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康乾盛世 第80节

  庞文才啐骂一口,他不只是心疼银子,还心疼自己的货物。

  要收“关税”,“关税”还收的老高,这他都忍了,完事了官兵还要抽成,抽了他一成货物。

  这可是一成货物,他这一趟过来,总共才带了多少东西,完事还要往来打点关系,花出去的银子全指望这些货物来走私回本赚钱。

  这上来就是一成货物的抽成,关键这还只是入关前的抽成,等入了凤凰厅地界,可能还有别的关卡,甚至干脆没有关卡,官兵看心情随机过来打秋风。

  害他们性命可能不至于,但大出血是肯定的。

  难怪前头排队的时候,他总觉得走私的商人,比之几个月前,少了许多人,这下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湖南怕是要完了!”

  庞文才心中暗叹,因为亏钱带来的损失,已经让他在心里快把和琳的祖宗十八代,全给骂了个遍。

  实际上,庞文才也是错怪和琳了,这“关税”和货物十抽一,顶多也就“关税”跟他有关系。

  而且,和琳做的也只是改了个名字,过关收的买关钱,肯定不如“关税”听着好听,回头被朝廷发现,也有理由借口能够甩锅说明。

  至于“关税”收的那么高?

  和琳应该是知道,但也只能默认,因为他对军队掌控力度,不如福康安那么强,这来自他的身份地位不如福康安,领军时候也不如福康安的名正言顺。

  那就只能通过利益,来收买军中将领了。

  后头的货物十抽一,这和琳真不知道,纯粹是下头将领,觉得“关税”那点银子,还是填不饱他们胃口,干脆打起了杀鸡取卵,强行十抽一扣下走私商人货物。

  反正他们都是外省来的客兵,能捞一笔是一笔,要不是军中也有湖广两省本地兵,不好做的太难看,怕是关口路过条狗,都得留下二两肥油。

  来到乐豪镇,这里隶属凤凰厅,算是苗民义军的地盘,但多数地方已经被清军攻陷,仅余穷山僻壤尚有苗军余部挣扎抵抗。

  庞文才进入镇上唯一酒馆歇脚,马上有伙计上来招呼:“客官,要些什么?”

  “都有什么?”庞文才轻车熟路。

  伙计说道:“小店偏僻,没啥存货,就一些卤肉薄酒。”

  庞文才一摆手:“先上来吧!有没有干粮饼子什么的,我也买一些,回头带在路上吃。”

  “成!”

  伙计应了一声。

  没等太久,就给卤肉切好了端上,又上了些饼子馒头,还弄了一壶酒上来。

  酒的味道不怎么醇香,确实是薄酒了,但卤肉的味道还不错,湖南卤货本就很出名。

  酒馆似乎没什么生意,伙计一边打扫,一边主动找吃东西的庞文才闲聊道:“我看客官这样子,应该也是来这儿跑商的外地人吧!最近咱这可不太平,要是真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还是尽早换个营生的好。”

  庞文才拿着馒头边吃边问道:“这是为何?”

  “苗人啊!可是又乱起来喽。”伙计放下抹布,摇头晃闹道。

  庞文才笑道:“苗人乱起来,不是还有官兵在吗?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来这里做生意,大不了便躲着苗人的山寨走,总不至于这都有危险吧?”

  伙计说道:“客官,我说的乱起来,可不是一般的乱起来,这事啊……我这边偷偷跟您说,您可别随便跟旁人乱讲。”

  庞文才一听,也有些奇了,上前凑过耳朵去。

  “咱们这的和琳和大帅,客官您应该知道吧?”

  “嗯,这可是朝廷里头,和珅和中堂的胞弟,谁不知道啊!”

  “他死了!”

  “……”

  “什么?”

