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462节

  “等会儿,还有客人没到。”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都坐都坐,让徐府先乱一会儿,缇骑抄家也省点劲儿,不用翻箱倒柜了。”

  高拱和王之诰来了,他们也是今天的观众,这二人显然是朱翊钧喊来一起看戏的,说是看戏,未尝不是在杀鸡儆猴。

  高拱和王之诰的身后,还有一群人,这帮人是西土城遮奢户各家各户的话事人,他们被朱翊钧请来一起看戏,戏台搭好了没有观众,自然不行,杀鸡儆猴,猴不在,怎么吓唬猴?

  高拱和王之诰见礼之后,心安理得的坐下,皇帝再凶,这俩人又没有损害国朝利益,自然不怕皇帝的雷霆之怒。

  君子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高拱看着皇帝,面色十分复杂,陛下身上的君子味儿,越来越重,这皇帝是越成长越让人心惊,难不成当年的他,真的看走眼了不成?当年连个四书五经都读不通顺的太子,现在真的是越发威严了起来。

  高拱思前想后,只能说:张四维有功于社稷。

  “冯大伴!开始吧。”朱翊钧看观众们都到了,看着冯保,示意开始唱戏。

  戏台子在徐府门前早已搭好了,是真的戏台子,戏也是唱的真戏,唱的是徐阶的一生。

  报幕的打着板,快声快语的喊道:“忽听得万岁宣见声,净鞭三响绕掖廷,大臣雁行入金銮,站立在金阶用目睁,金殿坐的是两班臣,左起坐的是徐阶贼,他本是我朝清廉的臣,众望所归严嵩倒,未料到又是那乌云,遮了天来蔽了日!”

  “有人提起徐阶贼的名和性,就是那孩童闻知,也要放悲声!”

  悲怆的二胡、三弦琴响起,一个九岁的孩子,爬出了戏台的帷幕,伸着手,一遍哭,一遍大声的喊着:“娘!”

  而另一边则是短褐,上衣下裤的一对父母,他们掩着面,低声啜泣,母亲转过身来,半弯着腰,开腔唱道:“风不调,雨不顺,遭了旱灾又见蝗,倭寇逞凶烧杀抢,天灾又人祸,逼得人不能活…”

  这一段,唱的是徐阶的惠善堂,戏折子是万士和写的,戏班子也是万士和找人教的,陛下要看这个热闹,万士和早就写好了,就等着这一天,他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但是他写了,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也不怪陛下不顾师生情谊,徐阶但凡是能真的和高拱一样颐养天年,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惠善堂、死婴塔、人牙子、黑窑、阉奴、青楼,这一折惠善堂的戏,把为什么孩子听闻徐阶的名字,会放悲声说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本就是天灾人祸,倭寇亡命横行,人都不能活了,还做这孩子生意,当真是丧天良!

  朱翊钧拳头都硬了,他每每想起惠善堂这一出,就是怒火中烧,徐阶做孩子这生意,的确不违背大明律,甚至说,他这惠善堂不养那些孩子,那些健康的孩子,可能真的活不下去,这年头,徐阶这惠善堂的确是做善事,可他一个清流的党魁,当国之后,非但没有纠正过去的错误,反而是变本加厉。

  这糟糕的世道,是在徐阶手中,一步步的变得更加糟糕。

  徐府的门忽然洞开,徐阶披头散发的从里面冲了出来,猛地推倒了鼓架,面色通红,无比愤怒的咆哮着:“别唱了!别唱了!!”

  稳如泰山,还让徐恒不要慌的徐阶,此时,破防了。

  徐阶是真的破防了,这个生意,真的不光彩,哪怕是惠善堂这个生意的盈余,他能拿出三成来,惠善堂的孩子就能多活五成,但是徐阶没那么做,光景不好的时候,孩子不值钱,要多少有多少。

  徐阶披头散发,指着海瑞,状若疯癫,大声的说道:“海瑞!当初伱在松江府治水,让我徐家认捐,我不肯受你朘剥,你怀恨在心!你挟私怨报复!明明都是我那逆子徐恒所为,非要牵连瓜蔓。”

  “海瑞!你妄为骨鲠正臣!”

