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项羽的脸色不是很好。
但他还没得及发作,就被正忙于记录各种事迹的史官们抓去整理文书典籍了。
“西楚霸王可是抄过一整座秦宫文籍的,他做这事很有经验!”
抓人的史官信誓旦旦的说道,搞得项羽更加气闷了。
……
随着诸夏的步伐乘坐着历史洪流激荡出来的浪花,再次迎来扩张时,
混乱了许久的中原,总算迎来了稳定的曙光。
在河北得到豪强拥立,又在刘玄死后接收了登基称帝的刘秀在建武三年,展现出了十足的强势,击败了不少地方力量。
占据长安的赤眉军也被其大败,朝着河西那边遁去,刘盆子率领残余手下,献出长安,向刘秀投降。
刘秀得以还于旧都。
在那里,
他见到了惶恐不安的刘盆子,同时也见到了惊惧交加的王匡等人。
刘秀赦免了前者,并对刘盆子说,“你和我是宗亲,又是被赤眉军裹挟当上的皇帝,我不会因此记恨你。”
他赐予刘盆子足够的财富和地位,让这位远房亲戚感激的连连叩首。
但对于王匡这等向来同自己作对,还害死了大哥刘縯的家伙,刘秀表示自己实在不能原谅。
是故,
刘秀下令将王匡推出去枭首示众,以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
而在行刑当日,
因为未曾做过大恶,还对刘秀表示过不少善意,所以同样得到赦免的王凤前来送别王匡。
他穿着在绿林山中奔跑快活时的旧衣服,带着家乡的食物,见到了坐在囚车里,即将被送去刑场的王匡。
对方的形容很是落魄,再没有手握大权时,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痕迹。
“你不离开长安,还来这里干什么?”他这样对王凤说。
虽然长安的新主人留下了王凤的性命,却也收缴了他所有的富贵。
王凤如今的身家,比起当年在家乡时,还要凄惨。
而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显然不能让他能在长安,或者洛阳生活定居。
何况谁也不能保证,刘秀会不会在坐稳皇位,不再需要笼络他人以显示自己的宽怀德行后,翻脸无情。
王凤告诉他,“我找一些朋友借了钱财,打算回绿林山里隐居了。”
“但你这边……我怎么能不来相送呢?”
他将食物递过去,王凤通过囚车的围栏用双手接住,然后塞到嘴里。
他咀嚼着故乡的滋味,忽然落下泪来。
“早知如此,我应该听你的劝告,不那样沉迷权势,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唉!”
“真想再跟兄弟你一起跑到绿林山上打猎啊!”
可惜,
这样卑微的梦想,再也不能实现了。
囚车动了起来,缓缓走向刑场。
王匡只转过身去,背对着目送自己的王凤,将手里未吃完的食物,尽量快些塞到肚子里去。
而当一切结束,
王凤替兄长收敛好遗体,将之安葬时,
头顶的太阳也逐渐西移。
王凤便背着不多的行囊,离开了长安,朝着故乡走去。
想来后面再兴起的风雨,
也不会跟他有关系了。
“回到老家的话,打算做点什么呢?”
何博摇着船只,在汉水岸边接到了这位绿林好汉,并以旧友的身份,要送他回新市。
王凤坐在船头,看着那被划开的水波,被小巧轻飘的船只甩在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远。
听到何博的提问,他只回答道,“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这几年过的跟做梦一样,我心里对很多东西,实在是提不起什么精力了。”
他以新市贫民的身份,在新莽的乱世中骤然而起,成为一方势力的将军,纵横了许多地方,
然后又在权势的争夺中,乍然而落,浑身上下只留存了旧时的衣服,还有回家的路费。
如此,
又有谁能平静呢?
在路上奔走时,王凤看着周边的人和物,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难免生出几分梦幻之感来。
“只觉得人生像眼前的河水一样,流来流去,变化莫测。”
遇到阻碍时,
河水会激起几朵浪花;
跨过阻碍后,
河水又要恢复平和。
但它总在奔流,当一条包容了无数泥沙污浊,却仍然行向大海的快乐河流。
可惜,
生而为人,
王凤没办法像河水一样,从容的接受一切。
他有时想起绿林山里的快乐,有时又想起手握大权时的豪迈,午夜梦回时,还要梦见自己杀死过的一些敌人和朋友。
千般滋味萦绕心头,如果淌出来的话,应该是可以毒死不少鱼的。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回了家好好休息吧。”
在船尾摇着船桨的何博笑着对他说,“等从梦里醒来后,就去田里种种地,去山里打打猎,做点脚踏实地的事,就能恢复过往的心境了。”
“怕是难啊!”
王凤回道,“河流朝着自然造化而成的方向奔走,没有回头的一天。”
“人又怎么可能略过剧烈的经历,全然的回到过去呢?”
何博仍旧在笑,“你这话听起来有些文采。”
“想来在长安时,看了不少典籍吧?”
王凤点了点头,“闲得无聊,看了下庄子的文章,也读过太平道和佛教的经书。”
长安是天下的中心,
有许多东西可以在那里找到。
而绿林军占据长安后,关于权势的争夺也迎来了新的高峰。
王凤夹在中间,被卷的晕头转向,手足无措,便找借口自闭在家,读一些以前未曾读过,也不想细看的先贤文章。
在那成堆的典籍中,王凤最喜爱的便是《庄子》。
之后,
被王莽严令禁止的太平道经书也在混乱中,被人传入长安,得以呈现在王凤面前。
想着都是教派,不能厚此薄彼,王凤又去看了几本佛经。
“这样啊!”
何博打量了他一眼,“那你怕是能去做和尚或者道士了。”
王凤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动容,“也许吧。”
“但这也是说不定的。”
经历了大起大落,
王凤可不敢给自己的未来打包票。
他低头看着河水,不再说话,神情恢复了先前的木愣。
不知道回想起什么,王凤又发呆去了。
何博没有打扰他,仍旧划动着船桨,拨开一层又一层的水浪。
他们朝着南方的新市而去。
而在北方,
孙恩也正组织起人手,朝着更北方的辽东进发。
“你的身体不好,受不了冷气,往那里去干什么?”
有人不解的询问孙恩,神色间满是关切。
在刘秀逐渐占有洛阳、长安,稳固自己的位置后,黄巾军中不满孙恩的人,也慢慢向其靠拢。
这其实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毕竟去抚存菁,
在内部的反动之人应润尽润后,黄巾军中认可孙恩理念,并愿意为之奋斗的比重便跟着提升起来。
“但这样的变化……的确有些超出我的预料。”
“这是正常的。”
前来看望孙恩,顺便为他诊治一下身体的医生何博就说,“你对人总是怀有善念,只要有人投奔你就收留,只要仓库有粮食就想要散出去……久而久之,鱼目混珠者岂能不多?”
“这不是有你兜底吗?”
对于上帝的指责,孙恩只是笑笑。
何博见他这样,一边气呼呼的研磨着药材,一边念叨起了某个老鬼。
“你这样搞,难怪以前西门豹天天盯着我,生怕我胡乱干预人间的事务。”
只是让人“死有所依、死有所判”,就能让孙恩这有能力争夺天下的大贤良师,生出这般放纵的想法,
那直接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