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知道您要哪份,就都带来了。”
陆云逸摇了摇头,指了指巩先之,示意他帮忙把文书放下,而后说道:
“找经历司测算,按十个试种点的甘薯产量算,
需要在多少个屯田卫种植,才能满足都司的粮食需求?”
段正则从文书堆里抽出一封,递了过去:
“大人,经历司已经算过了,
只需让大宁周边、开平左屯卫、开平前屯卫全部种植甘薯,就能满足整个都司的粮食需求。”
陆云逸翻看着文书,脸色愈发凝重:
“若是本官想把这些甘薯种植面积,平均分到都司每一个屯田卫,每个卫能种多少亩?这个算过吗?”
段正则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没听懂他的意思。
陆云逸进一步解释:
“各地屯田卫都想种甘薯,
本官琢磨着,虽说大规模种植有风险,但也不能浇灭军民热情。
所以想让每个屯田卫都种一点,让他们亲眼看看甘薯的产量,早些练手也好。
到时候做好田亩隔离,别让甘薯影响了稻米种植。”
段正则一愣,瞬间明白过来,眼中闪过狂喜,声音都有些结巴:
“大大.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陆云逸面露疑惑。
段正则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人,您有所不知!
现在各地屯田卫都派人在都司常驻,下官现在连家都不敢回,
这会儿下官家门口都堵着人呢!
他们求的,就是种甘薯的事!
现在好了,若是每个卫都能种一点,好歹能给他们个交代,至少解解眼馋。”
陆云逸脸色一沉:
“屯田卫的人都快打上门了,怎么不早点重视?”
段正则刚想解释,陆云逸便抬手制止:
“别多说,赶紧找人测算!”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尽快给您结果!”
两刻钟后,都指挥使衙房内,
夏元吉从硕大的算盘中抬起头,眉头微蹙,面容严肃:
“大人,算好了,将开平前屯卫、开平左屯卫及大宁城附近六个屯卫的种植均分,
每个屯卫只需种植一百七十三亩即可。
以都司田产最少的全宁卫为例,
一百七十三亩地,仅占其总田亩的不到一分。”
陆云逸瞥了眼一旁暗自激动的段正则,沉声道:
“那还等什么?去请孙老,还有都司、府衙负责此事的官员过来,加急研判可行性。
天黑之前必须出结果!
若是可行,明天一早就把种子和种植方法发下去,
让他们赶紧回去安抚军民!
现在都司局势正好,无灾无难,反倒弄得人心惶惶,像什么样子!”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安排!”
段正则喜不自胜,此事若成,
虽每个卫种得不多,但好歹有了交代,各方都能有盼头,他也能松口气了。
说罢,他匆匆离开。
测算完毕的夏元吉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收起文书与算盘,尽量不发出声响,
桌案上那堆文书,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正当他准备退下时,身后传来陆云逸的声音:
“等一下。”
夏元吉转过身,站在下首,面露恭敬:
“大人,可是还有吩咐?”
陆云逸看了眼手中的文书,随手丢在一旁,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衙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又尴尬,
“咳咳.在关外待得还习惯吗?”
憋了半晌,陆云逸只能从家常聊起。
夏元吉心思缜密,若有若无地瞥了眼桌案上的文书,恭敬回道:
“回禀大人,刚来时觉得关外苦寒,现在已经习惯了。”
“与京城相比,关外之地更苍茫,人口也少。
你们这些京城来的才子,到这儿来,算是委屈了。”
“大人言重了,学生自从来到大宁,所见所闻皆是实用之学。
也是在这里,学生才恍然明白,
要维系一地安稳,竟有这么多繁琐事要做。”
说到这,夏元吉脸色有些古怪,
他曾在户部帮忙,虽也忙碌,
却从未像在都司这般琐碎磨人。
陆云逸点了点头,看向夏元吉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
“你能学到东西,本官很欣慰,
经历司的伍素安说你在算学上天赋异禀,想不想留在大宁为官?”
夏元吉猛地抬头,面露震惊:
“我?学生.学生还是未入仕的白身,做不得官。”
“哎,做官和你现在做的事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多了个名头罢了。”
陆云逸摆了摆手,
“若是你想留,都司可以给你安排差事,
若是不喜欢军伍相关的,
等大宁设立三司后,去布政使司任职也可以,本官绝不阻拦。
当然,若是你不想留在关外,想回京城考下次科举,
本官也会全力支持,绝不拖你后腿。”
夏元吉愣在当场,一位二品大员如此推心置腹,
他竟生出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还没等他开口回应,陆云逸又道:
“算了,你还是去考科举吧,
以后的朝廷,若是没经历过科举这一关,怕是很难得到重用。”
“大人,何出此言?
如今朝廷上,未经过科举的官员也不在少数啊。”
陆云逸笑了笑,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抿了口,话也多了些:
“那时朝廷虽没大规模举行科举,但官员大多读过国子监,太学,
受的是大明正统教育,学的是礼义廉耻,
不是故元那些蛮夷可比。
如今朝廷官员越来越多,像你这样没背景的学子,
即便进了国子监,若没有特别出众的长处,也很难出头,
做官怎么会抢过那些官宦子弟。
朝廷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发展,
到时候,科举就成了关键,
给你们这些寒门子弟,留一条入仕的路。
你现在不去考,以后怕是要吃亏。”
夏元吉脸色凝重,久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躬身一拜:
“多谢大人提点,学生感激不尽。”
陆云逸笑了笑:
“若是考不中也无妨,随时给本官来信,
不管是应天、关内还是关外,本官都能给你找个差事,
以你的本事,足够胜任。”
见夏元吉脸色古怪,还带着几分不服气,
陆云逸笑着解释:
“你别误会,本官不是怀疑你的才能,
只是你在都司见了这么多事,怕是写不出那些单纯的策论文章了。”
“大人,学生不解。”
“解缙的太平十策你读过吧?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