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骏补充道:“这些都是后话,第一件事,应该先让石柳邓自去苗王号,大将军还要修书一封,饶恕其僭称王号之罪!”
说穿了还是礼法正统的问题,虽然对方是苗王,但苗王也是王了,正统上不争一下,那放到跟你干的文武眼里,是不是你压根没有逐鹿的意思?
聂宇自然没有反对道理,把事情一并交给了王若愚去处理联络,这才接着问道:“嗯,还有别的要紧事吗?有的话,那也一并拿出来议了吧!”
刘骏说道:“大将军,我们的基层官吏有些太多了,民政衙统计了目前治下所有县镇工作报告,发现起码有三分之一的镇长官吏,都无事可做。他们的工作报告,也只有今年的财税报账,还有地方农耕和雨水修渠的进度,这些事情其实都不需要镇长亲自做,甚至都不需要镇长在旁插手。我们的官僚班子已经有些臃肿,包括地方县镇也都显得有些太多了,必须进行裁撤。”
说着,递上一份详细的文书报告。
聂宇翻了几页,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就要说到汉军的地方行政区划了,因为汉军的治下地盘,除了“里长-县令”的二级行政区划外,还多出了居于中间一级的镇长班子。
聂宇的本意是为了加强基层的集权,让皇权不下乡的现象在自己的地盘里根除,同时也能削弱乡绅对地方的影响力。
可想法很好,实际一搞下来,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初期汉军大搞分田和释奴的时候,所有新增的镇长官吏全都为此忙的脚不沾地,甚至一度出现了基层官吏不够用。
大将军府的官员还为此发愁过,想了一堆招揽人才的办法。
可分田忙归忙,又不是天天都要分,田产总归是有分完的时候。
汉军已经起兵超过一年,最早纳入统治的几个州府,土地早就已经分完,新占的长沙、常德、衡州、桂阳也都分的差不多,只有辰州刚刚拿下,还没开始分田,连基层官吏都还没完全到位。
田分完了,作为增设班子的镇长官,还有许多分田官,瞬间没事可干了。
因为乡村也有村长,还有一应的下级吏员,再加上汉军除了镇长、分田官,还同步搞了乡党农工会。
这都是聂宇参照太平天国,以及某红色政权的农村政策,合并搞出来的一套半行政系统,不需要消耗官府的钱粮。
乡党农工会,本质都是乡民自己选出来,为了解决乡民自己的矛盾纠纷,所以不需要汉军的官府负担财政。
这看着似乎是好事,也确实是好事,还能帮着汉军强化对基层的控制力。
可问题是,他们配合村长,搞定了村子的治理疑难,那上面的镇长干什么?
第150章 洞庭湖水师
“目前的基层官员确实有些多了,”林文昌跟着开口附和道,“官吏的伴标开支太大,既要养兵,又要养官,还要打仗,度支司的财政已经快要周转不过来。”
很现实的问题,聂宇也没法反驳。
他参照红色政权和太平天国的先进思想,所搞出来的乡民农工会,还有村镇二级行政区划,已经有些脱离实际。
对大将军府掌控基层实权,那肯定是有好处,可村镇的职能高度重合,乡民农工会和村长加起来,干的事情等于镇级官吏该干的事情。
他们干完了,镇级官吏就无事可做,除非到了收税和灾情的特殊时期,这些镇级官吏才会变得稍微忙起来,也只是忙碌段时间。
说是冗官,又不像冗官,说不是冗官,但确实大部分时间都没事干,闲的发慌。
聂宇略一思忖,便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他还是有些想当然,忽略了当下的人口与生产力,并不足以支撑村镇和农工会并行的两套班子。
聂宇笑道:“我汉军毕竟基业草创,许多事情都要慢慢来,既然有问题,那就及时改正。不过,乡民农工会和村镇二级的区划,这些都不能撤销。”
刘骏点头:“乡民农工会、村镇二级区划自然要坚持,也必须坚持,但在基层官吏的数量上却是可以适当削减。就比如现在的临湘县,原本就有八个集镇,我汉军将其并入管辖后,又打散增设两镇。而南边的平江县占地更广,却只有八个镇,这并不合理。临湘县起码能削减三到四个镇,也利于各村镇乡民混居,避免宗族尾大不掉之势。至于削减掉的镇级官吏,完全可以送至长沙、衡州、桂阳、辰州这些地方,让他们去那里分田治民。”
刘骏一通发言下来,显然已经提前做过准备,也算过了每个县到底该减掉多少官吏,这些被减掉的官吏又该去往哪里。
聂宇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人口和实际情况,对各县进行统筹裁撤,每县最多裁撤三个镇,裁撤下来的官吏,全部打散前往辰州、桂阳、长沙、衡州,去那里治民分田。”
敲定了对村镇基层官吏的调整,聂宇麾下的州县区划,官员的任免也做出了部分微调。
常德知府总算没再悬而空置,人选已经内定,为澧州知州聂霖迁调,澧州知州则由州同知徐敏提拔升迁。这徐敏是岳州人,没什么特别亮眼的功绩,只是兢兢业业辅佐知州管理澧州民政。
辰州也任命一个新知府,名叫刘弘昌,籍贯荆州府,同样没什么特别功绩,胜在有个举人功名,而且资历够老,从不贪污受贿,做事也认真敢做。
一连任命两个新知府,外加一个新知州,湘西的安定问题差不多算是暂时解决了。
聂宇接着说道:“既然已经说到了民政,军政的事情咱们也来议一议,洞庭湖水师已经如何了?”