  庞文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本来低声讲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放高了许多。

  好在这时酒馆没什么人,伙计连忙压下声音,说道:“咱也是道听途说,听说就在半个月前,和大帅亲自带着官兵大军,跑去平陇准备把那些卷土重来的苗人,给彻底剿平了,还要生擒那什么苗王吴廷礼,结果反被苗人给杀了个大败而归。”

  “期间有人说这和大帅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也有人说这和大帅在平陇就已经战死,还有人说什么这和大帅在平陇吃了败仗,又染了瘴疫,怕是活不了多久……”

  伙计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对着庞文才就把消息和盘托出,里面夹杂了大量道听途说,就连前面语出惊人的“和琳死了”,也是冒出多个版本。

  庞文才全部暗自记下,等到吃完东西,又在这处酒馆暂且留宿,接着以镇子为中心,迅速派遣随从打探消息。

  打探一圈,那伙计说的东西,似乎已经不是秘密,镇子上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而且版本比那伙计说的还要杂。

  没办法,庞文才只能北上出发,凤凰厅里的苗人据说已经被肃清,那他就去永绥看看情况。

第127章 藏污纳垢

  岳州府,巴陵县。

  靠近城西的一处妓院,外面已经聚满了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里头还有好些读书人。

  “全都围起来,一个也别放跑了!”一个汉兵的军官按着腰刀大吼道。

  好几队的汉兵士卒,一拥而上就把妓院团团包围,妓院高达两层楼,里面充斥着叫喊声,还有老鸨子和龟公的哭泣求饶。

  “呜呜呜……军爷饶命,饶命啊!我们只是开办妓院,妓院难道也犯法吗?”

  老鸨被两个汉兵架着押出来,脸上的妆容早已经哭花,比老鬼都难看,此刻对着那军官问道。

  那军官冷笑:“呵呵,妓院违不违法我们管不着,但你逼良为娼,这却是犯了杀头的重罪!”

  老鸨瞬间说不出话来。

  军官又扭头看向其他围观百姓说道:“诸位,这妓院确实不算违法,律法也没规定,不许人家开设妓院,但逼良为娼,从来都是杀头重罪!官府可是三令五申,这妓院却还敢就犯!”

  确实三令五申,而且还是有法可依,并非强词夺理。

  很多人都以为古代妓院不违法,也确实是不违法的,但这个不违法的意思,是妓院不做皮肉生意,也就是古代版“夜店”生意。

  可能有些打擦边球,但不涉及皮肉生意,官府也管不着。

  但是一旦涉及到了皮肉生意,那可就罪过大了去了,用满清的律法来说,就多次下旨严申将娼妓定性为非法,连带着雍正还干脆裁撤了乐户这种半合法的“官妓”,把教坊司(官方妓院)改成和声署(大剧院)。

  《大清律例》对此甚至有明确规定:凡官员嫖妓,包括让妓女陪酒的,都算嫖妓,一律杖责六十,官贬一级。官员子孙嫖妓,同样也要连坐。

  监生学子嫖妓的,那就更重了,杖责一百不说,还要枷号三个月,革去功名,再犯的话,直接流放充军,财产充公。

  甚至于,就连八旗贵族都不能免去处罚,八旗贵族逼良为娼,或者纳妓女为妾,一律革职枷号一个月,鞭打一百,不准折赎。

  要知道,满清一朝,对旗人和汉人一直都是区别对待,汉人犯罪要罚,旗人犯罪,可以折赎,而这不能折赎,显然是动了真格。

  这也很好理解,因为娼妓行业的泛滥,会破坏国家的稳定,滋生官员统治阶层的腐败,让国家逐渐衰亡堕落。

  满清吸取了前面的经验,自然是要严厉杜绝,把一切影响破坏满人统治基础的东西,都给严厉的禁绝干净。

  实际上,聂宇本来对妓院问题,一直都很头疼,因为妓院历史太久,他本人肯定不喜欢这东西,也知道这东西不好,但又不可能直接毫无理由的封禁。

  那就先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来,民不举,官不究。

  反之,民若举,官必究。

  因为这东西肯定不干净,只要不干净,那就能有法可依,聂宇目前采用的律法,非常笼统,甚至主体还是来自于《大清律》。

  这不是聂宇在忘本,而是《大清律》,你把里面几条稍微改改,就发现跟《大明律》是完全一样的。

  呵呵。

  直接继承前朝律法,不比你重新编一部新律来的方便?

