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人,陛下还在看奏折呢,您这时候来”
“有急事禀报陛下!”
毛骧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太监不敢多问,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太监出来招手:
“陛下让您进去。”
毛骧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官服,快步走进殿内。
殿内只点了三盏烛火,
昏黄的光映着满案奏折。
朱元璋坐在御案后,头也没抬,手里还握着朱笔:
“什么事,这么晚了还来?”
毛骧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新科状元许观今日在醉仙楼的宴会上,公开反对迁都。”
朱元璋的笔顿住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毛骧身上,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毛骧能清晰感受到,
陛下的眼神起初还算平静,
而后一点点聚起怒火,那怒火似要烧透人的骨头。
“他说什么?”
朱元璋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毛骧连忙重复:
“许观说,应天很好,不能迁都,迁都有大隐患。”
“啪!”
朱元璋猛地将朱笔摔在案上,墨汁溅在奏折上,晕开一片黑渍。
“竖子敢尔!他一个刚中榜的状元,也敢妄议朝政!”
毛骧站在下首,头埋得更低。
他能听到陛下粗重的呼吸声,更能切身体会到殿内几乎要燃起来的怒火
“查!”
朱元璋停下踱步的脚步,看向毛骧,眼神锐利如刀:
“给朕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传话!
查清楚许观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他一个书生,没人撑腰,敢妄议国策?!”
“是!臣立刻去查!”
毛骧连忙应道,额头的冷汗已顺着脸颊流下。
朱元璋的目光移向墙上的舆图,声音带着狰狞的坚定:
“朕迁都,是为了大明的根基!是为了守住北方的江山!
这些人只看到应天的繁华,
看不到北方的狼烟,看不到鞑靼还在窥伺,更看不到南北人心各异。
许观连中六元,可他眼里只有江南,没有大明的万里疆土!”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毛骧:
“查清楚醉仙楼的宴是谁办的,那些学子里有没有朝臣的门生故吏。
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借着新科状元的名头,
煽动人心,反对迁都!”
“臣遵旨!”
毛骧再次应道,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一查,怕是又要牵动不少人,
京城的水,只会更浑。
朱元璋挥了挥手:
“去吧,尽快查出来,别让这股歪风蔓延。”
毛骧躬身行礼,慢慢退出殿外。
他刚走出殿门,就听到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毛骧叹了口气,快步走向锦衣卫衙门,
殿内,朱元璋看着地上的瓷片,脸色铁青。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许观的策论,屯兵塞上,且耕且守的字迹还清晰可见。
“都是些短视之辈!”
朱元璋喃喃自语,目光又落在墙上的舆图,定格在北平之地,
“朕要是不迁都,再过几十年,北方江山丢了,你们这些人,还能守着江南繁华吗?”
夜色更浓了,烛火摇曳,映着他孤独的身影。
过了不知多久,他淡淡开口:
“将张构弹劾陆云逸的奏折拿来。”
“是”
一旁的大太监听到声音,呼吸猛地一松,
只觉得屋中几乎凝固的氛围,终于稍稍舒缓了些。
不多时,大太监从偏殿捧着三本奏折快步走来:
“陛下,这是张大人上呈的奏折。”
“嗯”
朱元璋翻开奏折,逐字逐句看着,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无踪。
“蓝玉在四川的城,建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前些日子都督府来报,说是已经修好四座了。”
朱元璋轻轻点了点头,将奏折丢在御案上,吩咐道:
“翰林院拟旨,命陆云逸回京听勘。”
大太监眉头微挑,躬身应道:
“是,陛下。
北平行都司,北平城!
虽已入春,夜风却仍带着几分寒意。
燕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映得满墙舆图愈发清晰。
那是一张北平行都司全域图,
从北平府到辽东都司,从大宁卫到草原部族,密密麻麻的红圈与墨线,标注着近一年来的军情动向。
朱棣身着玄色常服,腰束玉带,
正俯身站在地图前,手指沿着一条从大宁通往辽东的虚线缓缓滑动。
他眉头微蹙,目光专注:
“陆云逸借道草原,最险的不是与女真部周旋,而是冬日里穿越雪原。
风雪最烈时,连向导都辨不清方向,
他是怎么做到七日急行三百里的?”
站在左侧的燕山左护卫指挥使张玉,戎装未卸,甲胄上的铜扣泛着冷光:
“殿下,依末将看,
陆大人定是提前联络了草原上的白松部。
去年大宁与白松部合作开矿,交情不浅,有他们引路,能避过风雪最烈的地段。”
“粮草呢?”
右侧的燕山中护卫指挥佥事丘福瓮声开口。
他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显得格外悍勇:
“冬日里草原寸草不生,就算有白松部帮忙,粮草也难携带。
末将琢磨着,怕是用了轻装简行的法子,只带三日干粮,靠沿途劫掠补充补给?”
朱棣面露疑惑,摇了摇头:
“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草原部落,也不是一件易事啊。”
书房角落,两个半大孩子正凑在另一张小幅地图前,小声议论着。
年长些的朱高炽,身形微胖,却坐得端正,
手指轻轻点着地图上的大宁,对身旁的弟弟朱高煦道:
“二弟你看,陆将军从这里出发,绕开正面战场,直插辽东腹地,这叫避实击虚,兵法里写过的。”
朱高煦才十二岁,性子跳脱,闻言摆了摆手,眼里满是兴奋:
“什么避实击虚,这分明是不想跟辽东的孬种一块儿,准备自己主动击敌!”
说着,他还拔出腰间的小木剑,用力向前一砍,
惹得朱高炽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棣听到两个儿子的对话,脸上的凝重稍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高炽啊,正面击溃女真,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
但辽东情况复杂,
多拖一日,军民就多一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