殃民,或许没有。
但李基此举决然是在祸国,甚至是要将腐朽的大汉最后用力地推上一把,彻底将大汉推至解体的深渊。
李子坤,这是要将大汉卖个好价钱,然后成为吴地发展的资粮。
而随着顾雍写完,李基俯身将顾雍面前的竹简拿了起来,细细地浏览了一番,赞道。
“元叹,不愧我向主公推举你为记事掾吏,光是这一手书法技艺便令人赞叹不已。”
顿了顿,李基看着似乎有些发愣的顾雍,转而缓缓地问了一句。
“元叹,写完这个可有甚感想和疑惑,尽管问之。”
此言一出,令顾雍心中猛然一惊,令顾雍顿生危机感。
尽管顾雍尙不知李基为何要让自己代笔的真正用意,但这个秘密显然不是一般人所该知晓的。
知道得太多,可是很容易就死的。
而以着李基在吴郡之中的身份地位,即便李基令人将顾雍砍了,刘备都不会出声质疑什么,顾家更不敢为此与李基翻脸。
只是一味装傻不知,那也太假了,糊弄得太不将李基当人了。
可顾雍不愿也不敢掺和到这种裂土封王之事上,稍有不慎,莫说是自己,乃至于整个顾家都会因此化作齑粉。
一时间,顾雍感觉自己的大脑以着前所未有的飞速运转,表情则是自然地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道。
“不愧是李郡丞,若是能以此计骗来益州牧的大量钱粮,无数生民都将能因此活之。”
“骗?”
李基的眉毛一挑,倒也难为顾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为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完美的借口。
元叹,可当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也罢……
李基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拿着那一卷竹简便离开了议事正厅。
直至李基完全消失在眼前,顾雍方才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萌生出重重忧虑,不禁思索起一个此前未曾注意到的问题。
吴郡……何去何从?
而李基则是拿着那一卷竹简去找赵云,将竹简交到赵云手中,然后开口道。
“子龙,汝即刻率领三五骑轻装出发前往蜀中,且务必要将此竹简亲手交到益州牧刘焉手中。”
“是,子坤先生。”
赵云小心地将竹简捧着,答道。
李基则是沉声地提醒了一句。“切记,竹简万万不可遗失,人在竹简在,人亡……竹简亦不能泄露。”
尽管李基无比相信赵云的武勇与性格,但这一份竹简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关系到的不仅仅是诸多流民赈灾之事,还涉及吴郡数十万百姓的生活以及吴郡的开发问题。
且竹简内容一旦外泄,吴郡即刻就会被置于绝对不利的处境,刘备与李基都将会被怀疑有不臣之心。
即便李基特意让顾雍代笔,为的就是减少把柄,但对于天子与朝廷来说,往往只需要怀疑就已经足够了。
而赵云闻言,神色更肃,用力地抱拳拱手,然后点了五名亲卫。
除了赵云麾下的夜照玉狮子单骑之外,其余五名亲卫尽皆是一人双马便开始朝着蜀中而去。
只要赵云能将这一份竹简送到刘焉手中,刘焉决然会不惜以大量钱粮借出,以换取李基的一个可以助他裂土封王的方略。
且李基没有言明具体要借多少钱粮,这反而是最贵的。
刘焉的野心有多大,对于裂土封王有多紧迫,他借出的钱粮就会有多少。
至于“还”的问题……
可笑!
莫说是区区钱粮,咱家主公刘备就算是借了诺大一个荆州都不带还的,更别说是这点东西了。
凭实力借的东西,为什么要还?
就算今后刘焉拿那一份竹简威胁李基,甚至要此败坏李基的名声,可那是顾元叹写的书信,又跟我李子坤有什么关系?
不信便比对字迹就是了。
……
与此同时。
在赵云出发前往蜀中之时,刘备也抵达了徐州,方才感觉到流民之多还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沿途刘备刻意沿着为流民们所开辟的道路走了一段,发现一路向南逃难的流民几乎是源源不断地涌来。
且纵使吴郡渡口已经调集了所有船只日夜不停地运送流民,拥挤在长江北岸的流民数量依然在不断增加。
与吴郡正竭力地保证流民们最基本的温饱不同,徐州广陵郡可没有任何派粥地点,唯有糜家在遵循着刘备的命令在那条通道沿途会定点派发一点点吃的。
因此,为了抵御饥饿,流民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真正意义上的寸草不生。
草根、树皮、树叶、昆虫……
但凡是可能可以吃的,尽皆被流民们吃得个干干净净。
这让刘备沿途看着暗自心疼垂泪之余,也只能是加快速度去拜访徐州各郡郡守,以借粮救民。
刘备在徐州选择的第一站,则是李基再三提醒且指定的琅琊郡。
因为在“借粮”这种事情上,榜样是极其重要的,必须要先有一人大量主动借粮,其余郡守或碍于颜面方才会不便推辞。
在如今徐州各郡之中,今琅琊国为琅琊王刘容封地,刘容其人性格最仁,对百姓多有善举,至纯至孝,于百姓之中名声甚好,且不图享乐。
而刘备以叔父身份亲至琅琊国向琅琊王刘容借粮,且同为汉室宗亲,刘容自然不会不借。
第157章 他日必报此恩
此刻,于琅琊国沂水之上,偶也可见一两具尸首沿江飘下。
对此,沂水沿岸百姓却已然是见怪不怪,于渡口处依然是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为着自己的一顿温饱尚且勉强,又如何有更多的善心去顾忌别人?
