儿。

  杀手跟打手比,判若云泥。

  别看“海老鸮”老哥五个都不年轻,可往那一坐,不需拍桌瞪眼,自然杀气腾腾。

  白国屏的几个手下有点怂了,但也有黑瞎子这样脾气冲的,不忿江城海的名号,立马应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海老鸮’,六十岁的人了,就别在这显了!今天这场子,我还就砸了,咋地?”

  说罢,黑瞎子便伸出手,作势就要掀桌。

  可他身材魁梧,又一心想着让“海老鸮”就此丢面儿,行动时大开大合,难免有点迟缓。

  就在这一瞬之间的空档,却见金孝义左手猛然扣住黑瞎子的腕口,紧接着右手趁机顺个盘子,在桌面上敲碎,剩下一片捏在手里,抬起胳膊,径直刺向黑瞎子的面门。

  黑瞎子赶忙往后一仰,可碎裂的瓷片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等他再想反击时,沈国良的枪口,已经瞄准了他的面门。

  “砰!”

  …………

  “会芳里”热闹的同时,小西关大街,“卧云楼”的门口,竟突然闪出两个瘦长的身影影。

  俩人身穿灰蓝色的粗布衣裳,脚下踩着高帮软底鞋,一前一后地走进烟馆。

  一楼大堂里灯光晦暗,只有几盏烟灯,勾勒出一副副颓丧无神的倦容。等烟幕散去时,却又发现,那里其实空无一人,不过是几只孤魂野鬼罢了。

  两人走到柜台前,跟值班的伙计耳语了几句,随后便踮起脚跟,悄无声息地爬上楼梯。

  走到一间雅间门口,两人停下脚步,把手伸进怀里,带出两把勃朗宁,缓慢而又无声地推开房门。

  微弱的鼾声。

  借着走廊里微弱的光线,他们看见了藤椅上的身影。

  没有丝毫犹豫,枪声随即而起。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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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遗书

  从枪口里迸出的火光,如同一道闪电,在两名刺客的身后骤然亮起。

  电光石火,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可赖于紧绷的神经,他们仍然看清了藤椅上那张诡异的脸——苍白如纸,两抹腮红,樱桃小口似笑非笑,殷红如血。

  紧接着,吹灯拔蜡,目之所及便又重新归于黑暗。

  “噗通——唰啦!”

  两名刺客耷拉下脑袋,直挺挺地扑倒在藤椅上,一头栽进白纸人破烂的怀里,就此永眠。

  鲜血顺着后脑的窟窿里,“咕嘟咕嘟”地轻声蔓延开来。

  少倾,却听“嘎吱”一声,门板轻动。

  门后的阴影里,宫保南和关伟单手持枪,一左一右分列两旁。

  “还得是老爷子啊!”

  关伟放下枪口,一边朝着藤椅走过去,一边赞叹道:“狡兔三窟,白宝臣一撅腚,就知道他要拉的什么屎!”

  宫保南懒得附和,只是自顾自地走上前,俯下身子,把自己的手枪跟其中一个刺客的调换过来。

  关伟也有样学样,如此照做。

  “哎,老七,你知道老爷子现在搁哪猫着呢不?”

  宫保南翻了个白眼,说:“你可真看得起我,大哥都不知道的事儿,我上哪知道去?”

  “那可不一定!这事儿跟地位高低没关系!”

  关伟并未轻信老七的话,说:“老爷子就算藏得再深,也得有人替他传话、通风报信吧?而且,他那副身板儿,少不了让人照顾,人多眼杂,哪有不透风的墙!”

  “反正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关我屁事。”

  关伟吃了憋,不禁咂摸咂摸嘴,骂道:“要说你这人就他妈没意思,闲唠嗑呗!咋地,一天净他妈睡觉啊?”

  “睡觉好啊!”宫保南一脸无所谓地说,“睡觉能积德!”

  “瞅伱那吊儿郎当的样!”关伟气愤道,“我可没那么多觉!”

  “挺正常的,亏心事儿干多了,都失眠。”

  说着,宫保南就转过身,走出房门,直奔楼下。

  关伟不肯吃亏,立马跟在后头,说:“嘿!大家都是一身脏,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跟往常一样,俩人只要同在一处,嘴仗就从没停过,直到下了楼梯,来到一楼,才勉强停止争吵。

  大堂里冷清了不少。

  听到刚才的枪声,很多神智尚且清醒的客人,早已四散逃跑。但也有很多老烟鬼,刚才正在兴头上,或者刚从沉睡中惊醒,竟直愣愣地呆在原地,冲着关伟和宫保南眨眨眼,满腹疑惑,却欲言又止。

  关伟扫视众人,突然厉声喝道:“瞅啥?报官去啊!”

  “呃……啊?”几个老烟鬼迷迷糊糊地问。

  “去报官!”关伟重申一遍,“楼上死人啦!”

  几个老烟鬼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贴着墙壁,缓缓挪蹭着脚步,等到了门口,才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至于是不是去报官,那就不得而知了。

  宫保南则是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台前,冲那个值班的年轻伙计问:“你啥时候来的?”

  “我?”伙计惶恐不安地回答道,“去……去年,不是,前年年末过来的。”

  “啧!”

  宫保南咂咂嘴,说:“我问你今天啥时候来的。”

  “今天?刚……刚来没一会儿。”

  “你在柜上值班,应该会写字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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