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两宫眼中都露出欣慰的神色。
“唯!”冯景恭恭敬敬的领命。
他依然恐惧着,也依然不安于此。
如此喃喃自语着,赵煦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了原样。
而这个收入,超过了汴京城绝大部分普遍百姓的收入。
但事实告诉他并没有。
“尤其是开封府中上下吏员,如今俸禄不可谓不厚!”
赵煦坐到向太后身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眨着眼睛问道:“太母、母后是什么案子?”
蔡确贬死,邓绾贬死,章惇、吕惠卿也几乎都被折磨至死。
重禄仓法实施后的一段时间,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成效。
“今日经筵快迟到了吧?”赵煦站起身来:“赶紧走吧!”
“是不是开封府德教不够?”
范纯仁、吕大防为首的经筵官们,自然是被他的演技,骗得团团转,纷纷感佩:“我大宋能有如此圣主,实在是天下之幸也!”
一边给钱,一边重刑伺候。
士大夫养望,是为了将来出将入相。
下了经筵,赵煦和往常一般,礼送着经筵官们一一拜辞。
甚至可以说是,这大半年来,赵煦一有空就会反思重禄仓法。
赵煦到集英殿的时候,依然是准时到达。
已经有了些想法了。
一种受到外部刺激就会发作的ptsd。
人人敬畏,人人拜服还来不及。
一个好官,若以身作则,譬如包孝肃……
太皇太后微笑着道:“只是一个小案子……”
“大家有何吩咐?”
“不教而罪,此圣人所不为也!”
这正中这位太皇太后内心隐藏的忧虑。
“朕已经掌握了权力……”
所以,他对此非常熟悉。
核心要素就是——权责统一!
这个时候,向太后的劝说和提议,就让她豁然开朗了——老身都这样对官家了,官家长大后即使知道什么?只要想起老身如今,也定会装作没有!
“我去了经筵后,你便去和石得一说一声……”赵煦吩咐道:“让探事司把事情给我查清楚!”
而这些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总让这位太皇太后不安。
他们的诗文,他们的人品道德,都足以让士大夫们相信他们的话。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赵煦依旧扮演着他的谦虚好学聪俊的角色。
但他依旧,没有挣脱出那个噩梦。
那些日日夜夜,那些每天都生活在可能会被人像新法一样废黜的噩梦中的日子。
因为这个孩子聪明,也因为这个孩子真的孝顺!
太皇太后也被她说服了——“娘娘,六哥是天子,总会长大的!国事上有六哥参与,如此将来就算有什么奸臣小人,想要离间天家,也没有机会可趁!”
“不要有立场,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明白?”
赵煦却继续道:“但吏有罪,官自然不能逃!”
这样做,当然是很累的。
而不是刚刚的那个充满了暴戾、嗜杀、独断、无情的君王!
特别是对下面的官吏的德教。
而在赵煦的上上辈子,重禄仓法在元祐时代被司马光罢废,然后又被他亲政后恢复。
“冯景……”赵煦呼唤着。
这一天的经筵,和往常一样,平淡无奇。
若是有靠山,说不定很快就能官复原职。
当然了,此人从此就有了污点,很难再被超迁,只能老老实实的磨勘升官,更是几乎不可能成为待制大臣——除非背景通天,或者干脆是皇帝当靠山——因为,京官改朝官,朝官改待制,都是要皇帝亲自过目,并入殿拜谒的。
尤其是待制大臣,其告身、履历、脚色,都是要皇帝亲自审查的,并由皇帝本人特旨除授差遣。
第274章 两宫:又有人要来欺负我们孤儿
赵煦停顿了一下,就又继续说道:“此外,孙臣以为,身为开封府之首的知府,也不能免责……”
“更当严加训斥!”
“孙臣明日,便将那蔡京叫进宫中,好好和他说一说,德教的事情!”