  跟着徐阶一起冲出来的徐恒,听闻徐阶这么说,脚下一软,趴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徐阶,原来,这就是徐阶的办法,把他抛出去当替罪羊。

  海瑞慢悠悠的将茶盏放下,整理了衣服站了起来,看着徐阶,平静的说道:“我海瑞一生做事,只求顶天立地,问心无愧。”

  松江府之所以成为膏腴之地,和海瑞治水有极大的关系,海瑞从来不只是一个清流,他也是个循吏,就是一往无前的时候,背后的敌人太多。

  徐阶指责海瑞诬陷、诬陷、挟私怨报复,可笑至极。

  这是徐阶的脱身之法,抛出徐恒当替罪羔羊。

  海瑞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复杂,他对王谦所作所为是非常清楚的,王谦大声密谋就在他眼前,海瑞本来对这种事是比较抵触的,但是忽然之间,海瑞的表情放松了下来,王谦做的确不对,但是也没错。

  恶人仍需恶人磨。

  “带上来。”海瑞平静的下令。

  一个丫鬟怯生生的出现在了戏台之下,这个丫鬟是徐阶的暖脚丫鬟,人老了,血液流通不畅,脚冷就会有这个暖脚丫鬟,一共有七个,而这个丫鬟,被王谦给收买了,这个过程相当的漫长,长达一年之久,才最终得到了人证、物证和书证。

  徐阶在装疯卖傻,从一开始他就在装疯卖傻,他想要壮士断腕,结果海瑞一剑就顶到了他的脖颈处,这个暖脚丫鬟,知道很多很多的事儿,而且还有一些个文书是这个丫鬟处理的,徐阶嘴角抽动了下,这个海瑞,居然知道变通之道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徐阶往前走了两步,指着那丫鬟说道:“海瑞,你为了定我的罪,真的是煞费苦心,不惜毁自己清誉,我徐阶,谢谢你了!”

  海瑞也不反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徐阶,直到把徐阶看的心里发毛,就这话,糊弄鬼,鬼都得啐两口。

  海瑞露出个轻松的笑容说道:“徐老倌啊徐老倌,你以为这次还会像当初南衙时候,一样脱身吗?书证、物证付之一炬,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人证,不从者妄死。”

  “嘿,这次,你逃不了咯。”

  隆庆皇帝不管事,充耳不闻一心做垂拱天子,在宫里和美人逍遥快活,陛下可不是这样,陛下为了今天这出戏,还专门摆驾过来,从瓜子、花生、薯条来看,陛下说自己爱看热闹,果然不假。

  “进去拿人。”朱翊钧对着缇帅赵梦祐开口说道。

  抄家这事儿,还是得缇骑来,衙役们主要负责治安,徐阶这么大的因果,可不是衙役们能背得起的,这份因果,只能皇帝来抗,朱翊钧直接当面下旨抄家。

  赵梦祐看热闹看的起劲儿,一听抄家,就…更来劲儿了!

  “干活!”赵梦祐晃动了下脑袋,带着缇骑们就走进了徐府,抄家开始了,徐府内早就乱成了一团,四处都是逃跑的佣人,他们走的时候也不忘记捎带着细软,的确不用缇骑们翻箱倒柜了。

  “张居正!戚继光!”徐阶看缇骑们行动,知道再不做点什么,待会他就得带上枷锁,被送进天牢里了。

  他的矛头直接对准了张居正,对准张居正不奇怪,徐阶算是张居正的老师,但对准戚继光,让戚继光也是一愣,难不成徐阶知道西土城城内外,有一个李如松率领的步营镇守?

  自西山袭杀案后,戚继光对皇帝出行异常谨慎,除了三千缇骑之外,还有三千京营锐卒随行,以缇骑和锐卒们的军事素养和军事装备而言,西土城遮奢户们就是能拿出十万死士来,也保不住徐阶。

  今天这徐阶,皇帝说带走,谁都拦不住!

  西土城遮奢户里,不少人都在看热闹,这些人,一心扑在燕兴楼交易行,跟晋党真金白银的抢船舶票证。

  没有任何一个集体可以铁板一块,西土城这些遮奢户们,也不都是要跟朝廷作对,若是皇帝吃独食也就罢了,皇帝还肯分红,躺着赚钱,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

  徐阶看着张居正,歇斯底里的喊道:“张居正,当初你举荐戚继光时,严嵩只手遮天!是我极力推荐,戚继光才能走马上任,戚继光刚上任,三战连败,严党要严惩,还是我在严嵩面前保住了你们!”

  “今天无敌于天下的戚继光,不是我,早就死了!”

  戚继光不是无敌的,刚上任时候也三战皆败,即便是朱翊钧认为是猪队友导致,可戚继光则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一个合格的军神,就要要队友猪狗不如的时候,也要战胜敌人。

  军事天赋为零的朱翊钧,对戚继光的这个说法极其羡慕。

  “你仗着戚继光屡战屡胜,越爬越高!今日我徐府轰然倒塌!你张居正、戚继光即便是不肯施以援手,何必如此落井下石,来看我徐阶的笑话!”徐阶往前再走两步,大声的质问着。

  朱翊钧嗑着瓜子,看着徐阶,这完全就是道德绑架!