  别说满清在用《大明律》了,就连朝鲜国这时也在用《大明律》,甚至人家还在用崇祯年号,祭祀崇祯的灵位,穿大明的官服。

  今日汉兵查处的这方妓院,还是里头的妓女丫鬟主动举报。因为汉军的政策下,官吏都不敢来妓院喝酒了,连读书人为了前程,也甚少再来。

  老鸨赚不到银子,又没办法解决问题,只能对下面的妓女丫鬟动辄打骂,发泄火气。

  有丫鬟实在忍受不了,想到汉军官府之前的政策,不许买卖蓄奴,而她却还是奴籍,就跑去县衙报了案。

  巴陵县令新官上任没多久,还在忙着梳理县城治安情况,突然就接到有人报案,说妓院在违法蓄奴。

  汉军起兵都有一年多,居然还有人敢蓄奴养婢,而且还是这种妓院的古代大型社交场所。

  新县令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下令严查。

  不查还好,一查这妓院,何止是蓄奴养婢,还兼职皮肉生意、逼良为娼、土窑暗巷、诱骗良家妇女、私下放高利贷都有涉猎。

  就一个逼良为娼,放到律法里都能杀头了,这么多加起来,给那老鸨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妓院很快被汉兵查封,里面直接清出了不下几十个娼妓,丫鬟人数就更多了。

  老鸨、龟公已经面如死灰。

  带队的军官上前,对着老鸨问道:“我只问一遍,这妓院背后可还有人?”

  老鸨摇头:“没人了,没人了,妓院都是我的,跟旁人没有关系。”

  军官冷笑:“死到临头,还在嘴硬,送她去何知县那里,这处妓院直接贴上封条。”

  “这些娼妓都怎么办?”有个汉兵问道。

  军官说道:“也一并送去县衙,让何知县派人去处理安置,不是咱们当兵的该操心的。”

  汉兵快速查封这处妓院,正要收队。

  有个衣着华贵的路人上前问道:“这位军爷,请问官府当真今后要封绝所有妓院?”

  军官的脸色有些古怪,就连其他百姓也都起哄道:“窑子这东西,合该封了好。”

  “说的没错,李二当年多好一个人,就被那窑子里的阿猫阿狗带坏,到最后连媳妇都卖到了窑子。”

  “这后生,看着还是个秀才相公,居然连这等坏人的东西都想要留着,怕不也是个心黑的。”

  “诶,还别说,这句我之前听隔壁屋的老童生讲过,好像是什么衣冠禽兽,哈哈哈!”

  “……”

  百姓们七嘴八舌,直接把那忍不住提问的读书人,给说的脸色阴沉发黑,也不听那军官的回答了,匆忙掩面而走。

  汉军也不光查封妓院,对妓院进行严打,同样对赌场开设也是不留半点余地。

  前面的妓院好歹还是合法的,只是娼妓不合法,不搞娼妓的话,妓院是可以放宽松,允许能够经营下去。

  毕竟,欣赏歌舞表演而已,只要不是强迫做皮肉生意,汉军也不是不能宽容。

  但开设赌场,别说汉军了,放到明清两朝,那也都是重罪。

  满清对赌博的态度,真的可以说是严苛峻法。

  藏匿赌具,比如骰子、牌九这些,抓到了就是流放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

  开办赌场就更严重了,不论满汉,一律绞刑处决。

  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当赌徒玩两把,那也不行。抓到了就是革职罢官,永不叙用。

  聂宇还稍微放宽松了一下,允许下面的人自己在家小赌怡情,只要不聚众赌博,开办赌场,那就都能够睁只眼闭只眼。

  但可惜,下面的人不领情啊!

  不光不领情,还把赌场搞成了半公开,还企图送银子贿赂腐蚀汉军的官员。

  还真让他们腐蚀了好几个人,好在最后送银子送到了李琛,才终于把马脚给露了出来。

  也怪这些赌场的孬货,以为前面几个都收银子了,新来的知府应该也会收银子。

  可没想到,人家李琛是荆州李家,虽然不是嫡房,但有的银子也不是这赌场老板能想象的。李琛看不上赌场的那点银子,他更想干出政绩,好在汉军里平步青云,一展胸中治国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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