两宫听完,都笑起来。
太皇太后更是道:“官家且不忙将蔡京叫进宫中……且先将案子弄清楚再说……”
于是,便将一叠厚厚的奏疏,送到赵煦面前。
首先的,自然是开封府和祠部、大理寺之间的口水仗。
赵煦粗粗的捋了一遍,都是很正常的官署之间的互相攻讦。
蔡京和祠部、大理寺的行为,在逻辑上都很正常。
这是官僚系统的特征。
未来还有清朝的文人乱写的那些什么‘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就被送一个全家套餐。
不得不说,刘挚的文字,犀利无比,而且极具煽动性!
他开头就开明宗义说:看详重禄吏人因事受俅,于法讦告。法之所当告,则告之所当受也!惠信之讼,祠部之行皆是也,不违于理也!
事实证明,上位者想要找一个人的麻烦和问题,总是能找到的。
而两宫也都没有表现出像章献明肃那样果决、聪明、狠辣的样子。
甚至,皇帝真的想要搞人,都不需要有文字证据。
近有苏轼写诗:根至九泉无曲处,岁寒唯有蛰龙知,被王珪拿来做文章,说他有不臣之心。
“是不是觉得老身和太后,妇孺之辈好欺负?”
祠部拉着大理寺,不通过都堂,也不请旨,直接向开封府要公文的事情,不仅仅严重背离了历代以来形成的条贯,也违反了六察举劾法的规定。
……
两宫听了,点点头,她们也是这个意思。
赵煦则继续拿着笔,在刘挚的奏疏上圈注。
原因很简单——柴家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还不知道?
无非不过是周世宗死的太早,留下了孤儿寡母。
不过她们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有人提醒的话,一般想不起来。
在心中忍不住已经将刘挚和李定联系在了一起。
“六哥之意呢?”太皇太后忍着怒火问道。
但下一句又话锋一转,说什么假若惠信僧确实诬告,而官吏清白,却不能得到彰显这就败坏了法度。
以为她们这些妇孺还有官家这个孩子好欺负。
“换一个大臣,重新去查吧……”赵煦说道:“若刘挚所言属实,那或许只是他用词不慎,考虑不周……”
一句话,不仅仅将开封府彻底拉下水,剑指整个开封府。
不然,野心家就会接踵而来。而篡国大盗,可能就会在这些人里诞生。
赵煦在保慈宫用了午膳,才回的福宁殿。
便将探事司探查到的消息、传言和赵煦说了一遍。
所以,没有敢摆明车马,亮明态度。
惠信僧状告,天经地义,祠部的行为,自然也是天经地义。
而,这恰恰就是现在大宋的社会风气,一切向钱看,一切为了钱!
这个刘挚,真的一会说,祠部和大理寺或许是对的,一会又说,这个惠信僧所言,或许有些地方不对,是在诬告,可他也有说了对的地方。
一会又说,惠信僧若是无辜被刑,实在是不幸,胥吏受贿贪污,却因此逃脱罪责,实在是太幸运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这是有恃无恐!
“奏知大家,臣已大概打探出了一些事情……”石得一恭身说着。
于是,重新拿起刘挚的弹章。
两宫在这个刹那,达成了一致。
这样想着,太皇太后就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已经被贬去了新州的李定。
跨部门审查,必须通过都堂,或者请旨。
“但祠部的行为,应当商榷!”
然后一波带走。
程序不正确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先是不顾六察举劾法,偷换概念……”
赵煦点出这一点后,两宫就都点了点头,向太后更是欣慰的摸了摸赵煦的头:“六哥对政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聪俊!”
“太母、母后,这位侍御史,在偷换概念!”赵煦指着这句话,轻声说着:“惠信僧状告,固然天经地义!”
“那若他所言虚妄呢?”太皇太后问道。
赵煦笑了一声,道:“就叫都堂,差人去查吧!”
赵煦听完,毫不意外。
难免有大臣轻视、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