  这里面的事儿并不复杂,抗倭是严党的基本盘,徐阶想往里面掺沙子罢了。

  徐阶的话针对张居正和戚继光,因为他知道,这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若是没有这文张武戚在侧,大明皇帝连皇宫都出不了!

  “啪啪啪!”朱翊钧站了起来,不断的拍着手,笑着说道:“精彩,徐阶你这诡辩功力,朕真的是佩服,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诡辩。”

  “徐阶,先生保了你一次?两次?这边这位,高拱高元辅,当初要搞你,你以为没有先生作保,你能活到现在?海总宪回朝要搞你,先生又保了一次,你这话说的,就跟拿着一个窝窝头,让先生报答你一个金山银山一样的可笑。”

  “你当时可以不举荐啊,可以不保,严嵩、严世藩,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当时是党争,是倾轧,是你死我活,徐阶,你这话说的,抛开事情发生的大环境、大背景不谈,就跟抛开事实不谈一样的可笑。”

  “人,不能这么贪心。”

  徐阶在诡辩,朱翊钧非要戳穿他,当时那个环境,张居正是清流阵营,徐阶就得做这些事儿,就跟朱翊钧得御门听政、北大营操阅军马一样,是权利和责任,徐阶的话,连小孩都糊弄不了。

  朱翊钧十七岁,还是个孩子。

  徐阶看皇帝站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忽然跪在地上,膝行到了戏台边缘,不停地磕头,大声的说道:“陛下,饶臣一命,看在臣为国朝效力多年,为国朝奔波日久,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儿上,饶罪臣一命吧,世宗皇帝和先帝都饶了臣,还请陛下开恩。”

  求饶,非常果断的求饶,徐阶大风大浪见的多了,见到皇帝滑跪是他的基本素养,他喷海瑞、张居正、戚继光,其实都是为了这一跪,为了争取到陛下的宽宥。

  徐阶非常的奸诈,故意提起过往,就是让皇帝忌惮张居正和戚继光之前的关系。

  “你威胁朕!”朱翊钧面色一变,手握在腰刀的刀柄上,厉声说道,这姿势一看就是要动手!

  徐阶人都傻了,一切的一切都按着他设想的剧情在发展,他在求饶,陛下是怎么听出他在威胁的?张居正和戚继光面面相觑,陛下这话,从何说起?

  “先生,徐阶他抬出爷爷和爹来压朕,他就是在威胁朕!”朱翊钧十分肯定的说道:“徐阶威胁朕!该死!”

  徐阶如遭雷击,直接宕机,这皇帝诡辩的功夫,居然在他之上?!

  这一拳,名曰:蛮不讲理皇恩碎地拳!

  撒泼?玩滚刀肉?你徐阶会,朕不会一样!

  冯保叹为观止,陛下这《气人经》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之术,当真是大圆满境界,已至化境。

  写到惠善堂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萝莉岛新闻,一时间有些五味成杂。魏征说夷狄狼面兽心,一千多年了,似乎还是对的。求月票,嗷呜!!!!!!!

  

第三百八十六章 抢着给皇帝送钱,算怎么回事儿?

  徐阶发现跟皇帝玩滚刀肉,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他现在真的很绝望,倚老卖老这四个字,他玩过很多次,世宗、穆宗皇帝的时候,他就这么侥幸过关,现在过不去了。

  朱翊钧不是世宗和穆宗皇帝那样的皇帝,世宗晚年和穆宗,都十分的怠惰,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甚至徐阶潜藏在心底最是阴暗的计谋,都没有发挥任何一丝一毫的作用,就被皇帝给打岔过去了。

  张居正一个极其强势的辅臣,在他丁忧致仕之前,甚至皇帝的圣旨,他都敢直接反对,戚继光是大明京营的掌控者,大明朝的大将军,徐阶提到张居正和戚继光,就是为了让大明皇帝心生芥蒂,对张居正冒犯和戚继光威胁,以及二人联合的芥蒂。

  一句徐阶威胁朕,胡搅蛮缠,皇帝现在是何等模样?

  仗着张居正胡作非为。

  “拿下。”朱翊钧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不让人察觉的笑容,跟朕玩阴谋诡计,也不看朕的老师是谁!