也在这时,一条挂着白绫的船只也在缓缓地沂水靠岸。
一个中年士子带着三个男童自船舱中走了出来。
那中年士子面有悲戚之色且疲惫不堪,另外那三个男童则是披麻带孝,最大的一个男童不过是十岁左右,另外两个男童则是两三岁大小。
而后,那中年士子花了些钱财买了两辆已经有些年头的马车,又请来劳力将船里停放的一个棺材搬到了马车之上。
“堂兄,快到家了。”
那中年士子拍了拍固定在马车之上的棺材,目光之中有悲戚之色流露而出。
而后,中年士子将另外那三个男童安置在另一辆马车,自己则是亲自驾着那一辆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一路随行的另一个老仆则是驾着固定着棺材的那一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离开着这一处渡口,朝着琅琊国阳都的方向而去。
在整个过程之中,那十岁大的男童不时面露悲色,最小的那个男童不过两岁左右,目光尚且懵懂。
反倒是约三岁大小的那个男童,双目灵动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直至离开渡口后,那三岁男童方才道了一句。
“大兄,此次灾害如父亲那般逝世者,不知几何……”
那十岁大的男童,过了良久方才吭声道。
“亮弟,我正因父亲逝世而悲痛不已,实在没有心思与你辩论,你年岁尙小,且不知父亲逝世于你我兄弟三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但请亮弟还是安静一阵。”
三岁男童闻言,那目光中转而看向后方搭着棺材缓缓行驶的棺材,眼中悄然闪过悲伤,双手紧紧地抱着依偎住自己的幼弟,乖巧地答道。
“是,大兄。”
一时间,三兄弟所处的车厢内安静了起来。
随着不时的颠簸响起了阵阵刺耳的嘎吱声,驾着马车的中年士子发出了几声粗鄙之语,也仅有那不到两岁男童由于疲惫昏睡的些许呼噜声。
而略微年长的十岁男童以及三岁男童则是一左一右地看着马车外的景色,似乎在各自思考着不同的事情。
忽然……
“轰隆!”
后方传来的一声巨响,让十岁男童与三岁男童均是猛然一惊,驾着车的中年士子也是下意识地拉住缰绳。
旋即,三岁男童将脑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往后方一看,赫然看见后方的马车一只轮子脱落至一旁,马车上的棺材则是大半都从里面滑落了出来。
“父亲!”
那十岁男童有些悲呛地大喊了一句,径直从马车内跳了出来,想要去将棺材重新扶回马车之内。
只是,那棺材颇为沉重又如何是一个十岁男童能推得动的?
即便是那中年士子以及惊魂未定的老仆一并上前用来,那棺材也是纹丝不动。
而拉着幼弟站在一旁的三岁男童,目光则是沿着棺材周围四处打量,似乎是想要寻找些可用的东西。
只是,那三岁男童的这个姿态却是让十岁男童似乎多日积蓄的不满彻底爆发,用力地推着棺材之余,朝着三岁男童怒喝道。
“亮弟,你还愣在那里作甚,还不上前来帮忙?”
三岁男童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话,转而让身旁还有些懵懂的幼弟站在原地后,方才小跑上去帮忙。
对于这一幕,那中年士子下意识想要阻止三岁男童。
若是说十岁男童还有点力气,区区三岁的男童能发挥什么作用,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三岁男童的孝心表现,心意大于实质。
父亲的棺材掉落于地,有所举止终究比无动于衷好得多。
随即,身形本也颇为单薄的中年士子低声道了一句。
“来,一并使劲,动!”
下一刻,四人一并使劲。
然而,这四人可谓是将“老弱病残”给完全囊括了,又如何推得动这沉重且卡在马车上的棺材?
其中,那十岁男童与三岁男童就这么使劲了一会,便已经累得直喘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不等中年士子做出什么反应,一队骑着马匹的百人队就出现在了中年士子视线之内。
不过待中年士子看清那百人队打着官府的“刘”字旗,心中方才随之一松,生怕来的是什么土匪山贼之流。
而那一队百人也是行如疾风一般,策马奔腾着即将从中年士子一行的身旁而去之时。
为首那一人却是猛然一扯缰绳,胯下战马前蹄旋即高高扬起,由极静化作极动,展现出了非凡骑术。
且跟在那人身后的骑兵们也是纷纷在极短的时间内停了下来,素质之高让中年士子为之诧异。
旋即,为首那人翻身下马,朝着中年士子走了过来。
直至为首那人朝着中年士子拱了拱手,道了一句,中年士子方才有些如梦初醒过来。
“吾观这位兄台似乎是遇到了些许不便之事,可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