王若愚连忙上前说道:“洞庭湖水师目前尚在操练,共有水兵三千五百人,其中两千人为洞庭湖民参军编户,他们的分田也已经优先分完,另有一千五百人为周边沿湖村镇百姓参军。”
“不行,还是不够。”聂宇摇头说道,“水师的人数还是太少了,我汉军的陆师已经有了五万,那水师起码也要再扩军一万才够。”
话音刚落,林文昌立马出列反对:“大将军,我汉军目前财政已经捉襟见肘。光是养这五万大军,财政上就已经非常吃力,若是再扩军水师一万,这军费钱粮的开支怕是都难以支撑。”
聂宇说道:“我明白度支司的难处,但水师还是必要的,没有水师,未来我们在长江上如何面对伪清的水师?”
实际上,彼时的伪清在长江上,是没有一支成建制的水师舰队存在,但就是这样才恐怖。
因为伪清没有长江水师,但却有一支规模庞大的福建水师,甚至还有专门提督福建水师的提督官,权力上也是唯一能跟巡抚并驾的提督官。
整支福建水师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七千余人,如此庞大的舰队规模,跟汉军费力养出来的三千五百人水师比起来,简直就是成年人和小孩的区别。
真要是把乾隆逼急了,调福建水师过来封锁长江,汉军水师就算拼了老命也打不赢啊!
不怪聂宇有紧迫感,实在是不着急不行了,他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乾隆不会发疯。所以水师的扩军很有必要,就连这扩军一万的水师兵额,实际上也还是不够的,只能说可以勉强用来在长江自保,以及封锁长江防线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聂宇想了想,对王若愚说道:“既然水师要扩军,水师又是归属于陆军司统辖,原来的陆军司显然已经不太合适。“今日起,陆军司正式改名为汉军司,汉军司的下属细分为陆师、水师二府,最高官职定为陆师、水师二府执掌,二府执掌归汉军司执掌管辖,其余官职暂时不变。”
好家伙,这么一通改革下来,看着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改了几个官职名字,但实际上内里的权力架构却是变化大了。
首先,原来的陆军司真的就只能管陆师,就连洞庭湖水师,同样也只是陆军司在代管,不能说不合规矩,因为此前的汉军压根没有水师的概念,同样也没人把水师当成一支独立的军队系统。
三千五百人,总不能还单独设立划分一个部门,去给水师管着吧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可现在,聂宇做出的军制改革,甚至直接把陆军司改成了汉军司,将陆师军队和水师舰队抬到了同等的高度,等同于让二者平级看待,水师不再是作为陆师的附庸,而是一支单独且独立的军队系统。
这么一搞,那能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去了。
因为水师有了独立自主权力,无形之中权力就被放大了。
汉军司不论谁做水师府执掌官,他们都会天然为了维护手里的权力,去尽可能的为水师争取利益。
比如军费财政预算、水师的扩军、战舰的打造、鼓动殖民扩张海战……
这才是聂宇的终极目的,防御伪清水师,那是次要的,我们的目标永远都是广阔的海洋和藩外大陆。
历朝历代不重视水师,甚至还裁撤水师,因为他们对海外没有兴趣,认为海外都是穷乡僻壤。
可聂宇不一样,他又不是古人,作为穿越者的他,自然知道海的那一边有什么。不说海的那一边,就在中国的南海大洋,可都是遍地财富,不全部给他占下来,那特么自己这趟不就白穿过来了?
王若愚看不透聂宇的深层想法,但他知道这一套陆军司改汉军司的操作下来,水师的扩军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林文昌人已经麻了,麻了的同时也有些无可奈何。
因为大将军说的确实有道理,没有水师,他们怎么防备伪清的水师?
造反嘛,就是这样的,没钱缺钱都是常态,撑住了就是开国功臣,撑不住那也不用考虑钱不钱了。
第151章 忠烈祠
腊月二十三。
聂宇时隔大半年,终于再度折回了荆州府,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汉军的文武将官,包括之前驻在岳州府的一整套行政班子。
这些官员全部回来荆州府,既有岳州府太挤,并不适合真的作为汉军的都城,让中枢文武官员长期驻居,同时也对内宣示了汉军接下来的战略目标,将会着重转向湖北。
至于湖南这里,长沙、衡州、常德、辰州这些战略要冲,人口财赋重镇,都已经都被汉军控制,湘西的清军也基本肃清了,接下来只需要留下一.部偏师,慢慢去打就够了。
湘西的石柳邓也不是唯来内附汉军的,跟他同样请求内附的,还有宝庆、永州二府的瑶民义军,茶陵的杀尽王以及桂阳的义军,这些人或遣使汉军请求内附,或干脆自行就改旗易帜,对外明确自己已经内附。
当然,大家都是造反的,谁也别跟谁玩心眼子,这些人的内附名为内附,实际就是换上了汉军的旗帜,汉军既没有派遣流官,也不能往这几部义军的地盘驻军控制。
说白了,跟羁縻领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羁縻领土,汉军只是名义上得了他们的内附,实际上还是各干各的,连宣调他们都勉强。
聂宇对此倒也并不生气,有这么多义军来内附自己,这是好事啊!