  皇帝挥挥手,示意缇骑将徐阶摁住,专业的缇骑为了防止徐阶说胡话,用方巾堵住了徐阶的嘴,一般情况,都会用袜子的。

  朱翊钧吐了口浊气,将手从刀柄上拿下来,带着惆怅和无奈说道:“徐阶,朕不想把事情做的这么难看的,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朕呢?当元辅的时候,不用心做事,现在,倒是手段狠辣。”

  “带走吧。”

  徐阶是前首辅,正如他所言,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他做了这么多年清流的党魁,桃李满天下,如无必要,朱翊钧不会收拾他,朝臣们看到徐阶的下场,必然是心有戚戚,难免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绪。

  辅国大臣,元辅之位,从嘉靖年间的夏言、严嵩、徐阶、高拱,这些当国元辅们,都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让人十分容易有避祸的念头。

  可是当人们把目光看向高拱的时候,兔死狐悲的情绪瞬间消散。

  人人都知道,大明皇帝非常不喜欢高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因为高拱不仅骂皇帝蠢,还要砍了司礼监,皇帝不得绕过内阁批阅奏疏,把皇帝、皇权真的囚禁在宫中,而且是当着面表达了这种情绪,骑脸输出。

  可高拱现在依旧活得好好的,甚至皇帝到西土城,还得给他高拱面子!把高拱作为明公请过来,喝杯茶,说说话。

  这是朝廷优老荣养之德。

  看到高拱坦然的嗑瓜子,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论得罪陛下,高拱那才是罪人中的罪人,结果高拱无事儿,还能嗑瓜子,是谁的问题?完全是徐阶咎由自取。

  张居正给了那么多次的机会,徐阶不肯珍惜。

  徐阶被抄家的罪名,是阴结番夷、谋逆大罪,开海是皇帝主持的新政,徐阶让徐恒、孙玄等人鼓动泉州赵氏在吕宋设立私市,就是破坏开海大业,自然就是谋逆。

  如果仔细思量,当场的人莫不是冒出一身冷汗,如果徐阶计策已成,那事情就会向一个极其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徐阶指使孙玄、徐恒鼓噪赵氏弄的私市,没有被人发现,一定会酿成大祸。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在被查封之时,甚至连海防巡检都被腐化收买,而且吕宋总督府的主要精力和兵力,都集中在马六甲海峡,私市发展规模越来越大,借着私市,大明的遮奢户们在私市的交易规模越来越大,对吕宋总督府的渗透也越来越多,大到殷正茂发现时,无法以雷霆般的速度解决,那大明和吕宋之间必然产生不可弥合的间隙。

  到那时,是大明开海新政的失败。

  徐阶这一招毒辣至极,可最后,被松江孙氏孙克弘举报给了缇帅骆秉良,李佑恭、殷正茂等人处置得当,才没酿成离心离德大祸。

  没有人敢阻拦缇骑拿人,大明皇帝的车驾缓缓的驶出了西土城,朱翊钧看向了窗外,对着冯保说道:“那就是孙克弘的儿子吗?”

  “是。”冯保打量了下,孙克弘的儿子,笑的嘴都咧到耳朵根儿了,为了看这场热闹,孙克弘代表老孙家,给海事学堂送了二十万银买教具。

  看得出来,那副捧腹大笑的模样,作为大明皇帝的榜一大哥,这出戏,榜一大哥相当满意。

  “回去问问王谦,收买那暖脚丫鬟花了多少钱,报个数来,给他报销了,皇帝不差饿兵。”朱翊钧当然不会忘记,提供了关键证人的王谦,王收买这人,别的不敢说,收买这个活儿,干的那叫一个地道。

  西土城的遮奢户们,一直恭送大明皇帝离去,当仪仗完全离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彼此交头接耳,颇有些意犹未尽,甚至还有人夸皇帝柔仁,是夜,西土城甚至摆出了流水大宴去庆贺,庆贺劫后余生。

  皇帝拿了徐家和西土城其他几个遮奢户,代表着归雁湾私市的大案,正在落下帷幕,代表着大明皇帝没有瓜蔓连坐,甚至连徐阶当年的门下都松了口气,陛下没有扩大追击范围,追查止于徐阶,甚至连有人给徐阶通风报信这件事,都没怎么追究。

  谁敢说陛下心中没有柔仁。

  “这个徐阶,朕得好好款待一下他,朕发现了,他其实害怕别人提起当年旧事,尤其是惠善堂的买卖,晚上去找几个人,装神弄鬼的吓唬他,嘿嘿,刚入牢房,忐忑不安,最容易被外邪所扰了。”朱翊钧对着冯保交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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