汉军正好财政空虚,暂时没钱继续扩张,这些家伙能上赶着过来内附,虽然没有实际归顺汉军,但只有名义上的也够了。
老话说的好,唯器与名不可假手于人!
有了名义,他们就是汉军的辖地,今后汉军要打他们,连借口都不用去找。
而且,这些义军内附了汉军,那么未来的一两年内,这几支内附义军都不可能对汉军造成什么威胁。
因为他们都内附了,总不能还往汉军的地盘扩张,不能往汉军地盘扩张,那就要么相互火并,蚕食对方的地盘,要么就把矛头对准外省。
“启程!”
“嘟嘟嘟嘟呜呜呜呜~~~~”
汉军号手反复吹着军号,聂宇披上自己大将军的半身甲胄,身后跟随有汉军的文武将官。
荆州知府陈兴怀头前开路,汉兵捧着阵亡士卒的神主牌位跟上。
队伍从荆州城西的大将军府出发,一路步行前往荆州城东的忠烈祠。
忠烈祠的主体殿阁,来自于过去满城修建的承天寺。
这并非聂宇在恶意针对,而是古代的寺庙,基本上就没有干净的。
荆州满城的承天寺,汉军只是稍微一细查,就发现里面的藏污纳垢,简直是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
什么放贷、人牙、赌博、伤人、兼并土地,等等行当,基本都有涉及。寺里的僧人,有三分之一都不干净,另有三分之一甚至连度牒都没有。
聂宇看到手下官员查出罪证,饶是有过心理准备,也都被惊到了。
寺庙里作恶的僧人,早已打包送去了挖矿开荒,保底刑期二十年,基本没可能活着出来了。
余下的僧人,有度牒身份的集中迁走分给其他寺庙,让他们去吃斋念佛。聂宇也不是什么残暴反贼,僧人嘛,就要吃斋苦修才算高僧。
而那些没有度牒的假僧人,他们都被汉军勒令还俗,之后分批送给了火器坊工匠和军医后面做学徒。
没办法,虽然聂宇下发了释奴令,几十年前的雍正还帮着取消了贱人籍,但医生、工匠的社会地位依旧不算太高。
医生还好,治病救人,还有太医这样的特殊职业,倒是不至于混的太差。工匠就惨了,社会地位跟取消贱籍前,几乎没什么两样。
如今,把这些没什么用处,还不事生产的大和尚,用来补充缺人的军医和工匠,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聂宇也不光对和尚们如此,对道士们的道观也都一视同仁。作恶的道士送去挖矿开荒,没有度牒的道士,送去给工匠和军医当学徒,总归不能闲着没用。
(明代僧道度牒图)
就算那些有度牒,也被送去出家吃斋的正经僧道,他们的免税特权,也被聂宇下令取消。
和尚道士已经不事生产了,还要免除地税,那特么不是纯纯留着当造粪机器吗?
进到忠烈祠,里面很快有人迎了出来,入眼身上都有残疾,他们都是汉军过往战事里的伤残老兵。
抗生素再神奇,也只能救死扶伤,没法让人重伤残疾也能恢复。这些伤残老兵多数都退伍归乡,还有部分做了军中教习,负责操练新兵。
聂宇挑了几个,让他们来到忠烈祠作为洒扫人员(忠烈祠不需要庙祝),平日里只需要洒扫祭祀,续一续忠烈祠的英灵香火,每月大将军府会给他们发放俸禄饷钱。
“魂归来兮,忠烈归位!”
陈兴怀作为临时祭祀,高声唱喝。
“嘟嘟嘟嘟呜呜呜呜~~~~”
跟着来到的军中号手,吹着军号愈发卖力,后面捧着忠烈牌位的汉兵,脸色显得既紧张又肃穆,按照预先排练好的,上前一步把牌位供奉到了忠烈祠。
牌位摆上去很多,为汉军起兵以来至今,战死阵亡的汉兵牌位,都被搬到了这忠烈祠。
“拜祭忠魂!”
聂宇上前一步,什么也没说,站着看了片刻,随即跪下祭拜叩首。
汉军不兴满清那一套动不动就跪的跪礼,但不代表就完全不能跪了,满清的跪礼是恶心到了,官民见到了满清皇帝,就得跪着上朝,跪着接旨,跪着说话议政,甚至因此搞出了上行下效,下官为了巴结上官,见到上官就跪下,学生为了巴结老师,也会下跪来博取欢心。